薛大夫的手指离“陆言”额头只有半寸，整个面庞都感到丝丝寒意，但他整个人仍旧镇定无比。
“陆言”缓缓抬起手轻轻握住薛大夫泛着通光的手指，“有什么不可能？”
薛大夫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搭在胸前，朝着空气握了握，双掌立马被割开，但没有鲜血流出。
他神色震惊，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陆言”眉毛微挑，“如何？”
薛大夫此刻已气若悬丝，双手微微推动胸前。
“哐镗”
铁剑掉落地上的声音。
“陆言”右手一招，隐隐有破空声传来，瞬间手中多出一个剑柄，不见剑身。
薛大夫闭着眼睛气息衰弱，脸庞上的血龙也在缓缓消退，片刻后露出原本慈眉善目的样子，难以想像他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他睁开眼睛望向“陆言”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果然如此。你这剑浴血会消失无影，我察觉不到它的任何气息。是老夫输了。”
“陆言”呵呵笑了声，伸出手擦拭了一下无形的剑身然后缓缓显现出原本黑色的剑身后才开口道：“此剑名为易水寒，遇水而无影，剑过而无痕。余平生之最爱!”
薛大夫神色复杂，神智有些恍惚，呆呆坐在原地，不甘心地说道：“你不是陆言那小子，应当是观雁山的某位前辈吧。敢问前辈姓名，好让在下死个明白。”
“陆言”充耳不闻，还剑入鞘，将剑一抛让其倒飞回之前的屋中，抬头缓缓说道：“看清楚了吧，小子。”
话音刚落，眉心处的莲花印记光芒大放，一朵莲花印记透体而出，缓缓剥落一片花瓣，然后又钻入眉心之中。
“有缘再见！”
青光轰然消散，陆言意识已经回到了体内开始重新掌控身体。他闭着眼睛，感受祖师刚才操纵他身体时使用的那剑招，回味无穷。
“又变回去了么？”薛大夫嗓音也回归正常，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愣愣地说道。
陆言睁开眼睛，身体一阵酸痛，祖师用自己的身体发挥出不属于他的力量损伤还是太大了。
他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盯着薛大夫，短短数十日救命恩人顷刻间想要取他性命，以命相拼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自己没有祖师相助，此刻身份怕是要对换一下了。
可对方终归是救了自己，虽然也想杀了自己，如今已经这幅田地了，他不想再动手了，就让他自己死去吧。
随后陆言嗓子有些沙哑地开口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薛大夫再吐出一口鲜血，气息越发萎靡，眼前渐渐模糊变得一片漆黑，脑海中生平所经历过事开始一件件闪过。
走马灯。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还有什么追求呢？报仇？逍遥？重返巅峰？好像也不重要了，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自己杀了这么多人，作恶多端是不是该下地狱呢？世间有没有这些东西？痛苦吗？
最后一刻，薛大夫幡然悔悟，后悔自己恃强凌弱，后悔自己为一己之私剥夺那些孩子的生命。
他缓缓向后倒去，躺在地上已经神智不清了，口中鲜血不断喷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一颗丹药突然从嘴中吐出，缓缓滚落到陆言脚下。
“老夫已经不行了。老夫这一生作恶多端，这丹药应该可以治愈你心脉龟裂之伤。这权当是老夫做的一件善事吧。”
陆言弯腰捡起那颗血红的丹药凝视片刻，缓缓走到薛大夫身旁扶住对方，沉声道：“我会埋了你的。”
薛大夫已经彻底看不清东西，感受到有人扶住自己，内心一片温暖，只是缓缓摇头，伸手抓紧了陆言的衣角，喃喃道：“江湖...江湖...险恶，走吧....”
陆言蠕动一下嘴唇，还没说些什么，薛大夫手臂缓缓垂下，已然气绝。
陆言放下薛大夫，为对方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想要抱起对方。
薛大夫身上却一阵鸣叫抖动，一个诡异的黑色的雾头浮现再他身上。
陆言快速后退，这些离奇的一幕让他心中有些不安，这又是何种手段，难道是薛大夫想要拖着他一起去死吗？
渐渐的，薛大夫身上的黑屋开始变薄，胸口流出的鲜血开始由红转黑，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在陆言的震惊当中，薛大夫整个人快速干瘪，化为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太过匪夷所思，陆言楞在原地良久没有反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场景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是祖师的手段吗？不对，那是薛大夫身上的毒吗？可这又是什么毒，折磨了薛大夫几十年最后竟然连个全尸也不给对方留下。下毒的人又是何等的歹毒。
一时之间，陆言脑中思绪乱如麻，如果不是地上还有些血迹，薛大夫最后气息全无，他根本不感相信薛大夫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良久，陆言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看了看手中的丹药，叹息一声，然后一用力就将整颗丹药捏成粉末撒在空中。
自己确实渴望恢复心脉龟裂之伤，但这丹药都是血淋淋的人命，自己服下之后又怎能心安。倒不如让他随着薛大夫一起去了吧。
陆言收起薛大夫的一套衣物，抱起早已没了气息的小七和伊儿，环顾这座石屋然后朝着屋外走去。
他知道这座石屋当中有薛大夫丹药的秘方，或许有好也有坏，草药炼丹，杀人炼丹，为防丹法外泄，倒不如烧得一干二净。
石屋中燃起熊熊大火，屋外下着大雨。
陆言站在雨中看不清神色，薛大夫没做过好事吗？做过吧，起码救了自己，用心照料了自己好些日子，哪怕是心怀不轨。
坏吗？当然坏，用孩童以身饲药，二十几条人命都为了他的一己自私。
山下，山下。
山下就是这个样子吗？
陆言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但从今日开始，他知道山下跟山上不一样，不是人人都像师兄，不是人人都像师傅。
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就是江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