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碎裂在山石之间,在溪中泛起一片涟漪,树叶,房屋,花草和雨中逃窜的动物,万物都在雨中变得一片朦胧......
山雨当中,几个背着大箩筐的人正在快步前进,披蓑戴笠,雨滴打在身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贼老天,好端端非下个雨”
“没法子,山上的破庙难以遮雨,要不还能停留些时日”
“大雨天好日子啊,很多山宝都能被冲出来的”
“跟上,跟上,小心山路打滑”
........
人群中不断有人提醒大家小心,同时也在加快着速度。
绕过丛林,拐过几块伫立的山石,领头的男人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溪。
“大伙加油,过了这条小溪就快进城了”
“妈的,杨头,溪边有个人”
人群中听到呼声都停下脚步,纷纷回头,三三两两的靠了过来。
这年头这么乱,死在逃难中的人不计其数,自己这伙人有老有小,全靠山上山宝养活,万一从这死尸上摸出什么宝贝,自己这一伙人往后一段日子就不用愁了。
溪边的这个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脸上裹着青泥看不清模样,衣服上滴滴血迹,在大雨中也并未被冲散,不知是死是活。
最先发现这个人的中年汉子走近一步蹲下身来,探了探鼻息,在胸膛左右摸索了一下。
“杨头,这人还有气,怎么办”
怎么办,领队的杨老头也不知晓,这个乱世中人命如草芥,死在逃难中的人已是无比的幸福,但一想到自己这些人在山神的牙口中讨饭吃,本就该多行善事,这荒山野岭中遇到也算是一种缘分。
“杨头,捞到把剑,估计是溪边这人的”
本来有些犹豫的杨头,转眼看到那把质地不凡的剑,随机下定决心救他。
“救,有把子力气的人捎带一下这个人,算是为大伙积几分福缘,也算我杨老头欠你们的,进城再请大伙喝几杯酒”
“别,杨头,我们这不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再说你带我们进山采宝就感激不尽了”
“来,都搭把手”,中年汉子挠了挠头道。
众人抬着男子,在雨中越走越远.....
天宝坊虽然名里有个宝字,寻常人以为这里是富贵宝地,实则这里是整个渭城最为贫瘠,杂乱的地方,不过这个世道里平常百姓有个栖身之所已然是一种幸福了。
巷子狭窄而悠长,众人早已在进城时分别,只有杨老头与那名叫做娄义的汉子驾着捡回来的少年的进了巷子,一起弄进了破败的院子,也并不费劲。
杨老头放下背篓,摸了摸身上,掏出几个碎银子道:“娄义,你拿着这点银子去请巷尾的那个郎中来看看这小子。”
娄义也顾不得放下背篓,接过银子也不含糊,直接拔腿向外跑去。
杨老头把少年拖上床,脱了少年的青袍,顿时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杨老头这时候才发现少年的胸口隐约有鲜血渗出,只怪之前雨下得太大,忙着赶路也没注意到这小子的状况。
杨老头整理了一下背篓,从背篓里抖了些山宝下来,然后又掏了下拿出一把剑,正是溪边捡到的那把剑,仔细瞧瞧,通体漆黑的剑鞘,红色丝线缠绕的剑柄,挂着铁针的剑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精心打造的剑,自己这等人怕是劳累一辈子都买不上这一柄剑。
打着瞧瞧宝剑的心理,杨老头吸了口旱烟,用力一拔,这把剑竟纹丝未动。常年采寻山宝的杨老头,哪怕年迈,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但这剑就是纹丝不动。
杨老头只得作罢,抖了抖手吸了一大口烟嘀嘀咕咕道:“这剑怪邪乎的,不过应该是太过劳累了所有才拔不开,要不就是有什么技巧,这些大户人家的剑就是不一样。”
就在杨老头想要再试一次的时候,娄义的声音传来了,“杨头,我先回家了,郎中来了”。
郎中整了整衣袖,将药箱放在桌上,拉过少年的手号了号脉,翻动少年的眼皮,查看了一些身体。
杨老头只在一旁看着,抽几口旱烟,只看郎中左右翻动少年,杨老头本不懂医术,但良久也是插嘴问道:“郎中,这孩子没大碍吧?”
郎中撇了撇嘴道:“我说无大碍,这话你信吗?看他这样子,浑身都是伤,要没人管他,明年今天这个时刻就是他的忌日了,郎中我医术浅薄,就开张补气兹血的方子,再外敷疮膏,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了。”
杨老头被郎中这话呛到,吐出口烟,搓了搓手道:“谁不知道你姚半仙的本事,半只脚到鬼门关你也能拉回来,你开方子就是。”
“别给我戴高帽子,方子开好了,回头捡药的时候把诊金也给我,记好咯杨老头,还有你前两次的诊金,我就走人了,你慢慢照顾这小子吧,还真是命大,被你杨老头给捡回来了”。姚郎中收起箱子,也不做停留,边走向外面边说道。
杨老头赶忙收拾一下架起柴火,披着斗笠出门捡药去了......
不,不.....
陆言挥舞着手臂,突然惊坐起,然后身上一阵疼痛。睁眼看去,破旧的房屋,往外看去没有一个人影,看到自己的剑挂在窗前,手动了动,窗前的剑抖动一下并未出鞘,陆言踉跄地从床上爬起想要拿剑,刚走了一两步,脚步一软身子向前一扑,推动桌子,将破碗打下,啪的一声,陆言也躺倒在地上,再无力气起身。
陆言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碎渣扎进肉里也没有什么反应。
杨老头坐在院门口编着竹筐,忽然听到屋内响声,匆忙跑进屋里,咂吧一口旱烟,笑道:“小子,命挺好啊,熬了四五天算是醒了,咦,出血了也不知道喊疼,原来是个哑巴。”
杨老头摇了摇头,走上前拔出他身上的碎渣,然后把他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床上,自顾自地说道:“小子,遇到我算你命好,救了你一命,可惜你是个哑巴,要不然老头子还是听你说些感激我的话。”
“多谢,我会尽力报答你的”,陆言看着对方细心的给自己擦拭伤口,忽然开口。
杨老头双手一抖,旱烟差点掉在地上,有些惊讶道:“你不是哑巴?”
“不是。”陆言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陆言”
“是遇到马匪跟家里人走散了吗?”
家里人吗?似乎想到了什么,陆言有些黯然道:“是的,都没了。”
杨老头叹息一声开口问道:“那你家里还有没其他人?”
陆言听了这话愣住,家?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回过神来,流出两行泪,:“没了,就我一个了。”
杨老头看着对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这世道就这样子,运道不好就早早的死了,就像,就像自己早死的儿子一样......唉,这个世道又有几人能安安稳稳的过活啊。
家在哪里,陆言听了这话又有些发神,家?自己好像没有过,良久才回道:“没了”
杨老头有些唏嘘,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就独自一人了啊,打量片刻开口道:“那就暂时留在老头子这里吧。先把伤养好。”
“这是哪里?”
“渭城”
陆言愣住,原来这里就是渭城么。‘咕’,陆言肚子响起来,他抬头看向杨老头。
“嗯,有吃的吗?”
杨老头指了指桌上的稀粥,“只有这个,别嫌弃,自己起来吃吧。”
说完话良久也没人回答,老杨头见床上的陆言一点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没有终于憋不住了,“小子,起来吃啊”。
陆言抬了抬胳臂,表示自己动弹不了,淡淡的吐出一句话,“动不了。”
“得,老头子我捡了个祖宗回来”
外面下起小雨,杨老头端着粥喂着陆言,而千里之外,一片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