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很多的人生哲理,但是知道与了解完全是两码事,他并未真正的在生活中去实践,认识这些理论,既然不了解这些道理,那么它们本质上与废话无异。很快的,几个身穿警服的人有序的来到了众人面前。此刻,他还并未懂得民警与辅警的差别。李子祥首先瞧见的看到的就是他们都身着干净利落的黑色警服,容光焕发的面容,皮鞋与黑西裤搭配起来,看起来十分的干练与威严。随后他才注意到他们的长相,有的身材早已臃肿,有的已经秃顶,还有的是满脸斑驳的痘印。客观来说,假若脱了警服,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他们都与好看是沾不上边的,但是在李子祥眼中他们的是帅气与气度不凡的,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来的好看。现在他眼中:便是五官再不好看的人,穿上这身衣服就能掩盖掉所有的瑕疵。
李子祥几乎被公安局与他们的气势与风采迷住了,现在他的脑子中已经被热血充满,他只是不停的想象着以后自己穿警服的模样,他迫不及待的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脑海中早已幻想着以后自己只需要往路上,往人群中一站,人们都投来赞许,羡慕的目光,这样的自己是如何的体面啊!
第一眼看上去,这几个“警察”除了长相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在很多人没有分清楚辅警与民警概念之前。以为只要穿上警服,就是一名人民警察了。对!只要穿上警服,凡人都可以成为天神模样的人物!这毕竟是大部分男儿年少时的梦啊!
快乐与悲愤都可以产生激动,激动则可以让人丧失了理性,无法像平常一样思考。对事或物的许多细微的,不合常理之处常常被忽略和轻视,他既可使本来好的事更好,也使坏的事变得更坏。一个人的激动是一股渺小的,向前的力,但是一群人的激动,力往一处使,便汇集成一条大河滚滚向前,摧毁四周的一切,即便是其中有反对的声音,也如同水里泛起的几个微不足道气泡一样,很快泯然于涛涛浪潮之中。正是如此,常常有善于操控人心者来利用民众的激愤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至于这几个人之间衣着的细微差别,站位的顺序所代表的地位高低,李子祥倒是没有特别的注意。假如他冷静下来,他一定会发现不同之处。胸前警号组成的区别以及肩章图案的差异,或是横杠,或是几拐,这些他本来都可以注意到的,但是现在他得心思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而是想着如何慎重,优秀的通过考试,如何快速的穿上警服,拥有与面前的人一样威严的气势与不凡的风采。他不停的幻想着穿上警服后万人拥戴的场景,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了。
终于到了考试的时候了,第一项考试是一分钟内在电脑上照着文章打五十个汉字,正确率为百分之九十以上者合格,打字对于浸润游戏多年的李子祥来说不算难事,但对于这个考试项目。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还未等他细想考试便开始了,他全身心的扎入到电脑里。这一场考试就如同他初中时第一次上微机课一样,他小心的按着每一个字母不敢有一点失误,新奇,大胆,谨慎,激动各种各样的情绪围绕着他。终于他度过了五分钟,也顺利的打完了字,但是还是因为了激动而手抖按错两个字,不过这也无妨了,这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人,是很好的成绩了。不过李子祥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他觉得这么简单的事自己可以更加的快,更加的准确,他总觉得事情不做得完美一点就对不起以后所要面临的光荣的职业与工作。但是尽管如此,这些在他眼中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也有一半以上的人因为没有合格而离开考场,只留下落寞的背影。
他心中有些得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这一方面比至少一半的人强,有些许的优越感,另一方面又为这些人感到惋惜。现在他被这两种情绪所左右,只顾着伤感和欢喜,但是更加深层次的东西他暂时没有想到。如果他能仔细的想想其中的一些因果,说不定能摆脱成为辅警的命运。比如这些人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再往下想既然这些人连这些事都做不好,可想而知辅警招聘是面向社会哪些层次的人招聘的,或者说如果他能想到这方面来,就能社会上大部分稍稍高素质的人对这份工作的喜恶,他自认为自己是高素质的,他也能从这件事中知道自己在社会上是怎样的定位。并非说对辅警这个职业有着偏见,只是说他能够适合,胜任比辅警更好的工作。
不过他这两种情绪也是短暂的,现在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成功而骄傲,别人的失败而伤感了。
因为他马上要面临第二场考试了。第二场是文化考试,他快速的环顾了下四周,就是像幼儿园假装午睡不想被老师发现的孩童一样,当他发现还剩余着一半的人,心里边便有了这些底,心想:至少这部分人水平与我相当了吧。试卷很快被分发了下来,胡乱的心思与小动作被他藏了起来,让他可以专注于卷子上的试题。可是随着他往下深入的做试卷,却发现这些试题初中生的水平都是可以做的,他感到有些疑惑,因为这样水平的试题与公安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匹配。他觉得这次招聘不应该这么的简单,但是本着对考试的尊重与对公安系统的敬佩,他还是十分认真出色的完成了考试,甚至在许多题目上重做了好几遍。可即便是这样,他都剩余了不少的时间,在读了一遍又一遍的试题后,终于他忍不住将目光扫向了四周。
李子祥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发现他们脸上几乎都挂着闲散又无聊的表情,好似没有把这次考试放在心上一样。他又撇了一眼监考他们的警察发现他们神色不似刚见面那么威武了,有的看向别处,有的甚至在聊着天。
终于到交卷的时候了,他带着许多疑惑将卷子交了上去。尽管他自觉考试十分的紧张,时间也十分的漫长。可是当他交完了卷一看表,才发现只过去了一个小时,这让他产生一种处于介于清醒与睡梦之间的错觉。他在脑海中,回想起上一个小时事情的经过,他觉得一切来的十分的快,十分的草率,就如同打了个盹做了个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又好像孩童过家家那般随意,让他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一些细节都回想不起来。他之前考试经验告诉他,这一切不应该结束的这么快,总觉得差点什么,仪式感?紧张的气氛?还是决定命运考试所应该有的严肃感?都没有!
他应当找些理由来安慰自己
这些缺少的东西让他隐隐感到不安,在他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无论平时表现得如何。但是到了在期末无论是听话,还是淘气都是孩子都可以得到小红花,在他的眼中小红花本应属于听话,学习好的孩子的。如果小红花这样容易得到的话,也失去了他应该有的意义。人人都有的东西自然显得廉价而不被珍惜。当晚,他就把小红花扔在垃圾桶里了。从那时候开始及至他长大了,他渐渐的总结出一个道理,爱情或是学习成绩都是这样。越容易得到的东西,也是越廉价的,越不被珍惜,就像是肉体的欢愉远比珍贵的爱情来的容易,好的工作总需要工作经验,高学历,以及考来的证书。
他虽然懂这个道理,但可惜的是这次辅警招聘算是他第一次正式的应聘工作,他的工作经验太过于贫乏,涉世未深让如半大孩子一样天真。他被满腔热血冲昏了头脑,也不懂得应聘工作的规则与现象,自然这个道理也无法很好运用在这个上面。
在他们所有人交完卷子之后,负责招聘的警察向他们嘱咐留意面试的通知后,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当李子祥迈出大门时,才觉得天空是多么的蓝,阳光是怎么样的耀眼。空气中伴着阵阵淡淡么油菜花香气,让他放松了身心,回想起刚刚的经历着实太过于紧张与压抑,
望着河边刚冒出绿芽的嫩柳,路边开得正灿烂的金黄色油菜花,一切事物都仿佛新生了一般,他深吸了一口老城的空气,香气让他迷醉,也让他如获新生。这些美好的事物让他愈加热爱这个小小的县城。
他感到有些疲乏,打了个哈嘁,便沿着满是春风绿柳的河堤向家中走去。但是他又不想回家,不想回到那又脏又乱的大杂院,不想回到那狭窄,仅有几平米,连转动的身体都困难的小屋子。
他还没有想好去哪里,去公园看小朋友玩耍,或者去某个茶摊上喝一下午的茶都可以。他又觉得这些活动不匹配自己的岁数只得作罢。他只有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凯江桥,南门转盘,五显庙他都走了个遍。
他走在路上,当他路过中江县城最大的一家商场前时,刺耳,俗气的音乐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他瞥见门前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的人,那里临时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舞台,舞台上的歌手正唱着歌,歌声不算优美,但也没有跑调,至少可以让人听出来是什么歌。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倒也没什么,但对于一位歌手来说却是致命的。那歌手带着例行公事的神情继续唱着歌,台下的观众也例行公事的看着他表演,对于歌手的喜恶他们没有表现在脸上,蹩脚的歌手,蹩脚的舞台以及蹩脚的观众,组成一场蹩脚的聚会。看表演可不是他们的目的。让观众们待在这里的动力是虽有出于无聊的原因,但是还是有另一些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在这个衰老破旧的小县城里,没有过多娱乐方式,人们已经略微厌倦了喝茶,打牌,这种陈旧的娱乐方式。这种热闹的表演方式能稍稍带给他们一些新奇的感觉,可以消磨他们无聊的午后时光。
随着一首伴奏结束,另一首节奏更加提神的音乐响起,正是这种吵闹的音乐,可以调动气氛,更加的振奋人心。台上了的人摇身一变瞬间从歌手变成了推销员,推销起自己的产品,而观众则变成了顾客,顾客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对产品不感任何兴趣,眼看着就要散去。但是舞台上的推销员自有让局面起死回生的魔法。
他似乎早要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他把手伸进旁边的大箱子中抓出来一包包东西。李子祥定睛一看,原来是些纸巾与毛巾。就见他一手拿话筒,一手将纸巾毛巾举在自己面前,用近乎于表演的神情与口吻说:“观众朋友们不要走,这里还有好礼相送哦!”
众人一听有便宜可占,本着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的理念,表现出空前的团结。
离舞台近的人向前一挤,后面的人唯恐落后,就这样众人像乞食的雏鸟一样奋力挥舞着双手,他们如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向前汇集。
随着物品从舞台上抛洒下来,人们红着眼睛像饥民一样,一通乱抢,有的人因抢到了手兴奋的呼喊,有的人没有抢到,恨自己父母没把自己生高一些。有的人被踩到了脚,挤痛了身体而愤怒的大骂。还有一些物品不慎落在了地上,众人又像鸡圈里的鸡觅食一样,齐刷刷的弯腰低头,这场景十分的有趣。
这一幕将站在不远处观看的李子祥逗笑了。快乐让他感到轻松,轻松让他开始思想活络。可是很快的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想到一些东西。因为辅警招聘在他心中十分重要的缘故,他脑子中总是时时刻刻想起这件“大事”,加之他眼前的所看到的趣事。他沉默但并不迟钝,他用别人来说话的时间用来思考事情。他从这两件看似没有联系的事中找到了一些相似的规矩与关联。
他想:纸巾与毛巾是随意送出而不心疼,那么它们就是廉价的东西。对于观众来说廉价的东西是可以轻易的到的。既然一份听上去不错的工作可以让自己轻易得到,那么这份工作也是廉价的,蹬三轮,端盘子,守大门这些工作本就不需要什么技巧,便是同样的道理。廉价的物品对应于廉价的人。那么说明这些人的生活也是廉价的。
李子祥从网上对于这个职业的评价中没有找到什么好的风评,之前他可以用网上的评论有真有假的理由安慰自己,可是现在他自己亲身经历过那种过形式一样的招聘,又想通了其中一些道理。他有些动摇,有些怀疑。
一路上他不断的想:如果是好工作那么为什么题这么简单,为什么来应聘的人水平这么低?
尽管如此,他从小对公安局,警察崇拜与仰慕,让自然而然为辅警这样的职业镀上了一层光辉,让他觉得在公安系统里工作理所应当的待遇不错。尽管工作体面与待遇不错不一定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是他的惯性思维与对职业不了解的缘故让他把两者放在一起,似乎进入公安系统待遇好是猫捕鼠,兔子吃萝卜那样理所应当的一样。
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自己未来生活的走向。可是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出于两个原因,对公安局的敬重,让他对这份工作抱有热忱与希望。他又舍不得放弃。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普通的家境不能让他每天躺在床上玩手机,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是地上的一块钱,他都不愿意错过。
他急需要一份工作,只要能发工资能让他独立,不管什么工作他都愿意尝试。他想通了,说到底警察,教师,医生这些以前让他尊敬的职业,说到底也只是一份糊口工作罢了。
他毫无悬念的通过了测试,几天后他收了公安局的面试通知。
当他再次来到了公安局的门口,不过这次他没有第一次来那么紧张了,一切的事物都显的平常了,树就是树,房子是房子,警徽就是警徽,在他心中不再有其他特别的意义。
看着眼前的人从面试的地方进进出出,他内心反倒是平静了,因为他知道紧张没有用,反而有可能磕磕巴巴的事情搞砸了。他想着只要把话说官方,说圆乎了就一定没问题。
终于轮到他了,面试他的人是一位头发已经发白了老民警。李子祥向他点头示意。那位年长的老警察打量着他,像是看着一件流水线上的物品,开口问他:“你为什么要选择当辅警?”听到这两个字。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他知道假如今天面试过了。从今往后辅警这个名号算是烙在自己的身上了。
他心中很清楚为什么当辅警,因为对公安系统的敬仰?的确,有那么一部分原因在里面,但是他清楚自己主要是为了生活。他十分想说只为了生活,为了找一份糊口的工作。
但是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现在不是表现自己真性情的时候,他感到手心浸出汗水,那种温热与湿润,他咽了下口水,同时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李子祥说:“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警察,俗话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我想从基础,从辅警做起,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些话刚一出口就让他感到煎熬,像是舌头上卡了鱼刺一样不自在,这些话似乎烫嘴,他只想快点把这些话从嘴里吐出来,以至于这段话到了后面变得含糊不清,梦想两个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李子祥看着这老警察似乎想从这个老人的眼神与言语中的得到一些赞许与肯定,可惜他什么也没找到。
其实他怎么回答别人倒不是很关心,像是人不会去在意一只蚂蚁的感受与想法一样。身居高位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位平庸辅警的想法。可是尽管如此,因为自己所即将面临的职业与工作的原因,还有他觉得自己比这同行人优秀许多的缘故,他严格要求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但是他把自己想的过于重要了。
那位负责面试的老者听了他的话后,看着他,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嘲弄。这个老者对于这种面试相当的有经验,这种梦呓般的话语他听过太多了,其实在他心中本来有些恶趣味的想听一些,期望着从眼前这位年轻人口中听到一些不是那么正能量的回答。
就像是娼妓需穿上华丽的外衣裹住自己肮脏满是创伤的身体,生活也需一些谎言与梦想装点才不会让人发觉他丑的是那样的赤裸裸。
李子祥为了生活,说了假话。
毫无疑问只有这样的回答才能通过面试,他被录用了。
等出了公安局,他胸中一直堵着的东西才落了下去,有紧张,而更多的则是羞愧,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要把它们全吐出来不可。
他觉得刚才的自己是多么的恶心与虚伪。要不是为了找份工作,我怎么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他想。
这勉强算作一件喜事吧。
他是矛盾的,他知道考试虽然简单,但是也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而通过的,不是靠关系,走歪门邪道来,他觉得一切都是应当的,可是呐,他的自尊心又让他多么的在意别人的目光。他知道辅警这个称呼在其他人的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存在,也知道别人背地里会怎样的评价自己,每当他想象着别人在背后说自己是临时工,“背锅侠”,他都不住的颤抖。但是他尊重这份职业与它所代表的东西。他也坚信自己能把自己找到的第一份还算光荣的职业做好。他是多么的要强。他卑微的自尊让他不愿意辜负自己骄傲的心,就仿佛是处在一群矮子中他也要做那最高的一个。
他被录用的消息只告诉了他的妈妈,就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有说,因为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现在的职业,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而他忘了,他妈难保不会告诉别人。
没用两分钟,李子祥的母亲就把李子祥成为一名辅警的消息当做一件天大的喜事报喜似的告诉了他那位蹬三轮的父亲。
当天晚上,李子祥回到了家中。刚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父母热烈的目光,他们正坐在桌子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李子祥看见父亲与母亲的面前都摆了个酒盅,桌子上摆了几道凉菜,几道热菜。他瞬间明白了,母亲一准把自己的事儿,说给了父亲,所以才摆了这么多的菜庆祝。他站在门口既有些羞愧,又有些愤怒,因为他觉得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光荣的事,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庆祝的地方。但是另一方面,又似乎是一件好事,就好比是在秃子惊喜的头顶上找到几根未脱尽的残发一样。两种心情夹在一起,自己既不觉得那么的好,有不觉得那么坏,那就当一件普通事处理最好。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但是十几平米的房子不知道可以躲到哪里去。想摔门而去,可是肚子里馋虫早被菜香气儿勾了出来,他迈不开腿子,就在他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母亲笑着招呼他说:“还站到那里干嘛?快来坐到!今天给你烧老排骨。”
李子祥就这样木木的坐了下来。刚一坐下,李老三就端起了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说:“儿子,你当了警察,当了官,可给我李家长了脸啊。”
他不知道父亲是听了怎么样的谣传,警察两个字刺痛了他心。要是真是警察就好了,可是自己只是个卑微的辅警。白天的愁与晚上的怨加在一起,使李子祥把脸拉得债主一样,但他不便动气,因为没必要和父亲动气,父亲只是个蹬三轮的,自己应当与他解释清楚。但是碍于两人的关系,李子祥不愿意主动和解。李子祥就看了只看了他一眼,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最终还是没搭他的话,只是随便挑了块排骨啃了起来。
李老三见自己的儿子不理自己,面子上有着挂不住,本要发作,但是望着儿子坐着都比自己高一截的身段,他害怕了。他这几年来他开始怕他的儿子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个混蛋,做个什么样的坏事。现在他逐渐老了,拳头没有儿子硬了,不再是家里的主人。况且自己也登不了几年的三轮了,他害怕报应,怕自己的儿子像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打骂老人,不养自己。因为自己年轻时候种下的恶果,他总是到自己挣不到钱之后是怎样的未来,害怕的整夜的整夜失眠。
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理所因当应该发点脾气,毕竟现在还是他在当这个家,可是他又不敢真的惹恼了儿子。于是他半是生气半是玩笑的说:“你啊,现在当了官不得了了,连妈老汉都不认了,是不是?”。李子祥仍是一言不发。
沉默是爆发的前兆,李子祥的母亲从对话中看出些不好的苗头来,于是斥责的对李老三说:“你喝了两口酒就不晓得自己姓啥子,儿子刚回来饭都没吃一口,你闹啥子嘛?”
李老三现在还自认为是一家之主,自己还没老的动不呐,儿子就不待见自己,老婆也敢训斥自己了,白天蹬三轮时所积攒的疲劳与怨气,被酒一浇化作怒气,瞬间释放了出来。
他似乎跟酒盅过不去,撒气样的重重放在桌子上,鼻腔冷哼了一声,如妇人吵架般,阴阳怪气的说:“吃饭?一天到晚不归屋,我们的李大警官天天这么忙,还吃啥子饭哟。”不回家只他临时找到的借口,这样可以显得自己有理一些。
李子祥越听越火大,心想自己父亲一定是理解错了什么,但是他碍于与父亲的关系十分的不好,他的话又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也不想跟他解释了,站起身子来,狠狠瞪了他父亲一眼,不甘示弱的把碗和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吼道:“当官?我当个锤子的官!”他早已经不在乎父亲的权威,像只年轻的狮子一样迫不及待的想把老王赶下去。
倘若在以前,李子祥这个跟他父亲说话早就挨了巴掌,但是现在动起手来,李老三不一定打的过他儿子。因为年龄的增大,身体的衰老,他想做个“君子”。他懂得了个年轻时不懂的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动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打不过。在这之前,他可没少打过妻子与儿子。
他知道儿子不会真的动手打一个老人,可是以后呐?其实,李子祥绝不会动手打他,因为他知道父亲的辛苦与委屈,可是他又因为性格的原因,不擅长与父亲搞好关系,所以他们的关系就这么僵住,假使能有一方忍让也不至于如此。
最后,李老三像君子似的说了几句不甚响亮的话,认了怂而结束。
晚饭不欢而散,两人当晚上就闹上了别扭,只剩他母亲独自坐在桌边望着还未冷的饭菜发呆,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明明是件喜事最后却闹成了这样。
一个人无论在外边受了怎样的挫折,都会回到家中就连灵智未开的兽类受了伤都知道躲在洞里舔舐伤口,可是家里一旦充满了争吵,冷漠,怨恨,愤怒,还能称之为家吗?反而更像是另一类用作囚禁身体与折磨精神的牢笼
可是李老三生气归生气,李老三内心还是很为儿子感到自豪的,他自己蹬了一辈子三轮,受了一辈子的气,自己的儿子有了出息,是真心为李子祥感到高兴。
他想: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告诉亲戚朋友,在他们面前炫耀一番呐?
没用到两个小时,他用电话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他所有的亲戚,朋友,他的亲戚朋友知道后,再由他亲戚的,朋友的朋友传出去。
第二天早上,还没到八点,李子祥就被吵闹的电话铃声弄醒了。这些电话多是些许久未曾联系的亲戚打的,他们先与李子祥攀关系,而后在恭喜李子祥,在电话的结尾总不会忘记加一句以后有事,要多多照应。
李子祥虽不谙人情世故,但是他十分清楚这些多年未曾联系过的亲戚为的是什么。刚开始他客气礼貌的向亲戚们解释了一切,但是时间一久,因为困倦,他心里烦闷说话自然就变得刻板与敷衍,但是这样一来他的话在别人的耳朵中就变了味道,在别人听来,似乎他的话语中已经含带着官场老手的客套与漫不经心的意味。
这些亲戚多是李子祥父亲那一边的人,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一来二去,李子祥更加的讨厌他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