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斜挂,笼罩在朦胧夜色中的淮水,就像一位安静地女子,静静迎接着四方来客。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华灯璀璨映秦淮,两岸霓虹画影裁。踏舫游人寻旧梦,闻香醉客近楼台。廊轩影动楼阁处,管乐悠扬舞美釵。享乐和平承盛业,八方雅士展情怀。
蓦然,五道明亮的光柱,打破夜的黑暗,使天上的星月黯然无光。光柱渐近,才能够朦胧看到,那是五艘龙牙战舰。每艘都有百丈长,甲板上楼起八层,高逾十丈,可乘军士千人,高耸的桅杆上挂着“冥”字大旗。斗大的“冥”字,鲜红如血,镶在黑色旗面上,远远看去,就觉得杀气扑面而来,使人如坠冰窟。
此时,“冥王”季红衣正站在中央旗舰指挥台上,极目淮水两岸。他身着月白三爪衮龙袍,年约三十徐,身形高瘦,手足颀长,面色冷峻,一双深邃的眼眸,给人一种无情的感觉,更蕴含着一种威慑人心的霸道。
菲糜而缠绵的丝竹声,就着微风隐隐约约传来,而那浓郁的胭脂味就格外刺鼻。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低声说道:“回吧。”
他非常不喜这靡靡之音,虽然彰显岭南八道的盛世和平,但也太过安逸享乐。长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非常不适应这种安逸的环境。
他刚刚扭头就听到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可是“冥王”殿下一行?“花月”凌傲雪有要事禀报。
他虽然没有接触过“花月”,但还是知道“花月”是隶属于帝国的四大情报组织之一,直接听令于父皇。由于四大情报组织,所搜集情报的领域不同,他也只是接触过“暗夜”的人,而“听风”、“细雨”、“花月”也只是听说过。只是没有想道:还没有到治所金陵,就先一步迎来了“花月”的密探。看来自己这次岭南之行,不会显得那么无聊。
站在他身后的心腹崔略商,见淮河边,一座绣楼中飞出一直黑影,袅袅娜娜踏水而行,向战舰而来,就低声提醒道:“王爷,夜色暗淡,还是小心为妙。”
“不必,他们一般是不会找本王的,指引她过来,让本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诺。”
崔略商在灯塔上,一阵操作,使射出的灯光始终都照在飞来的黑影身上,并大声喝道:随灯光行动,不然格杀勿论。
只见其一身白衣,袅娜多姿,就像一位落入凡尘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罗袖轻舞,少顷功夫,女子就已经来到指挥台上。
她一身白色罗裙,朵朵梅花点缀其上,头上插着一枚金色发簪,其一端雕刻着一朵梅花,更何况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真是:“玉骨愁瘴雾,冰姿蕴仙风。”
她距季红衣还有数丈,就朝其遥遥躬身一拜道:““花月”凌傲雪拜见殿下。有紧急情报,请殿下定夺。”她的声音有点嘶哑,说罢摘下头上的梅花发簪,从中取出一绢纸,承于头顶。”
崔略商刚迈出步子,就见季红衣右手向前一抓,那绢纸就向其飞去。。
季红衣打量着手中的绢纸,只见其上有一圈绛紫印记,就急忙说道:“免礼,平身。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凌傲雪抬起头,只见玉面寒霜,眼眸中不时闪过一丝疲惫。
“已经是三天前的消息。五金钗十二银钗全部出动,兵分八路路传送消息,想必速度最快的禾雀已经进入不灭天都。”
绛紫印记可不是什么情报都可以打上的标记。而是根据情报的紧急情况分为:绽青,天蓝,朱红,砚黑,绛紫五级。
他虽然对凌傲雪所说有所不满,但也不能轻易怪罪。他知道“花月”不是“暗夜”,“花月”只收集、传递关系民生的消息请报,能有这样的速度和效率已经很了不起。更何况,自己这几天在淮河顺流而下,行之不定,恐怕凌傲雪也吃了不少苦头,才找到自己。那眸子里的疲惫,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打开绢纸,只见其上写着朱红小字:上元,开阳瘟疫。
季红衣满头乌发迅速变成血红色,根根闪耀着妖异的光芒,冷声喝道:“上元至今,一旬有余,要是“花月”只有这点能力的话,本王就上奏父皇重组“花月”。”
凌傲雪从季红衣身上感到无比的愤怒和阵阵杀意,急忙说道:
“上元节,开阳城瘟疫突然爆发,已发就不可收拾。花王曼陀罗见事发蹊跷,派人前往查探,暗中却遭遇各种阻拦,以一金钗失踪,二金钗重伤,八银钗丧命为代价,才查到开阳城主冷毅只是个傀儡,开阳城的军政大权都有主薄雄阔海把持。而瘟疫爆发后,雄阔海毫无作为,任由瘟疫肆虐,现以致衡阳全郡各地都有人死于瘟疫之下。何况,暗中还有一股力量阻拦,各种瑶鹰信使根本就飞不出衡阳郡,无奈之下,曼陀罗才派我等五金钗、十二银钗有明有暗兵分八路,传递消息。岭南八道,三十六郡之地,今年是八金钗三十六银钗聚集最齐的一次,也是损失最大的一次。至到现在我还没有明白为什么这次聚集地不在金陵,而在开阳?”
“花月”的女子,大多数来自于皇宫大内。那些年龄超过二十二岁,还是完璧之身的宫女就会放出来。而她们其中的一部分就进入了“花月”。而凌傲雪就是一位宫女,只是她的情况很特殊,只因一场重病被放出皇宫,所以现在看起来还不足二十岁。皇宫大内勾心斗角的经历,让她本能觉得这次聚会和瘟疫爆发,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季血衣的杀气本来就不是针对凌傲雪,只是一时的愤怒自然迸发。而凌傲雪的解释,让他衣抑住自己的杀意,淡淡地说道:“追命,通知诸葛先生他们,舰长室议事。”
温瑞安急忙应道:“诺。”
“傲雪姑娘,你也来吧。”
而他们却不知道,淮河岸边的一处酒楼的阴影里,传来蹩脚的低语:吆西,虽然没能完全拦住“花月”的人,但“冥王”现身的消息传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温瑞安和十几人一进舰长室,就见季红衣站在【沧澜地舆图】前,眉头紧皱,目光聚焦地與图的东南一角。
领头是一老者,温瑞安也只能屈居其后,对老者极其恭敬。老人历尽风霜的脸上已有了许多许多的皱纹,可却仍然具有一张孩子般俊朗的脸容,其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却显得更加清癯了起来。于他的少年时光里是何等的惬意激越,何等壮志豪情、何等神风俊朗。
“都来了,诸葛先生说说吧”
只见老者出列,恭敬说道:殿下,现在当务之急是:控制瘟疫,以防再次扩散。
先不论这次瘟疫是天灾,还是人祸。单开阳城爆发瘟疫,并旬日间就蔓延整个衡阳郡,可见此次瘟疫非同小可,传播极速。如果不加以控制,瘟疫向东就会蔓延整个东南八道,对殿下入主东南,造成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甚至造成民心动荡,动摇帝国根基;向西则会顺姜水而上,蔓延至西南横断山,交恶唐王殿下;向北,跨过伏龙岭就会进入中原大地,那样的话,帝君震怒,……。殿下在北疆的功勋,不但化为乌有,还有承受陛下怒火。
当今之计,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罗陵、桂林、黔州、绵州、徽章、风海、天目以及姜水水道,以防瘟疫外延。殿下亦当移驾襄阳,在襄阳统筹全局,同时征召医家解决瘟疫扩散以及救治民众。
他的话刚落,就见站在身侧的裴蕴说道:常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在连爆发的是何种瘟疫都不清楚,诸葛峥你贵为殿下授业恩师,却让殿下以身犯险,岂是良谋所为?殿下当务之急,应当赶赴金陵,开府建衙,统摄军政,以安民心。然后,遣大军把持八郡要道,许进不许出,防止瘟疫扩散,同时召集医家治病救人。
季红衣回头扫视诸人,开口说道:刘瑜,你几次欲言又止,有什么建议,就大胆说出来,本王洗耳恭天。
诸葛峥和裴蕴听季红衣这么说,也十分好奇这位刚刚投效殿下的年轻人能有什么出乎意料的见解,目光不约而同就看向站在最后一位书生。
刘瑜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前说道:殿下,属下以为稳定民心,是当下需要做的第一件事。自古以来,天下十瘟九乱。岭南虽然富足天下,民众安乐,但做为帝国粮仓,仍需安定民心,阻止春耕。一点错过春耕。几个月后,黎首黔民手中粮食耗尽,则为帝国混乱之源。而派出军队,封锁八郡,就会让民众感到事情严重,从而人心惶惶,于稳定民心不利。欲封锁瘟疫扩散,只需派人持殿下手喻,以功、名、利、禄令各郡县太守、守备、胥吏、衙役封锁城池,许进不许出。官府、郡望豪族、医者制定及宣传并遵守防控瘟疫策略,医者救助治疗感染瘟疫民众,降低伤亡。
季红衣杀伐果断,却没有想到治理地方与征战沙场有如此大的差别。虽然凭借直觉,总感觉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还是下令道:刘瑜你坐镇襄阳,统筹全局。温瑞安你们七人分别坐镇七郡,不是危急时刻不得干预各郡行事。凌傲雪你居中传递消息。其余人等随我南下金陵。
五艘满帆巨舰,顺水而下,消失在黑夜里。
“雨余庭院冷萧萧。帘幕度微飙。鸟语唤回残梦,春寒勒住花梢。无聊睡起,新愁黯黯,归路迢迢。又是夕阳时候,一炉沈水烟销。”
天目山东麓,一个略显破败的山庄里,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窗前,忧郁的目光看着夕阳下的山峦,吟罢这首《朝中措》,无奈叹了口气,心里想道:传承二百年的慕家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笼罩在慕家头顶的阴影何时才会消失?
“吱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快步走进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没脸的皱纹笑的像盛开的菊花,苍老的声音高兴得说道:“少爷,好消息。”
“常伯,您老慢点。”少年急忙迎上去,府主老人说道。
“少爷,好消息。”说罢还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道:“禁令解除了。”
老人说罢,还挥了挥着手中的告示。
慕家世代为医,现在在方圆百里之内,亦是有口皆碑,哪一个不称一声名医。然而在少年眼里,家道早已中落,不复鼎胜。
其太祖慕元一医术超绝,诺大的天启帝国无人能出其右,故被帝君封为“医仙”,圣恩隆盛。可惜好景不长,慕元一没有打破家族的诅咒,活过天命之年,四十岁就病故。而慕元一之所以医术超绝,就因为他会一门【瞳术】。只需看人一眼,就能够从此人的仪态、脸色上看出此人有没有病,得了什么病,因此被人称为“慕一眼”。
其祖父不仅继承慕元一的“医仙”名号,也承担了慕元一的因果。一次蹊跷的诊断,竟被陛下所恶,认为其医术不精。就剥夺其“医仙”名号,责令闭门研习医术,家族后辈凡习医者,不奉诏不得离开祖地,因此也令其叔、伯破门而出,不在习医,其祖父心中愤恨,最后郁郁而终。
几十年来,家道一点点中落,与禁足令不无关系。要知道医道一途,没有捷径。不但要熟研医学典籍,还要有医病救人的经验。而经验从何而来?虽然可以从祖传医书的得到经验,但须知“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需要见识各种病症并亲手诊治,才能让书上的智慧成为自己的宝贵财富。目前,少年早已把祖传医学典籍悉数都牢记于心,还融汇贯通,他的【瞳术】早已远超慕元一,已经能够看到气血在人体流动情况,从而直接判定病变部位,只缺乏现实验证。就算如此,他亦感觉【瞳术】也只是修习了一个皮毛。
如今,一听三代老仆所说,就急忙夺过老者手中的告示,急忙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眼角就湿润了。忍不住大喊道:“天不绝我慕家,我慕长生终于可以走出这牢笼了。”
现在的告示,虽然只是冥王昭令,还是在瘟疫爆发之下,才发出的征召令,但在慕长生眼中,其不亚于黑暗中的灯塔,为他打开了一扇封闭的门户。他从此可以走出家门,去领略门外的风光。
其实,慕长生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因为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而诡异的穿越到这个世界。这里没有娱乐设施,没有游戏,甚至于没有朋友。三年前,他灵魂穿越到这个也就做慕长生的少年身上,融合了少年的记忆,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拥有绝世武功的广袤世界。当时,还兴奋莫名,只是穷尽家中藏书,却没有发现一本武功秘籍,让他大失所望。本来还想着仗剑天涯,可严苛的户籍制度,让他成为一只笼中鸟,走不出庄园。
老仆看到慕长生的模样,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他可是知道这三年来,慕长生忍受着怎么样的煎熬。
在慕家主仆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开阳城城主府大厅,却不是那么欢愉。数十身穿黑色长跑,头戴鬼怪面具的黑衣人,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坐在那里,好像在等某个人出现。
片刻,一位身穿灰色连体长袍,脸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从后堂走了出来。长袍的兜帽把他的头遮掩的严严实实,你从外形根本就看不出是男是女。
“诸位,“冥王”季红衣已经现身金陵,并派出数路人马来调查开阳城的情况。希望各位都小心谨慎,不要露出马脚。但是,任务不但不能停止,还要继续扩大。它成长所需也越来越多了。”他声音沙哑,根本就听不出男女。
坐在首位,头戴饿鬼面具的黑袍人站了起来,说道:“解药呢?当初可是说好,只要我们完成任务,今天就能够得到解药。”
“是呀。不会欺骗我们吧。”
“是呀。不会想出尔反尔。”
……
其余的黑袍人,你一言我一言,嚷嚷起来。
“肃静。”
声音虽然很轻,但震的黑衣人耳鼓嗡嗡直响,他们对视一眼,停止了喧哗。
小丑见众人停止了喧哗,才说道:“解药,马上就会给你们。但是你们记住这只是一个月的量,如果有人阴奉阳违,没有完成任务,那就别怪本座心狠。”
为首黑衣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无奈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罢了。解药给我,只是希望你们也信守承诺。事成之后,把完整的解药给我,并放了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