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琴音悦耳,桌案前青年眼帘低垂,弹奏的样子认真专注。青年手中的琴通体黝黑,乃是用千年沉香木制成,世所罕见。他轻轻吸气,闻着琴身散发出的香味,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凌扶摇兮憩瀛洲,要列子兮为好仇。”青年忽地放声高歌,“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齐万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留。”青年大笑着,大力迅速的拨动着琴弦,铮铮而鸣,原本优雅平静的琴音开始躁动起来,越演越烈。整个琴曲变得意境雄浑,让人听起来热血沸腾,曲子里仿佛蕴藏着千军万马。到了高潮部分,青年已经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长啸,他感受到了琴音深处隐藏的的那股意志,那是不屈的精神,虽千万人吾往矣,纵使前路难行,却毫无惧意。许久之后,当最后一个音进入尾声,青年勾住颤动的琴弦,琴曲奏毕。他双目微闭,还沉浸在那荡气回肠的意境里久久回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将青年的思绪拉回。“进来。”青年站起来,伸了伸腰,想要舒缓一下久坐后的酸痛。老仆推门而入,躬身道:“公子,老爷让你去偏厅见他。”
青年点头,问道:“林叔,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林叔回道:“我也不知道,公子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青年沉吟片刻,吩咐了一句:“林叔,你帮我收拾一下书房,放一下这张琴,我这就去见父亲。”
林叔应声答应。
青年出了书房,直奔偏厅而去。
偏厅里李客坐在椅子上,没个正形,翘着腿,悠哉的喝着茶。李客看到青年到来,笑道:“小白,你来了。”
李白找了个位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嗅了嗅,道:“好茶,父亲今天怎么这般有雅兴?”
李客嘿嘿两声,道:“这可是我花了重金,从西域买的,能不好吗,每年西域朝贡此茶叶也才半斤,前些天我一个人就买了三两。”
李白喝了口茶,转入正题,道:“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客道:“也没什么事,为父经商了半辈子,虽有万金家财,看似表面风光,实际上常常遭人诟病,身份和地位卑下。很快又要到科举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考取功名,找一个好的前程。”
李白叹息,有些无奈地道:“父亲,您知道的,我不喜欢文墨,也不稀罕什么功名。那些世俗的眼光,又在意它作甚。”
李客语重心长道:“人生在世,不可能所有人都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在意那些世俗的眼光,但是也应该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
李白默然。
李客忽地站了起来,又道:“我让你求取功名,不仅是希望能够光耀门楣,更是为了你妹妹,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
李白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半响过后,才有些无力的道:“我知道了。”
李客走到偏厅门口,驻足了下,背对着李白,道:“你颇有文名,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以后,你那狂放不羁的性子收敛一点,容易得罪人,世事险恶啊。”
李客走了,只留下李白独自在这偏厅中。
“轰隆。”一道突兀的惊雷声响起,屋外瞬间暴雨倾盆,李白抬起手中的茶欲饮,到了嘴边才察觉茶已经凉了,他笑了笑。李白踱步到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溅了他满身。远方的天际,闪电飞舞,撕破苍穹,耀眼的白光照在了李白脸上。李白心情复杂,神色有些茫然。
第二天清晨,李白收拾好包袱,去马厩里选了一匹好马。青莲村头,李白牵着马,背着包袱,手中拿着一把宝剑,一一辞别乡亲。“哥哥,你什么走了时候回来呀,小圆舍不得你。出门在外,你可一定要小心啊。”李月圆拉着李白的衣袖,脸上透着不舍和担忧。
李白放下手中的宝剑,腾出手来,拉过李月圆,宠溺的说道:“放心吧,等我功成名就了一定会来,然后把你和父亲接到长安去住。”李白压低了声音,“你不是喜欢风家那小子吗,风家三代书香,一直看不起我们李家是商贾出身,到时候,我亲自去风家为你说亲。”
李月圆羞红了脸,小声道:“哥……谁要你说什么亲了呀。”
李白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用我说亲。”
李客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兄妹二人有说有笑,心中感到欣慰,“小白,时候不早了,该起程了。”
“知道了。”李白应声,转而继续对李月圆说:“小圆,我走了以后,好好照顾父亲,等我回来。”
李月圆道:“嗯,我会好好照顾父亲的,你要快点回来哦。”
李白翻身上马,“父亲,小圆,我走了,你们保重。”
知子莫若父,李客知道李白此时心中所想,道:“天下诺大,也是窄门,多去游历一些地方,走走看看也好。临行前,为父送你两句话,君子以自强不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驾。”李白策马出村,清风拂过,吹起他身上的白袍,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哥哥……”看着远去的模糊身影,李月圆满面清泪,这一声饱含牵挂的呼唤融进了风里,随之远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分离最终成了永别,竟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