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美人迟暮,总有将土断肠,都是一为世人,谁活沙场,谁诉衷肠?
秋送沙场千古恨,淮水河畔情断肠。
终有春水话边疆,红颜账下几兴亡?
前序
沙场的刚刚散去,远处还有几声蹄音回荡,胡人背着烨朝人的仇恨回了草原。
北方贺兰被铁骑踏上了蹄印,大烨的心尖上也被踩得鲜血淋漓。
月前,塞北无数将士看着身边的防线被胡人冲破,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们只看到铁骑如利刃一般穿过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一点及面,一触即溃……
“楚连城那边防线是纸做的吗?”看着二十数万大军的左路防线在胡人面前如此不堪,无数烨朝人心中一颤……
“传我军令,全军即刻动身,回守中原!派人快马传令去中路军李显元帅大帐,禀我聂荒一人做主,率军回防,望老元帅能多拖延胡人后续人马几日!我等速度动身……”
话音刚落,账下有人道:“可是,聂将军,这仗咱要走了,这破阵的罪责……可有咱的一份啊。”
“没有可是了,胡人欲孤军直入中原,如今我朝我朝近七十万大军全在这前线,纵然皇城十万禁军固守可抵,可他城百姓已如鱼肉,不能不回。”
“无令撤军,按逃兵记,你聂荒不怕死,难不成要我账下各位将军都去死吗?”一将军冷笑道。“今日我陈苏锦定然死守此处,不离半步!”
“哼,荒谬,转我将令,回防!”
“聂荒,你别不知”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脆响,“啊!”陈苏锦半边脸肿起。只见聂荒扬手而落,声音低沉,呵道:“将军大帐不是你闹少爷脾气的地方,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全军回防!违我将令者,斩”此时这右路军账中之人如何比得过聂荒这战场杀神,皆胆怯闪身退后。
不再理账下人言,跨步而去,聂荒此时心中如杂草,“可能来不及了啊……”出了营帐,点军策马,率了三军,赶回中原。
…………
满目荒凉已成定局,离了塞北的铁骑也被锢上了一道锁。
京师城下,十万御林已如笼雀,天子下诏只可守城,不可迎敌,这广硕中土唯一的力量被紧紧缚在皇城了上。
二十万胡军将领丘林天驹安排军队驻扎,在胡人大帐内对部下道:“派人去四周城内抓人,告诉各军将此城围紧,把抓来的人放在阵前,全然杀了。”
帐下有人领命便去安排,底下有人不解问道:“将军这是何意,此等激怒了烨人,即使他们再羸弱,但此时城内的十万禁军如果真被激怒与咱们战起来,对咱们恐怕还是不小的威胁啊。”
“哈哈哈,乎伦,你武力不弱于我,但可汗让你同你的部落附属于我,就是因为有时你想事想的太简单了。”
“啊?这……”乎伦不明所以,他对可汗的安排确有不满,可真正打仗,在烨人的城池,箭雨中,他着实不及丘林天驹应对自如。
“如此杀伐正是要激怒他们,他们受了他们皇帝诏令,不敢出城迎战,我军攻城不利,难以速破,而这十万军中定有家住当地的百姓,如此正引起他们怨气,战前可汗说与我烨人这禁军元帅赵庭正是个鲁夫,空有一腔烈勇……如此一来,哼哼。”
“将军,我军后续三十万部队,还未赶到,您便如此急于攻烨皇城,莫不有些急躁。”
“哈哈哈!你以为真能等到可汗后续三十万大军吗?如今我军只是突破了烨朝防线最弱的一边,另外他们两部将领王显和聂荒岂是那么容易拿下的?若非可汗担心无他坐镇,我军将会因这两人生出什么变故,我今日的任务当由可汗亲来。”
账下一阵愕然。众人转思一想,确有道理,烨朝老将王显与他们交战四十余载,未显颓势,而新将聂荒却是战场一枝新秀,一尊杀神,是烨朝军中唯一一个敢以进攻打乱胡人的进攻的将领!
一夜过去,城中少有人安睡,他们听到城外不绝于耳的惨叫,看到同胞倒下的身影……转而破晓,血流遍地,满目狼藉。
城上有人开始抽泣起来,开始有人咬紧牙关……
这哪还是那个曾经歌舞升平的中原啊!他们只听见惨叫不绝于耳。站在城上的烨人鼻息越来越重,开始有人难以招架走下城墙。
“就不能出去战一场吗?”
“就这么看着了吗?”
开始有人怒吼,赵庭向皇上请示已上了三次,“陛下,臣家父生前曾教,世间唯有人心难负。如今城下胡人如此杀戮,便让我等迎敌吧!”
“爱侄啊,皇兄教诲自然不错,可如今若出城,可不是让我军十万白白送了性命吗?”
“陛下,此时我军将士出城之愿更甚于性命啊!”
……
赵庭出身皇家,自小习武,心中只有一腔热血,仅愿报国。当朝皇帝知其仅为一介武夫,而且有些过分的光明磊落。便于自己兄长过世之后,将禁军交于了他。
他恨啊!自己大军十万只能看着他族屠戮百姓。
再次来到了城上,城下惨叫依旧不绝于耳,他的心乱了。
“将军啊!下令吧,我等只求一死。”
“将军啊!我等一心报国,愿意以死回报圣上之恩。让我出城吧!”
“赵将军……”
赵庭双目血红,城下的场景映在目中也是一片血红,口中一声闷哼,嘴角竟是渍出了鲜血,双眸紧闭,低声吩咐手下心腹几句……“叔叔,赐我的皇恩小侄下辈子再偿还给你吧!”
“开城门,随我迎敌!”赵庭披了一身披挂,身着黑铁镶金铠,后缀血红披,手握一挺映天破军矛。
领了军,便直迎敌阵。
胡人也无多言,咆哮着两军相冲。胡人铁骑第一次感受到烨人如此战力,他们好像长了这身子就只为了多挥动几下武器,上了这战场全然只为了死一样。赵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丘林知他是一介莽夫,又怎么知道,他也是武艺绝凡的战神。
皇家世代争权,为压制其势力,赵庭空有一身武艺而无法掌兵,不知何时,他开始厌恶自己皇家身世,厌恶这官场与皇室间的尔虞我诈。有时他求自己的母亲,求她,准许儿子上战场吧,母亲仅是叹息,告诉他,“痴儿,如今不是武者之天下,你整日舞刀弄枪有什么用,难道你想让家里把你送上战场去死吗?!”父亲更是不止一次恼怒,骂他整日呆若木鸡,不务正业,将来如何成得大器,他这个武痴孩子成了世家的笑料,后来,连他这个小王爷都自己笑自己,笑自己……
看着身前的胡人一个个倒下,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活的如此真实,他是血肉之躯,他会疼啊!
“哈哈哈哈哈!胡狗,我大烨岂是你等随意践踏的?”赵庭怒啸,动作不停,手中长矛深刺于一胡人胸前,鲜血激荡,丘林天驹见此人英勇至此也是一惊,赶紧转了身形策马来战,手中映月长刀挥舞与赵庭兵刃相接,二人战上数十回合未分高下,丘林惊怒,烨军之中能与之相敌武将不过二三人罢了,而今日这赵庭竟如此强悍,靠着不怕死的血性,还隐隐占了上风,可此时随时间推移,胡人阵线前压,赵不得不能出手来招架身旁越来越多的胡人,油尽灯枯,缺战意昂扬,天色渐暗,双方人数在冲意下都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血染红了半边天,残阳渐落,守城的军队全然已被逼入城下,却无一临阵逃脱,赵庭依旧在战,可丘林天驹早已不知去向,在胡人的车轮战下他的动作越发迟钝,头盔破碎,披散的头发,被他一刀斩了去
“天终于暗了……”
“哈哈哈哈,我赵庭,今生虽只逢一战,却战的痛快,难得痛快。”
“弟兄们,我等葬于皇城下,难有马革裹尸还,但即使死,也要死在胡人的血海里!”
“与将军同生死!同生死!”
赵庭急呼几息,聚声喝道“斩胡虏,赴黄泉!”
“杀啊!”仅剩的千余数禁军冲入胡骑的海洋,随此城中微不可察地走出几队人,其中有几人身着胡人装扮,像水滴入海,消失在万军之中。他们像是入海的一团雪,缓缓消融,却惊起了阵阵波澜。
战场的天昏地暗中,光影闪烁,又有几数胡人被斩落下马,一天一夜,死于他手下的胡人何止百余数,身形辗转,却已不在自如,赵庭再挥舞出一矛,身影于马上轻晃,眼神一阵恍惚,黑暗中,他看到了一身锦绸的母亲,她的肩膀轻抖,唯诺几语,似是在埋怨孩儿……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我……上战场了……”他笑着,像小时候熟读了某篇诗文,向母亲炫耀,正开心着,一华服老者身影晃现,嘴角轻轻扬起,“他是在笑吗?”自打他懂事开始习武起,父亲就很久没对他笑过了……
“爹,爹!”喊声中已带了哭腔,我不是一无是处,我领军了,我能上战场杀胡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哀情,“至少,我死在了两军沙场,而不是酒肉文冢里……”
“狼崽子,你们赢了,但是,我赵庭,没输!”
……他终于把一生,都付与了这战场的莽莽黄沙。
黎明缓缓掀开了夜色,赵庭的身躯靠着长矛,胡人破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