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至,云安郡主打量着天际,回转身子,却已经看不到那一抹倩影。
云安郡主匆忙结了银钱,把簪花收到广袖口袋,双手交叠撑着额头,小跑到不远处的店铺檐下。
在流动的人群里,试图找寻商幼梧和小柏的踪迹。
小柏本来是跟在她身后的,不过挑选簪花的功夫,两人就都无影无踪了?
云安郡主只当男孩偷偷溜回去,本来就是强行“胁迫”他出来的……只是,幼梧去了哪里?
雨势愈来愈大、丝毫不减,避雨的行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见过郡主,小的们来迟了,请郡主降罪。”
“行了,快走吧。”
云安郡主随找来的王府家仆登上了豪华的绣铃星木马车,而且不忘描述商幼梧的衣着长相,差遣仆人前去寻她。
马车悠悠行进,素手掀起马车窗口的银丝花帘,将视线探出,旁人见了,多以为是一卷美不胜收的美人赏雨图。
白玉石桥河畔,雨幕尚在飘荡。
桥上的交通早已得到疏导,此时静谧无人。
河岸边,男孩湛蓝的眸子神色莫辨,任凭风雨飘零,只一动不动,凝望绵延千里的远方虚空。
云安郡主的车驾路过此处,星木马车装饰的绣铃叮当作响,男孩在深思中渐得清明,调整好呼吸,茫然地回头,与车上的美人对视一眼。
“停车!小柏——快上来——”美人挥手唤向男孩。
小柏从善如流,疾步跑上精美绝伦的大马车。
这星木马车,坐两个人…实在有些绰绰有余呢……
掏出袖口的帕子,无言为小柏擦脸,那动作一丝不苟、细致认真,仿佛在擦拭一件喜爱的瓷器。
小柏盯着那帕子,亦是不发一言:这是第二条帕子……每一条上都绣有一个秀美的喇叭花……
云安郡主将帕子塞到小柏手中:“身上其他地方自己擦擦,小柏怎会在河畔?诶,你可看见幼梧姐姐了?”
沉吟了一会,蓝眸轻垂:“我不知道,我就是跟着大家一起走,也没看到…她…”
云安郡主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没关系,咱们一起找找。”
……
这厢,潮湿晦涩的珠金阁映入二人眼帘。
这时的珠金阁已是一栋废弃的楼阁商铺,大致摆设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无人再来打理。
既然此条暗道通往的是珠金阁,那这冥冥中便昭示着怀化大将军的死,与之脱不开关系。
“你们之前说……怀化大将军……是怎么死的?”
章文远不动声色:“胸口插着把匕首,一击致命,而且…被挖了五脏六腑。通过你的证词,大多认为是情杀,只是情妇尚未确定……后来,将军的庶子坠楼而亡……风头便倒向那孩子……”
情杀?这让商幼梧联想到那颗珍珠,或许是个切入点……而那个无辜的替罪孩子,只是真凶的障眼法!
“你觉得呢?”
“不像!我悄悄看过尸体,他…丝毫不见痛苦,反而是享乐的一副样子,且面色蜡黄,又显出几分抽搐,十分蹊跷可疑。”
连仵作也没能查出什么身体的异样,只通过面色诡异,毫无实际证据,也是无法洗刷流言蜚语中凭空而来的冤屈的……
商幼梧情绪忽然低落,闷声道:“我们走吧,去另一条路看看。”
她迫不及待想要去看另一条暗道的通向,这很有可能是另一条残留的线索。
再次回到地下暗道时,商幼梧顿了顿脚步,她默默逡巡着那凹凸不平墙壁上的刻字。
简体字!数学题!
看来,制造机关的人与她还是“同道中人”呢,暗道上了些年份,也不知道那人是否还活在这世上,若是可以,她还真像会一会老乡呢!
触亮了灯火,章文远打量着她情绪莫测的眉间发梢,以至于都忘记抬头去看她解下的答案。
石门彻底阖上的一刻,答案的玉板摔落到地面,商幼梧拾起,将它们逐一恢复原位。
终究将到嘴边的问话全部吞咽下去,英挺的少年拉着姑娘的手臂向着另一条暗道走去……
他最近真是失心疯了!才会“恰好”救下她……差一点真就去阎王处报道了……
空出的另一只手掌摸着心口衣襟的位置,暗流涌动!
章文远的直系亲属只有章芝树这个父亲和两个兄长,他的娘亲在他七岁时就离开了人世,他性子孤僻倨傲,几乎没什么朋友,从军剿匪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而自己的院子也从不让侍女侍候靠近,所以,他极其缺乏一个男人应该照顾女人的自觉性。
挺拔的身姿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商幼梧咬紧牙关,坚决不发出一声呼痛的声音,而少年也就真的没有回过头。
兴许是对这暗道有了些熟悉的感觉,商幼梧这次没有去拉前面人的衣角,两人渐渐拉开一小段距离,她只好快步跟上……如此循环了三次,商幼梧终于是有些力竭。
僵硬的四肢还没得到舒展就不断地行走运动,时间长了实在让人受不了,气喘吁吁地道:“章远,你赶着去阎王殿报道啊——”
少年无辜回首:“不是你说的,赶紧去下一条暗道吗?”
算了,她包容他的直男属性。
撑着腰,似笑非笑地道:“去去去,等见到阎王,非在他面前告你一状!”
“我何罪之有啊!”章文远眨了眨眼睛。
“……”
跟你一道走,迟早能因为追你而被累死……
姑娘绕过他,继续颤颤巍巍前行,还没走几步,少年又越过她身旁,这次他停了下来,并不像方才那样昂首阔步。
少年伏低身子,右手拽住身后不远处的纤细手腕,轻松一拉,姑娘就趴伏在他宽厚温热的背脊上。
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商幼梧惊呼一声,还没有何反应,人就已经被背起来了,只听章文远调笑的声线:“走了——去阎王殿闯一闯——”
商幼梧翻了个白眼,当时不过一句戏言,他倒是记得真切,还知道“学以致用”了。
暗道很狭窄,商幼梧不敢随意动作,只乖乖爬在背上,难得的不闹腾。
少年人的脊背很精瘦,但其中蕴藏着如洪水般的力量,眼下闸门尚未开启,便只留一种压抑隐忍的独特魅力。
“章远…”
“嗯?”
“你知道那道题的答案是什么吗?”
“什么…”他要是知道怎么解,还能用的上她?
“就不告诉你——”
“嘁——还不稀罕知道呢。”
“哈哈哈——”她的答案才不会轻而易举让人知道呢。
章文远也不知道为何背上的姑娘忽然心情很晴朗的样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暗道中、回荡在他心里……
好心情会传染呢!
详情请见:章文远此刻压不下去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