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远手臂的刀口不深,但就是流血不止,让人看着心惊。
他用另一只手在衣摆处胡乱扯下一布条,就要往受伤的地方包裹。
商幼梧紧忙拦下他的动作:“诶!不能这样子,至少要先清洗消毒,你跟我去医馆!”
语气里竟是不容抗拒的坚定!
章文远把目光瞥向一处:“哪有那么娇气,以往比这严重的伤口都没你这么大惊小怪。”
商幼梧闻言不语,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直看的章文远心里发毛。
章文远妥协,亮出了他的招牌动作——挥挥手,又配合着他惯有的不耐语气,仿佛是商幼梧做错什么了似的。
但转念一想,本就是自家影卫疏忽大意,如果方才没有章文远的话,说不定他们都要玩完了……
就算最后那人是因着她的一脚而告退,也要有章文远为她拖延一些时间、耗费那人体力才行得通。
正常情况下,那人如此高强的武功,如果硬碰硬,结果就只有我死他活!
拉着章文远另一只手的腕子,抬步便走,她能感受到手指间沉稳的心跳……异样的感觉流连于心田……
脚步顿了一下,商幼梧淡声吩咐:“你——去给拿了面粉的人家放下一些银两,你——回去长酣楼给兰茵和章家父子报信。”
影卫们领命而去,商幼梧复又拉起章文远向着医馆走去,浑然不顾章文远的轻微挣扎。
“喂——这么晚了,人家都熄灯安寝了,我们这么打扰人家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商幼梧自然是知道此时打扰他人安寝不太好,可她更在意的是章文远的伤口。
她自认就是这样一个人,若今日受伤的是自己,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去麻烦、搅扰别人,可如今是章文远受伤,她便愿意去扰人清眠,做她平日里根本不会做的事。她与医馆的人并不相熟,她的心潜意识就会偏向更为熟悉的人,宁可多出些银子也要去求医问药。
在记忆中搜索着曾经过路的医馆,还未及多想,“济安堂”三个招牌大字出现。
商幼梧试探着敲门,断断续续的……
门栓落下的声音传来,开门的是一位小药童,哈欠连连问道:“什么事啊?这大晚上的…”
“能否先让我们进去,他——手臂受了伤。”指了指身后的章文远。
小童惺忪着睡眼,本是不耐烦的想要赶人,谁知章文远的眼神射过来,惊得他骤然犹如冷水浇身,一个激灵!
临时改了口:“可以可以,您两位快快进来吧!”点头哈腰的开门迎两人入内。
如此恐吓一个小药童,章文远也是第一次,他并不是多么想治疗手臂上的这点小伤,他只是不想让商幼梧失望扫兴,况且他也见不得别人对商幼梧没大没小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了?!
任由商幼梧拉着自己的手腕,章文远一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最后到了医馆堂屋内,他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一定是他把商幼梧当兄弟了!这才总是想护着她!
一定是这样!
章文远在沉思中微微颔首,很是肯定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
商幼梧看在眼里,轻轻唤了他一声,对方不理……
药童将治疗的伤药调配好,递给商幼梧:“姐姐自己给你家郎君上药吧,小的这就不多打扰了!”
一副很懂的眼神……还关好了堂屋的门窗……
这是什么情况!这小孩!
小药童欢腾的跑出去了,想必是去院子的摇椅上小憩去了……
怪不得!
商幼梧也确实不忍再使唤那小童,她叹了口气,缓缓卷起章文远手臂上的衣料,轻柔地吹着丝丝凉气。
酥麻的感觉通过手臂皮肤传递到心头,章文远收回了思绪,定定凝视着油灯下专心投入的姑娘。
另一只手像不受控一样,被牵引着,他想要摸一摸她乌黑亮丽的秀发。
手悬在半空就僵住了,商幼梧侧目看着他和他的手掌,不明所以。
章文远轻咳两声,化解尴尬:“那个…你头发不错…”原本想说你头发上沾着东西,不知怎的就把心里话都交代出来了……
商幼梧哼笑,用力将药粉涂抹在对方手臂上:“是不是想问用的飘柔还是海飞丝?”
“嗯?”
这次换章文远不明所以了。
商幼梧睇了他一眼,开口自顾自说道:“姑娘我身强体壮、营养均衡,自然养出一头秀发啦……那面首之由来,不就在于……”面容和头发……
章文远猛地咳了三声,将商幼梧的话语打断。
商幼梧知晓他心思,也不点破,另外起了话题:“你不该那样对你父亲的,父母…嗯…父亲可能常有固执己见的时候,强行将自己的意志加注在我们为人子女的身上,他们所做作为可能不妥,我们却没有理由和立场去责怪他们……所以,你能理解吗?”
说到父亲,商幼梧还是要加个“们”的……嗯!
章文远静静听着,手臂上的伤药已然敷好,商幼梧正在用白纱布给他包扎,他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深深望了她一眼,一眼仿佛要望尽心底。
情绪不明的说道:“小时候我远远见过你一次,在宋丞寿宴上,那时有人打碎了宋家的琉璃玉盏诬陷栽赃给你,你一直哭也不争辩,最后还是曲临欢替你扛了下来,后来…咳咳…在长酣楼再见你,倒是与幼时不同……”
商幼梧的心顿时紧紧绷起,生怕章文远看出什么端倪来,随即又宽慰自己,连两个爹都没有发现异样只觉得她转性了,他章文远能看破吗!
显然,是商幼梧多虑了。
章文远将目光投掷到雕花窗子上,笑道:“我还是觉得,如今的你更好些!”
一句话,将商幼梧定格在原地,包扎的动作随之停止……
自从穿越到大雍以来,身边的人大多待她很好。
可是,无论是两个爹对她的宠爱纵容,还是恭王妃源源不断的恨意,亦或是曲临欢看她时复杂难言的神情,在真正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对她的感情!而是对原主的!
她进入到原本商幼梧的身体里,承接了她身边所有的感情,这种感觉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个小偷,她对于大雍在灵魂深处并没有一定的归属感!而今日章文远的话,倒是个意外所得!
商幼梧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谢谢你,章远…”空气陷入短暂的静谧。
许久,姑娘抬起头,眼里水光潋滟,嘴角却是轻扬着:“我很开心!”
开心于有人觉得我很好,只因我是我!
章文远别扭的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双眸:“再不包扎好,天都要亮了!”
商幼梧收起心思,继续投身于“医学战线”,和白纱布进行“密切沟通”,最后不忘给章文远系上一个蝴蝶结,不无遗憾的说道:“要是涂成粉色的,便更好看了!”
章文远轻飘飘接口道:“你要是把它涂成粉色,我就把你变成蝴蝶结!”
章文远一个男人,能接受这个蝴蝶结已经实属难得了,商幼梧可不敢惹他底线。
暗自决定,还是用兰茵来满足她的少女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