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肆
“十四公子”
“父亲呢?”
“家主在书房,十四公子请进”
“凡是十四公子想要去的地方,一律不得阻拦,也无需先行禀报”
这是李家主的原话,也是那人对李十四明目张胆的偏爱。
烈日当空下,台阶下跪了两天的李浩阳心下嗤笑,低垂着头的眼眸里都是不屑,自他和兄长回来那日,那人便先是一顿大发雷霆,后又让他们在书房外罚跪,以为他和兄长会求饶吗?这辈子都不可能。
“兄……”
“十四公子,您请进”
李十四手上端了个果盘,看着台阶下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却被门侍立时打断,李十四也未坚持,只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下面两人,后迈进书房之中。
书房的门又重新关上,门侍又重归原位,李浩州和李浩阳即便是跪了两天也面无表情,身子笔直不见丝毫不适,不吭一声不代表是性子倔强,两人只是骨子里带着的教养,仅此而已,若让他们向里面那人求饶,父亲又如何?
“父亲,您喝茶”
“十四来了,快过来坐,为父一听脚步声便知是为父的十四来了”
“父亲您真厉害”
“哈哈哈”
整个川肆,唯有李十四在李家主跟前不用行礼,但李十四仍是虚行了行礼,也得李家主欣喜起身亲扶起。
书房里父慈子孝,中间放着无数冰块,与书房外的艳阳高照、酷暑难耐相比而言,何止凉快惬意那么简单。
李家主:“十四怎的有空来书房找为父了?”
李十四:“父亲惯会说笑,总不能只父亲去看十四,而十四不能主动来看父亲一次吧?”
在李氏,李浩州兄弟俩常年难以见一次的李家主之于李十四来说,却是只差时时刻刻见了,且从不需要李十四主动,因为李家主每到饭点或是不管空闲与否都会去见李十四,而每次李家主都是赶在李十四来之前先去见他,所以才有了李家主的这一问。
而对于李十四这可谓是失礼的话语来说,相反李家主却是很受用,闻言哈哈大笑一番。
李家主:“还是为父的十四最会说话,不像有的人……”
似是觉得口中“有的人”会浪费自己的口舌,或是多提一句都不屑,所以李家主脸色有些阴沉道:“不提也罢”
“有的人”不提也罢,再看向李十四时却又笑容满面:“还是咱们十四惹人欢喜”
惹不惹旁人欢喜不知道,但最惹李家主欢喜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李十四笑了笑,站于李家主身后为其捶背。
捶得李家主喜笑颜开,只字不语却甚得李家主心,单单一个捶背之于李家主而言便已是最孝顺之人。
李家主:“为父这一生最欢喜的便是有了十四,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去找你母亲,导致你也在外漂泊了十几年”
李家主是满脸愧疚,语中全是对过去的后悔,李十四动作未停,笑了笑后安慰道:“父亲不必愧疚,从前再不好也过去了,而十四与您还有以后,往后十四定会伴您左右,带着母亲的那一份”
不提那个让李家主愧疚了一辈子的女人还好,这一提便直接让李家主红了眼眶,轻拍着李十四放在肩上的手,声音微微哽咽道:“是为父对不起你母亲,当年只因为父一时疏忽,便让你祖父听信他人谗言把你母亲送走,更害得你母亲怀着你远走异乡,最终……”
不需李家主说完,李十四也知道是想说什么,只因这些话李家主不止说了一遍,可以说是每天都要说,但凡是在李十四面前,李家主总会回忆那些曾经的后悔,然后又对李十四无尽愧疚,连带着对李十四母亲的愧疚一起,从而更加想方设法只为补偿李十四。
李十四垂下眼帘,声音略显失落道:“自十四懂事起,母亲便与十四说人各有命,当年那般选择她不会后悔,因为只有她带着我走,于父亲而言才是最有利的,母亲自知身份卑微,自然配不上母亲,所以断不能因为我和母亲坏了父亲大事”
次次交谈不离李家主的愧疚,也不离李十四的这番话,谈着谈着李家主愧疚更甚,李十四则是沉默无言,低垂着的头也更显失落。
李十四来书房不是为说这些的,见时间差不多了,李十四欲言又止的看着李家主,因目光太过明显,所以李家主只需一眼便看出了李十四似是想说什么的样子,便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李十四轻点头:“是”
仅仅如此却让李家主觉得李十四太过小心翼翼,脾气太好了些:“有何话便说,为父早便说过,在整个川肆十四都可无需顾及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即便是在为父面前也无需有任何顾及”
李十四犹豫道:“父亲,兄长和浩阳公子都跪两日了,是否该让他们回房了?”
提及李浩州和李浩阳,李家主原本温润的脸色瞬间沉下去,语气也不甚耐烦道:“跪两日而已,他们先是不经汇报便让你被魅羞台威胁,还使得你伤了腿,再是私自留在七星不护送我们回来,此次你去南云还将你弃在江氏之外,明知你的身份却不为你说话做主,当真是反了他们,没让他们受家法已是本家主仁慈了”
李十四神色着急:“可是……”
李家主冷哼:“行了,十四不必为他们说话,有关他们需要跪多久一事本家主自有打算”复又想起什么,李家主眉目阴沉道:“还有,他李浩阳算什么浩阳公子?为父不是说过十四无需对他恭敬吗?你是李浩阳的兄长,当是他唤你一声十四公子才是,在你面前当浩阳公子?他李浩阳不配”
这番话何止书房里的人听到,连书房外的兄弟俩都听到了,两人面无表情,李浩阳的性子早便有所收敛,主要也是因为为此生气不值得,也是因为话题并未引到李浩州身上,殊不知李浩州垂在两侧隐没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捏成拳,低垂着头的眼底也全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