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回到罗曼花园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问她问题。
“听声音不认识。”
“会不会是以前调查时遇到的人,现在想起来了,所以联系你?”
“他说的不多。”
“能和我说一遍吗?”
“他说,他知道陈思是谁,希望当面告诉我。就这些。”
“那就约他见面,在上次和刘佳佳见面的那个花园吧。那里靠近主路,万一有事,也可以进退有度。”
“你是裘漪一女士吗?”
圆脸,寸头,白发,中等身材,眼角雕刻着皱纹,蓝色羽绒服。
“我是。”
“这位......”他指了一下我。
“这位是我朋友白先生,电话里和你说了。”
“说了,你好白先生。”他伸出手,我们握了一下,他手很干,有力,但粗糙;说话有口音。
“我姓杨,叫杨家昌。我不是本地人,十八年前,我儿子悠悠失踪,至今也没有找到。十八年来,我几乎走遍了每一座城市,也没有我儿子的消息。”
“我是从论坛上看到关于你们要找的人,我以前去过那村子附近的镇上。”
“您怎么知道我电话的?”裘漪一不解的问。
“我通过以前在镇上的关系了解到你,然后找到现在的学校,要了你的电话。十八年虽然没找到儿子,但这点事还是难不到我的。”
“您知道陈思是谁?”我插了一句。
“不知道。”
我和裘漪一对视了一眼。
“我不知道陈思是谁,但我知道她是个女人。”
“您怎么肯定她是个女人?”
“你们看,”他拎过帆布袋子,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我的日记,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详细记录身边发生的事。”
“您一共有多少这样的本子?”我惊呆了。
“二百四十七个。”
“您怎么保存它们?”在我这个学计算机的人看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大部分在家里,有的托老乡带回家,有的是自己寄回家的,也有自己带回老家的。”
“我记得有一年,路过镇上的邮局,听到说有人捐款,当时留意了一下,后来就把这事写到了日记里。”
这老哥的记忆力和毅力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你们看下。”
我接过本子,再次震撼;字迹工整,全部楷体,一笔一画,清清楚楚,本子干净,没有污物。
上面记述了,当时在邮局发生的一幕。有邮局工作人员和捐款人的对话,所以他知道陈思是个女人。
“太感谢你了,杨先生,您帮了我大忙。”裘漪一双手抓住杨家昌的手,不断地说谢谢。
“您还记得那个女人的样貌吗?”我问。
“时间过去太久,不太记得了。
我想,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杨家昌还记得这些,已经很出人意料了。
“孩子失踪后,您报过警吗?”我说。
“报过。甚至每到一座城市,我都会与当地的警察联系。但就是没有线索,再加上一年一年的时间,越来越不好找。如果找到的话,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位寻找失散孩子的父亲。
“这次见面,我还有一个请求。”
“您说。”裘漪一回应道。
“你们把我的故事放到论坛里说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您的故事和信息放到网上,发动大家一起帮您找孩子。”
“太谢谢你们了。”话没说完,杨家昌已经双膝跪在地上,我赶忙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您别这样,孩子一定会找到的。”我眼睛有些湿润。
裘漪一拂去眼角的泪水,“杨先生,您这份执着一定会帮恁找回孩子的。”
吕湘不是陈思,问题再次浮出水面。
还有一种可能,是吕湘托这个女人去办的捐款。
无论如何,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你觉得,是什么样的女人,会给你捐款呢?”
“完全不知道。”
“你会不会遗漏了某个人?”
“不会。”她的语气很坚决。
“会不会是吕湘其他的学生,受吕湘之托去干的?”
“如果是,我会知道的。”
“好吧。假如,还是原来那个问题,假如吕湘不是陈思,吕湘临终之时为什么要撒这样一个谎呢?”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静到可以听见车厢外树枝摆动的声音。
“如果录音是假的呢?”空气里爆出一句话。
“如果录音是假的,还是原来那个问题,为什么吕湘要在临终说这样的话?无论是谁,录音想传递什么样的信息?”我也是对自己说。
裘漪一呼出一口气,我听见了声音。
“我不想再查下去了。”
“因为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没有那段录音,最终也会放弃的。”
“为什么?”
“我不想每次查这个事的时候,都会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可现在,他成了绕不过去的坎。”
“但是你却越来越接近真相。”
“真相有什么意义?”
“也许真相没有意义,但你追求的过程是有意义的。你想知道是谁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资助了你,让你读完高中三年。这个资助你的人也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除了找到她,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
“还是老办法,把今天的事情放到论坛里,让更多的人去寻找陈思,你觉得怎么样?”我打破宁静。
“好,按你说的办。”
杨家昌的事一放到论坛里,立刻引起大量的关注,回复我的人比之前明显增加了。
倒上一杯热水,热气婀娜的曲线升腾起来,又是一天。
论坛里,杨家昌的故事象滚烫的煤块掉入了水里,一瞬间冒出白色气体,这些水蒸气在飘散。
尖锐的鸣叫,又是小黑猫吧,我心想。
我抬头向窗外看去,一个人影闪过。我开门走出去,靠近小区门旁的树林里,人影晃动,我躬下身,试图借助附近的路灯看清晃动的人影,黑色兜帽衫,中等身高,是江汉实验室附近出现的那个人。
慢慢逼进...我被发现了,人影快速向小区门口移动。我立刻跟了上去。出门之后,兜帽衫向右边的人行道疾走过去,我紧随其后,快到主干道十字路口时,兜帽衫突然向右前方跑去,
我紧追不舍。路边是一处建筑工地,兜帽衫在那消失了。
原来在隔离板之间有个缝隙,侧着身可以进去。天黑,也没有照明,缓缓眼神,到处是小土包,还有水泥罐车,钢筋之类的,房子还在施工中,只是一个简单的结构。
水泥罐车后有石头滚落的声音,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忽然眼前一片平坦,兜帽衫正向楼里移动。我越过一条浅沟,绕到水泥罐车的后面,脚下一滑,呼的一声掉了下去。
头发、脸、身上,手,鞋,到处是冷冷的土和石子。等我缓过神的时候,我确定自己在地基坑里,只是这个地基坑才开始构建,这应该是一个混凝土结构的地基。
水泥罐车启动了,我看到尾灯亮了,不好!我心里暗叫。
罐体要倾泻水泥,这是要把我埋在地基里,这样就没人能找到我了。水泥从罐体里流出来,越来越多,周围几辆水泥罐车一起开始工作,水泥从四面八方涌来。
地基坑的深度超过了我的身高,拼命跃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水泥开始没过坑底,我的双脚踩在一堆碎石块上,我仰头发现,正上方有一小段钢筋裸露在外,伸手后还差几公分才能触及,水泥已经上了碎石块,再不离开....
我脚下用力,碎石块倒了,我抓住了钢筋,死命向上爬,接着连滚带爬远远地离开了地基坑,惊魂未定之时,轰隆巨响,原来是几台水泥罐车停了下来。
兜帽人早已踪迹全无。我面对天空,躺在地上,汗水侵透了内衣,脸上的土变成了泥。
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还要伪装成事故,甚至想不留痕迹。
我踉踉跄跄回到家,屋门半掩着,急着追兜帽人,没有把门锁上。
推开屋门,房间一片狼藉,抽屉、柜子打开着,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从实验室小盒子里,取出的东西不见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声东击西和一箭双雕。既要拿到东西,又要以一场事故结束我的生命。很显然,背后的黑手就藏在我掌握的信息里。不知道,兜帽人是不是已经认为我死了。
有人知道,我拿东西找过江汉,然后江汉的实验室起火;我去实验室取东西,有人尾随其后;现在又弄了这么一出,已经很明显,背后黑手不希望我调查腊月二十八凌晨发生的事情。这更说明了,我之前不是做梦,确有其事发生。
现在东西没了,仅剩下的一些线索,也都半路成了“太监”。接触过东西的江汉死了,吕湘的录音匪夷所思;齐学时的遗言成了谜,医院里的白衣人、实验室和工地出现的兜帽人没有掌握样貌特征;陈思也如大海捞针。
在没有达到目标之前,我通常不会放弃,何况我的好兄弟江汉,因此事匆匆离开了人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