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五日过去,领了差事前往平逢山捉狐狸的冥差却杳无音讯,酆都大帝命人开了能窥视冥界众生的生死镜,方得知那十来冥差组成的寻狐队伍在寻得那只小红狐后,居然遭到了骄虫神族的偷袭。
英勇就义,全军覆没。
酆都城内,鬼影绰绰,罗山之上,凉风习习。
青丝飘舞,衣襟翻飞。
酆都大帝秦邈望了眼立在悬崖之上怔怔出神的太阴,说道:“若论起我罗山百司的兵力,虽略输于天界的天兵天将,要倾覆那骄虫一族,却只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只等帝君一声令下。”
瞥了他一眼,太阴颦了颦眉。
“骄虫一族的先祖毕竟是神,本君曾与他打过交道,仁心仁德,温恭有蕴藉,是个不错的神。只是没成想子嗣延绵至今,仁德不复,堕落至此。”
“那帝君预备如何?”
秦邈对太阴的性子也是了解七八分的,表面上寡淡如水,高高在上,内地里却恐怕比任何人都要重情重义,从她对寒巽的师徒情谊便能看得出来。
“此事到此为止,若以罗山百司的名义前去抢夺,影响不佳。”妖族由勾陈掌管,既为同僚,自当以和为贵,为了区区一只狐狸便起兵欺压,实乃冒犯,“本君亲自处理便好。”
“行,帝君可还有其他吩咐?”秦邈问道。
太阴摇了摇头,抬手示意他退下。
而后忽然又回头嘱咐了一句,“往后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秦邈勾嘴一笑,俊朗的五官配上高大威猛的身姿,比起天界那些整日里闲得无聊串门子聊八卦的男神仙来,中看不少。
太阴忽然就动了一种不该动的念头,特别想看看什么样姿色的才女神仙能引得秦邈的青睐。
“秦邈啊,若有朝一日你有相中的女神仙,本君定为你操办一场盛大的婚宴。”
秦邈眼角明显一抽,躬身作揖道:“还是不劳帝君费心了,我这罗山百司,不比仙山福地,哪个女神仙又肯长居于此。”
“话可不能说得太死哦。”太阴睃着他道,“东海二皇子与锦鲤族公主已然定亲,待婚期定下,请帖少不了你的一份。”
“帝君说笑了,下神一介冥神,所居之地阴森晦暗,常年与死人打交道,成亲这等喜庆之事,何敢邀我入席?岂不招来晦气?这一点,下神还是颇有自知的。”秦邈道。
“嘶——”
太阴倒吸了一口气,“可是听闻东海三公主自一千年前随其父禺猇上九重天时偶遇了你,便对你一见倾心,常常在禺猇面前提到你。前些日子禺猇去天界为其次子请姻缘时,还在我面前提过你。所以……”
所以她手一痒,替他与那东海三公主星嬿顺道也牵了根红线。
成全一段良缘乃积阴德的好事,至今她都颇有一番成就感。
秦邈不仅优秀,而且忠心,能拥有一桩幸福的姻缘是她由衷希望的事。
“东海三公主星嬿。”秦邈嘴角噙起一丝讥诮,“出了名的跋扈,娇纵蛮横的名声是如雷贯耳,行迹十分恶劣。能同她牵绊一生之人,恐是做了三辈子不止的阴损之事方能碰上。”
嗯?
太阴内心的迷之成就感骤然散去。
“东海三公主……是这样的吗?”
可她听闻禺猇膝下二子皆为德行俱佳的神仙,老三也当是差不到哪里去吧?
“是。”秦邈十分笃定。
呃……那等她有空,便将那红线拆了?
毕竟替禺猇之女做的媒,他又没送礼,尤其秦邈还不喜欢。
当真……浪费表情。
思量了片刻,太阴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未过多时,太阴便踩着祥云来到了广袤延绵的平逢山中。
问她的坐骑玉兔何在?
呵,自姮娥入了广寒,那陪了她数万年的玉兔便被姮娥的善良与美丽给迷了心窍。
怜惜姮娥在天界无父无母无亲人,孤身一人,寂寞冷落,遂日日伴其身侧,供其逗弄。
就搞得好像她太阴不寂寞似的。
真怀疑这玉兔性取向有问题!
如此一想,太阴满身鸡皮疙瘩,心里怪别扭。
若真如此,她觉得有必要给那玉兔好好上上心理课,她的合作伙伴,岂能就此弯了?
放眼望去,这平逢山已不似万年之前那般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如今的平逢山上已是一片郁郁葱葱。
骄虫族的洞府也比从前宽敞了许多,洞府前金梁玉柱,还设了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堪比人间宫苑。
估计这些年来,这平逢山里头的矿石都要被掏空了。
守着洞府的小妖见她周身仙泽蓬勃,知晓不是凡人,面面相觑,不敢冒犯。
“来者何人?”
太阴却懒得做答,仙袖轻拂,缩地为寸,不过一息的功夫便出现在了洞府内的大殿中。
躺在尊座上的骄虫神后人骄峦吓了一跳,几乎是跳着站起来的。
“尔乃何人,胆敢擅闯我骄虫族神殿?!”
此时,守在外面的小妖们也跌跌撞撞追了进来,整了整头冠,拿家伙指着太阴,不敢站得太近。
“听说你抢了一只红狐。”太**,目光扫过尊座前两颗头的骄峦,也不知道这两颗头平日里会不会闹矛盾互骂互捶,自己打自己,那场面一定很精彩吧。
“你也想抢那只狐狸?”骄峦走下石阶,眼神凌厉地绕着太阴上上下下丈量了一遍,不知是算计到了什么,四只眼中都冒出晶亮亮的光来。
“蹑朱履,衣素纱之衣,悬七星金剑,垂白玉环佩,且仙泽醇厚……阁下莫不是广寒宫里的那位尊神,太阴帝君?”他问道。
所谓的七星金剑,被她挂在腰间不过小指长。
平素将这七星金剑悬在显眼之处,也不过是为了让旁人一眼便能辨明她的身份,知晓让路请礼什么的,毕竟她除了财富与地位,还剩什么呢?
除却这些能拿出来显摆显摆,又还有什么旁的能拿得出手的?
她心下懊恼,本就是打定主意来强取豪夺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谁知将腰间神剑给忘了,眼下再要掩藏为时晚矣。
她睨了眼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骄峦,“正是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