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
有人推门走出来,泄出一片轰鸣的嘈杂音乐,几个非主流的人影扭动着躯体跳着阮小胖欣赏不来的舞,厚重的门内亮着各种颜色的能刺瞎眼睛的光。
江海市的三环,也就是最外环,算是郊区了。阮小胖就住在这里。二层独立小楼的天上小酒吧,就开在阮小胖租的出租屋碧云三村小区对过的马路上。
难以相信怎么也能算上二线大城市的江海市的郊区,沿街能开酒吧,还就在居民区不远处。
“城管、工商、食药监、公安、消防、环保局,随便来一个,分分钟关了你。”阮小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跟这个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小酒吧过不去,每天20:00左右下班路过这里总要习惯性的吐糟一下,然后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飘过。
两个穿着单薄的妹子迎面路过,正兴高采烈的边走边聊,擦肩而过。走出了三五米远,阮小胖耳边飘过一句:“死肥宅~。”
阮胖子刷的转过头盯着两个姑娘。长发的高个女孩穿着黄色短裙,短发的矮个子姑娘穿着白色短袖。两人步伐不变的依旧往前走着。
是谁说的?再说我吗?黄裙子还是白褂子?凭什么说我?招你惹你了?
没办法,阮胖子有一颗脆弱敏感的心,多思多虑症又犯了。
看着两个姑娘走远了,转弯了,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阮胖子又陷入了自我怀疑,“是我听错了嘛?不是‘死肥宅’三个字?是说‘是肥差’?还是‘施肥噻’?什么口音?哪儿人?”
一路上思绪飘忽想着这个那个的,不知不觉的走到了22幢502。这个是阮小胖在这个城市的家,50个平方,已经租了两年零八个月了,一年前换工作的时候,几经犹豫,还是没有搬走,虽然现在上个班单程一个小时零一刻钟左右,约等于一天将近3个小时在路上,最后还是续租在了这里。为什么呢,这个小区有整个江海市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好处,据说是当初江海市发展拆迁的时候,这里作为农民的村庄,大家都有土地,作为拆迁安置房,不仅5楼作为最高层有个不小的阁楼,一楼整层平分给五个楼层的业主作为农具杂具间,也就是每家每户在一楼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房间。
阮小胖作为一个资深宅男,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房子的空间大小有这么高要求干嘛,作为这里的五楼的租户,他拥有一个阁楼,还有一个位于一楼的6个平方的杂物间。
不喜欢看鬼故事的画家不是一个好采购。是的,作为一个三流业余画家的阮小胖,爱好看小说,挣房租的主要职业是一个私人连锁小影院的采购助理。
打开门,这个花掉阮小胖一半工资的房子,半新不旧的简装维护的还可以,谈不上整洁,至少没有网上盛传的单身男士的臭袜子味。家具也很简单,楼下一室一厅带厨房卫浴,厅里摆着一个不小的转角旧沙发,沙发对面的一看就是二手旧货的电视机柜,被电视机压的凹了桌面,两个抽屉滑轮都坏了,抽屉倾斜着半开着口,里面是空的。厨房门口摆着玻璃餐桌,桌上也是空的。沙发旁边一个简易楼梯旋转着延伸向楼上,立马就略微显得这套房子高档起来。楼上阁楼中间高两边低,房东两边斜坡都打了开放式的柜子,正中间阮小胖自己又添了两节简易置物架,全都用来放废弃的画稿和书,灰尘不多不少,看样子倒是经常上来。
换了拖鞋,直接冲进卧室。阮小胖一直信奉一个手机走遍天下,所以出门从来不带包的他,进门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卧室也是三流画家阮小胖的工作室,其实也就一张床,一个衣橱,还有两张桌子,一个桌子放着电脑,一个桌子杂乱的摊着纸笔颜料还有几本小说。
早上出门就想好了,今天的晚餐是啃掉剩下的一个半面包。所以这会也没啥好挑剔的,一边开啃,一边翻开看了一半的小说《有鬼没鬼》。
周五按说是个开心的日子,但是今天还是有点焦躁的,房租付三押一,还有几天就要交租了,房东王阿姨已经电话提醒过了,按说3000元/月的房租,也不至于三个月9000块攒不出来,以往除掉房租虽然也月光,但是房租都还是可以按时交的。上个月脑子一热,报了个职业采购经理人的培训考证班,光报名费就1500元大洋没了。这不,今儿兜里就剩8500块,还有半个月发工资,但是还有一周就到交租日,这半个月还要吃喝。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以阮小胖的性格,不管是欠钱还是借钱还是跟家里要钱,那都是不可能的。爷开不了那个口,爷下不了那个脸。
扔下小说,阮小胖揉了一把脸,捡起画笔。这是一个是儿童画教案的兼职,选中的画100元/张,选不中一文不值。
生活啊,总是能够轻易的让人为五斗米折腰。阮小胖其实很喜欢诡异风格的连环漫画,可惜遵循着自己的内心,设计了几个故事,画了满满的几大本,全部都在阁楼里睡觉了。一笔又一笔涂抹着鲜艳色彩的卡通图案,阮小胖一边鄙视一边嘲笑又分外认真的运着笔。
上周提交了一个包装设计稿的图,运气好通过了,这两天应该能到账300元,再挣200就够房租了,最好再多点起码能活着撑到发工资,别饿死就行。
23:50,阮小胖抬起有点酸痛的脖子,从卧室的窗户看出去,是碧云三村的17幢,一幢楼三个楼梯,一梯2户,一共30户人家,60个窗户从卧室这个角度看上去分外整齐。到底是老小区了,绿化虽然不多,但是不多的几颗倒是长的特别高大茂盛,白天看出去环境倒也还可以。只是这会,黑洞洞的,有点瘆人。
阮小胖低下头,再仔细的看了看差不多完工的几幅画,又描了几笔,准备去睡觉。除了画画的时候,阮小胖确定自己没有强迫症。
几分钟过后,不对。阮小胖猛地抬起了头,心里说着不要,但是脑袋已经朝着窗外看去。
17栋,所有的窗户,全部都亮着灯!
60个窗户一个不少!竖着五列,横着12行,每个窗户都亮着。
马上24点了,今天什么情况。眼角往周边扫了扫,旁边能看见的几个楼零零散散的没有几家亮着灯。阮小胖心里想着管我屁事,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盯着对面。
嘀嗒嘀嗒嘀嗒,时间慢慢走过,阮小胖甚至还看见三楼的一个窗户灯光透着剪影似乎一对夫妻再打架,二楼右边角落的一个窗户似乎有人还在捧着书苦读。其他大多数的窗什么动静都没有。
突然四楼第十个窗户灯熄灭了,忽闪了一下,突然的灭掉。隔了几秒,整栋楼全部熄灯。
阮小胖瞄了一眼手机,24点整刚过。什么嘛,17幢今天电路维修?大晚上的?阮小胖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赶紧拉上了窗帘。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阮小胖对着洗漱的镜子给自己打个气,加油!习惯了7点整自然醒,到也没有赖床的习惯。镜子里的小圆脸看着加油的手势腼腆的一笑。
凭良心讲,阮小胖并不胖,也就小圆脸吃点亏,身材还是不错的,个子中等一米七八,虽然没有什么腹肌马甲线,也绝对谈不上肥胖。被朋友叫惯了,阮小胖自己都习惯称呼自己阮小胖了。
今天的计划里,主要是收拾阁楼的房间,准确说是收拾那些没用的画稿。有些成套画的没放在一块,有些零散的,夹杂在一起。阮小胖习惯用现在的眼光再审视一遍从前的画作,虽然没有成功发表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一部作品,阮小胖其实从内心认为自己画的还是很不错的。当然也有些不好的,那就理出来扔掉吧。
说干就干,拎着半桶水两块抹布,和几个之前从办公室带回来的透明塑料文件袋,阮小胖上了楼,顺便还抹了一把楼梯把手。
楼上的空间最高点在中间,大概有二米三,正下方是阮小胖的两节置物架,往两边的房顶越来越矮,站在置物架前方整理,房顶也高过头顶不多少,收拾两边的柜子,就必须弯腰蹲下了。
整个二楼除了货架柜子,算的上家具的,就一个扔在地上的懒人豆袋软沙发。怕把它弄湿了,所以水桶离得远远的。先是把地板架子柜面都擦了一遍,再用干毛巾再擦一遍,水桶倒掉再次爬到楼上,阮小胖这才开始收拾画。
这可是一个细致活。说起来之前也弄过几次,两边矮柜基本都收拾过,大部分都是文件袋装好的,还贴了标签便于查找。虽然自认为不错的电脑里都扫描了电子版,但是心情好的时候阮小胖还是更愿意上来翻翻手绘的原版。今儿就心情不错。
阮小胖发现自己越是重要紧张的时刻,越是能冷静、放松和乐观。虽然现金紧张了,咱也有对策和计划是不是。
2个小时后,中间的置物架已经大半都空下来了,淘汰要扔的垃圾也有一小堆了,最重要是,9点多了,没吃饭呢,肚子扛不住了。
阮小胖收工。转身下楼,眼角瞥过柜子的角落,犹豫了一下,又走了过去。那是一本有点薄的硬皮画本,样式老旧简单,厚度就跟一支铅笔一样,因为封面边缘有一个笔套正好装了一支铅笔。阮小胖知道,里面是空的,因为这本是当年开始学画爷爷送的本子,收到礼物没多久,老人家就去世了,当成纪念,阮小胖一直没用,上学工作搬家,每次也都跟没舍得丢的画稿一起,最后搬到了这里。
它怎么出来了?刚才收拾东西碰到了?
阮小胖摸着本子的硬皮,一码黑色,没有字,旧旧的样子。用现在的眼光看这个本子丑爆了,就算是本新的,放在店里也不会有人买吧,估计放马路上都不会有人捡。阮小胖其实也并没有多爱惜,对比还有塑料文件袋保护的画稿来说,这本光着身子塞在不知道哪个袋子下面的本子,待遇算是很差了。
随手塞回去,阮小胖快马加鞭跑下去保护肚皮。
正看着冰箱里剩下不多的东西,琢磨着弄点什么好吃不贵的垫吧垫吧肚子,一声尖叫传来。
“啊~~~”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