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坐在雅堂斋的长廊上,目光涣散的望着北国的方向。满眼都是泪水。
“你在看什么?”卓轩尘轻轻为我盖上一件披风。手很自然的揽上我的后背。
“我在看一个我回不去的地方!”丝毫不去理会他的温柔,只是淡淡的说道,是的,我还能回去吗?路寒,我们还能回去吗?
“回不去的地方?那是哪里?”卓轩尘微微皱眉。不明白颜儿心中的感慨,不过,这又算什么?他们有将来,他有的是时间重新去了解她。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对他说道,“卓轩尘,你幸福吗?”
“幸福啊!怎么了?”卓轩尘笑了笑,将落紫颜揽的更紧了。
我侧首对上他一双含笑的眼兮,“不要回答的这么快,问问你的心,你幸福吗?”
卓轩尘满眼都是疑惑,但还是听话的扪心自问,我幸福吗?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幸福,只要有你的地方才有幸福,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颜儿的泪水越来越多,神情也越来越迷茫,他爱的颜儿是那个俏皮的,乖张的,风情万种的女子!可是,现在的她总是泪流满面,她不幸福吗?若她不幸福,那么,我又如何幸福?
卓轩尘自嘲的笑了笑,落紫颜爱的本是他,可是路寒夺走了她,他以为他只是夺走了她的人,没想到连她的心也夺走了,原来,那次的错过,就是错过了。装作无意的拍拍肩,轻声说道,“颜儿,风大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怔忡的看了看他,不再说什么,拢了拢披风,然后慢慢的踱回厢房。
卓轩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痛,原来,当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她的背影都会哭泣。
准备洗洗休息,人累,心也很累。自从那天晕过去以后,我就没有见到路寒,我知道这一定是卓轩尘刻意阻止的。还有阮铭之,他什么时候才能把解药给我带回来?
“我们的紫月公主,还没睡吗?”一个调侃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
心中一惊,回过头来,对上一双玩味的眼,“你来做什么?”
伍泽收回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严肃的说道,“明天就是我回落城的日子了!”
什么?回落城?那么路寒也要回去了吗?他,他不带走我吗?我轻声呢喃道,“北国……”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伍泽截下了,“是的,他也要回去了!”
嘴角轻扯,微微一颤,说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伍泽轻轻坐到落紫颜的身旁,用自嘲的口气说道,“如果我知道你是屠城的德妃娘娘,又是北国的贵妃娘娘,我是断然不会带你来的!”
“可是,没有如果!”我悠悠一笑,“这是老天给我开的玩笑吗?”
“你想兑现你的承诺吗?”伍泽轻撇了一眼落紫颜,还记得在落城见到她的时候,她风情万种,她灵气逼人,芳菲妩媚。可如今的她,已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之态了。
“什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歪过头,一脸的疑问。
“我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伍泽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异常的坚定。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答应路寒的请求,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欠落紫颜一个允诺?还是路寒的条件颇为诱人?或是他已经爱上了落紫颜?
心中一喜,我转过身,一头栽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说道,“你可以带我走吗?”
伍泽身子一颤,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我会带你走,只是,……“我会把你亲自交到路寒的手上!”因为,那才是你想要的幸福,不是吗?
路寒的手上?真的吗?怎么觉得如此的不现实?眼中透着迷茫,疑惑,然后几经流转,最后与他相视一笑。
“谢谢!”我轻声说道。
“颜儿,其实,我也爱上你了!”伍泽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我了然一笑,说道,“我们相遇的太迟了,让我做你的妹妹吧?真正的妹妹!”我说得异常恳切,异常的认真。
“妹妹?”伍泽轻声呢喃道,妹妹?可以吗?
“是的!一个曾和你上过床的妹妹!你要吗?”我莞尔一笑,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
伍泽最柔软的内心深处,像是有温暖的溪流趟过,“要!我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落城真正的公主。”
“……”泪,滑过脸庞。爱一个人,最后的结局不光是“得到”这一个答案吧?
大殿之上,我还是以落城的紫月公主之名,淡淡的,安然的坐在伍泽的身旁,微微侧首,我与伍泽相视一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有微风拂过。
卓轩尘轻轻瞟了一眼伍王,又看了一眼落紫颜,淡淡的说道,“本王决定,以后落城每年不用进贡品了,只需永远对我们屠城俯首称臣!”颜儿,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伍泽,因为是他把你又带回我的身边。
大殿之上一片唏嘘之声,不知道这个屠王想要做什么?
卓轩尘又看了一眼路寒,冷漠的说道,“你们北国和落城一样!”是的,颜儿,这一切还是为了你!在北国有你的骨肉,你的孩子,我怎么会让他受苦?
刚才还是唏嘘的大殿,转而变得异常安静,人人都在揣测,不知道这个屠王到底想要做什么,大家都见识过陛下的雷厉风行,阴狠手断,对他是又敬又怕,想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路寒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卓轩尘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不管是谁一统三国,都必定要有一个人做这个领头羊,因为,三国之争是必然的,大家争来争去,还不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如果三国有一个好的君主,那么北国,落城还有屠城都会有一个好的开始,没有争夺,这世间终于是太平了。
“紫月公主!”卓轩尘收回冷漠的目光,转而深情的看着我,温声说道。
“是!”我轻声应允。眼神却看向了路寒,这一次的分别又将是多久呢?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还能不能见到他口中的缘儿?伍泽,他真的会帮我们吗?
看着自己魂牵梦绕的人,那个人的眼神却在别的人身上停留,卓轩尘心中的苦涩蔓延到嘴角,“从今日起,你是屠城的皇后!”
什么?皇后?伍泽一惊,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封了落紫颜为后,我又如何带的走她?伍泽看了一眼路寒,他们的计划难道……?
路寒一怔,皇后?嘴角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这也是我要给她的啊,卓轩尘,你到底比我快了一步。
卓冉熏轻轻一笑,是啊,以前的落紫颜只是一个歌妓的身份,最大的极限也只能做妃子,而如今却不同了,她是落城高贵的公主,为了两国友好,她当然有这个资本坐上皇后之位。
阮妃一听此言,当场就花容失色,满脸灰败,不可置信的看看卓轩尘,又看看我,最终只是无力的瘫倒在位置上,输了,输了,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小小的落紫颜牵动了三个国家,是落城的公主,是北国王子的母妃,还是屠国的皇后?……我不禁莞尔一笑,经历如此之多,权利,爱情,争斗,背叛,相爱?原来都是烟花一现,美得耀眼。那么,我到底是谁?我又能做谁?谁才是真正的我?我能选择吗?能吗?
我现在是后宫之首,是屠城的皇后,是一只最高贵的金丝雀,何来高贵?只因我的金丝笼价值连城。原来,这就是包装,浮华的绚丽多姿?
倚在窗口,脑袋里想起伍泽的话,他说,让我等,安心的等。他会想办法把我送到路寒的手上,很显然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么他怎么会这样赴汤蹈火的帮助我们?
“在想什么?”路寒都回北国一个月了,为什么落紫颜还是一脸的哀愁?
我摇了摇头,转身倒在床榻上,半眯着眼,装出一副很累的样子。
这些日子,颜儿都是这样回避我,难道自己错了吗?不,不会错,就让我自私一次不行吗?我真的不能放她走,绝对不能!
“颜儿,我要给你两个惊喜!”卓轩尘抛开她的冷漠,自顾一笑。
我丝毫没有兴趣,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卓轩尘也不在乎,宠溺的看了看她,摊开手掌,说道,“第一,这是阮铭之拿回来的解药!”
解药?天,解药!我“霍”的翻身起来,一把夺去他手中的药,拽入手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药丸摊在掌心,不禁莞尔一笑,服下这个药丸我就可以找回丢失的那片记忆了,可是,手却开始颤抖起来,心也开始莫名的慌乱起来,我在怕什么?我又在担心什么?看到这个解药,我应该毫不犹豫的服下啊?那么,我现在是乌龟什么?眼睛微微一闭,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一仰头,将药置入了嘴中,嘴角一扯,对上卓轩尘担忧的眼,我冲他恹恹一笑,这时,小腹突然像是着了火般,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席卷全身,点点的汗爬满了脸颊,脑袋像是要炸掉一样,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模模糊糊只听到卓轩尘凄厉的声音,“颜儿!颜儿,你怎么了?”
“来人,传御医!”
……大殿的人们慌慌张张,到处都是混混乱乱。而我却置身事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华丽的悲伤,痛的让人眷心,矛盾中竟是依恋……
我梦到自己一唱轰动了落晋城,被三王爷包成粽子送给了卓轩尘,我和卓轩尘相爱,相知。有误会,有甜蜜……然而一场战争改变了这一切,我成了路寒的女人,从王妃一路到皇贵妃,我和路寒一点一滴的积累了无数的爱,包容,谅解,自由,放纵,还有我们的爱情结晶——缘儿,想到缘儿,心中一痛,我的缘儿,娘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卉硕有没有好好照顾你?……泪水轻轻滑落,感觉有人在小心翼翼的抚摸我的脸颊,眨眨眼,睁开来,卓轩尘的泪水和我的泪水融为一线,他说。“颜儿,你的回忆里还是有许多我们美好的回忆,对不对?”
我紧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又无力的点点头,最后无助的扑倒在他的怀里,是的,这个为我画眉,送我雌玉,封我为皇后的男人,我们还是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回忆啊。
“轩,让我抱抱我的缘儿,行吗?”哭的无力,哭得快要虚脱,我缓缓说道。
卓轩尘微微一怔,当她投入到他的怀抱的时候,他以为这一切都有了转机,刚刚还沉浸在幸福之中,可是下一刻就被她的话敲醒,她到底是放不下他啊,卓轩尘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心房,做着最后一次努力,说道,“我们在生一个好不好?”
再生一个?可以吗?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缘儿,我想缘儿!”
卓轩尘紧握着拳头,微微闭眼,硬下心肠说道,“不可能,不过,我把小碟还有你的如儿姐姐都接过来了!”
什么?小碟?小碟回来了?还有如儿姐姐也来了?那么她的月满楼不要了吗?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眨眨眼,告诉自己,对,一定是听错了。
“叫他们进来吧!”卓轩尘不去看落紫颜的泪眼,低沉的对身边的公公吩咐道。
话音刚落,两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匆匆行了礼,就扑进我的怀里。
“姐姐,姐姐,小碟想死你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妹妹,看着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一个温热的掌心。
我泪光闪烁的看着这两个我最爱的亲人,我的姐姐,我的妹妹,在这个古代,我的亲人。
卓轩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喜极而泣的落紫颜,然后转身离去。
我们三人是又哭又笑,又搂又抱……重逢原来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美好。
半晌,我才一脸担忧的问道,“如儿姐姐,你的月满楼怎么办啊?”
如儿淡淡一笑,为我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说道,“陛下把我的月满楼搬到屠城了!”
什么?屠城?从落城搬到这里?我有没有听错?嘴角一扯,无奈的笑了笑,可见他对我的良苦用心啊,我的心不是不感动的,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振作起来吧?
“姐姐,妹妹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小碟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什么?”我满含笑意的看着她,有她们在身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