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洗过澡,对王无名说:“去,要些酒来,咱们一边喝着,我一边给你讲你父亲的事。”
王无名下楼要了一坛酒,两只碗,回到老头的房中,倒上酒,双手端给老头,自己也倒了一碗。
老头拿过酒,一饮而尽,说道:“满上。”
王无名又为老头倒上了一碗酒。
老头看着无名,感慨地说道:“你长得和你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真像啊!看着你,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你的父亲还不是什么狗屁‘江南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虽然天赋在我见过的人里不是最出众的,但却很机灵,懂得自己想要什么。起先,我并不打算收他做徒弟,但他三天两头就来给我端茶倒水,烧火做饭,我看这个小子挺懂事,也很对我脾气,加上得知他是个孤儿,于是就收了他做徒弟。”
“我父亲是你徒弟?”王无名惊讶地问道。
老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父亲学起功夫来,比其他师兄弟都努力,平时又很听话,我这个人一生无儿无女,于是就一直把他当作我的儿子看待,本来我们爷俩儿其乐融融,但一切,都因为一件事的出现,而改变了。”老头说到这里,眼神里开始透露出悲伤,他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王无名为老头又倒上了一碗酒,老头接着说道:“有一天,我带着他下山采购生活所需的物资,顺便去尝一尝‘独一楼’的佳酿,谁知这一去,两个人下山,却只有我一个回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王无名问道。
老头说道:“那一日,我们本来要去‘独一楼’喝酒,但走到门口,却被人拦了下来,打听过才知道,一位在武林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包了这‘独一楼’,宴请江湖上的知名人士,没有请帖,谢绝入内。我本想算了,但你父亲血气方刚,非要进去,结果就和门口的人打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倒了他们。
我跟他说:‘小云子,少惹事,走吧。’
但你父亲却说:‘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让师父喝到佳酿。’
说完,他就走进了‘独一楼’,店里的那些江湖人士,看见有人闯了进来,一个个的剑拔弩张,为首的那个当时倒还算客气,问道:‘不知在下是哪里得罪了两位?今日强闯进来,所为何事?’
我走到小云子的前面,说道:‘我和徒弟今日本打算来这‘独一楼’喝酒,但走到店前,门口的人说没有请帖不让进,我徒弟冲动了些,打伤了门口的人,还请见谅。’
小云子在一旁说道:‘师父,你道什么歉?’我示意他别再说了。
为首的人笑着说道:‘原来是为了喝酒呀,你和徒弟……敢问阁下是何门何派?’
我答道:‘无门无派。’
那人突然态度一变,冷笑道:‘无门无派,那今天想喝这酒,就得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没本事也没关系,老头,你叫我一声大侠,今天这酒,我就让你喝,哈哈哈。’
小云子听了气愤地冲了上去,我当时觉得应该让他去教训教训这个人,就没有拦,现在想想,当时真该拦住小云子。那个人一招都没接住,就倒了下来,小云子哈哈大笑,吩咐小二拿酒来,其他的那些所谓江湖人士,见那个人倒下了,有几个自不量力的人上来要找小云子算账,但三下五除二都被收拾了,剩下的纷纷作鸟兽散,没走的,就都嬉皮笑脸地拥到小云子面前,夸他武功盖世,问他高姓大名。
小云子得意地对我说:‘师父,你看见没,就这功夫还好意思叫大侠,我出手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您要是出手,还不得威震武林?
我看着他这副得意的样子,突然有些担忧,对他说道:‘小云子,回去吧,酒我们带回山上喝。’
但小云子却没有起身,坐在凳子上,说道:‘师父,我们成天在山上待着,武功盖世,又有谁能知道呢?为什么不下山,来个威震武林?’
我摇了摇头,说道:‘小云子,这江湖上的事,有太多你不知道,这虚名,有那么重要吗?’
小云子问道:‘师父,你说习武是为了什么?’
我说道:‘习武,是为了修心。’
小云子听了,突然起身,跪倒在地,说道:‘师父,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不但教给我武功,还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但师父,徒儿决定下山闯出一番名堂,等到名震江湖以后,再上山去见师父。’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知道,他是不会跟我回去了,我对他说:‘江湖险恶,自己多小心。’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王无名听了这段话,突然感慨万千,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父亲,一直是那个稳如泰山、淡泊名利的“江南侠”,没想到,年轻的时候,竟也为了名利这么激进,难道所谓的淡泊名利,真的只不过是功成名就之后的一种说辞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为这“名利”二字所累。
“我父亲之后上山找过您吗?”王无名问道。
老头点了点头,说道:“找过,几年后,他成为了世人敬仰的‘江南侠’,上山来找过我一回,但我并没有见他,只是托徒弟告诉他,我过得很好,不必担心,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不如相忘于江湖。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就没有再找过我了。”
王无名向老头敬了一碗酒,说道:“前辈才真的是一代宗师,早就看透了这江湖的本质,才会超然世外。”
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事,我没有来得及跟小云子讲,现在,讲给你听,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王无名说道:“愿听前辈教诲。”
老头说道:“江湖,远没有你想象的简单,一帮人,打打杀杀,为了个所谓的江湖排名,你死我活,但这一切,只不过是江湖的冰山一角,真正的高手,都不在这江湖排名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绝情谷也好,正派联盟也好,在‘那些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千万别为了一个虚名,断送了人生。”
王无名点了点头,说道:“前辈,‘地藏会’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那些人’的一部分?”
老头说道:“这个‘地藏会’是近些年来突然兴起的一个地下神秘组织,虽然行事诡异,但在我看来,和我所说的‘那些人’,并非一路人。但不管怎样,你既然被卷入了和‘地藏会’的纷争,就还是要小心为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王无名接着问道:“那今天骑鹤的黑衣人,是你所说的‘那些人’中的一员吗?”
老头笑道:“小伙子挺聪明嘛,没错,这位骑鹤的,就是‘鹤鸣九皋’李九皋。”
“‘鹤鸣九皋’李九皋?确实不在这江湖排名榜上。他为什么要杀我呢?看来我无形中被卷入的纷争远不止想象的简单。”王无名叹了口气说道。
老头拍了拍王无名的肩膀说道:“小伙子,你也没必要垂头丧气,这一路,有我在,恐怕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你,来来来,喝酒。”
二人痛饮了一番,王无名向老头告别,便回到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依旧久久难以入眠,‘绝情谷’、‘地藏会’,本来无形中被牵扯进去的争斗就够多了,今天,又多出了一个江湖排名榜外的高人要杀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老头究竟又是和人呢?在后来喝酒的过程中,他每每试探性地向问起这些,老头都故意把话题带向别处。无数的问题涌现在他的脑海里。想了许久,并无任何结果,他终于放弃了思考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心想还是先去大旗村找到欧阳惊鸿的父亲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四人吃过早饭,带了些干粮,就继续上路了。几日下来,一路奔波,并未什么凶险的事情发生,不再赘述。
行了大约三百多里后,王无名对众人说道:“前方不远就是‘延毗城’了,我们好好休息一番,顺便买匹好马,前辈你也不用和我挤一匹马了”
老头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老夫不嫌挤。”
王无名心想,是我嫌你碍事好不好。
楚十一高兴地说道:“来了‘延毗城’,八宝咸粥、如意笋、河豚……太多好吃的了,不行,我们赶紧去吃吧!”
王无名笑道:“傻丫头,就知道吃,我们可不是来旅行的,可别忘了正事。”
“正事、旅行两不误!”楚十一说道。
很快,四人就来到了延毗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王无名找了家客栈,正准备进店去,转头一看,怎么就只剩下了老头和宇文梦?楚十一去哪里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