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
院落之中,一株梧桐在风中颤颤,满地黄叶飘舞。
许大小姐独坐树下,数着落叶片片,有些百般无聊,又有些情思困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院外,走进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丫鬟,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有些水果,蜜饯。
许大小姐没有理会,还是一个人怔怔的发愁。
身在富贵人家,总是要处处小心一些么?就是一个丫鬟,也要比自己自由一些罢!
一个丫鬟,便可以很轻松的走出许家。
冷风冷雨,空街空巷,悄然无人。
城西,有一家客栈。
城西客栈自然也是这城西之地最大的客栈,一家当地最大的客栈,岂不是也是最好找的?
可是,今日找上这家客栈的人,却是这世上最没有钱的人。
‘’有人说,乞丐,是这世上最没有钱的人。但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钱的乞丐。‘’
风之涯一脸感叹,走进客栈的时候,没有一点嫌弃。
然后,那个最有钱的乞丐,笑嘻嘻的走来相迎,道。
‘’你来做什么?‘’
风之涯道。
‘’我只是想来看一看,司徒长老何时变成最有钱的乞丐。‘’
司徒长老道。
‘’就在昨天。‘’
风之涯道。
‘’你昨天捡到宝了?‘’
司徒长老道。
‘’比捡到宝还要容易让人成为有钱人。‘’
风之涯一笑。
司徒长老也笑,笑道。‘
‘’你捡到宝,还要拿去卖,要是别人直接给钱你,岂不省事?‘’
风之涯道。
‘’的确省事,只是不知,这个出手大方的人,到底是谁?‘’
司徒长老答道。
‘’我不能说。‘’
那么,他是知道那人是谁了?
风之涯道。
‘’那不知你能说什么?”
司徒长老道。
‘’我什么都不能说,但是,我能请你喝杯酒。‘’
然后,风之涯就真的坐下,喝了一杯,又问道。
‘’他给你钱,就是让你们大吃大喝?什么也不用做?‘’
司徒长老道。
‘’什么也不用做。‘’
风之涯一笑,道。
‘’这样的人,我怎么就遇不到。‘’
司徒长老道。
‘’公子昨日不是遇到了么?‘’
风之涯一怔,不答。
司徒长老又道。
‘’可以喝到许老爷子的酒,难道不比别人给多少银子都要贵重么?‘’
风之涯笑道。
‘’许老爷子的酒,也并非是什么好酒。‘’
司徒长老道。
‘’只要是许老爷子的酒,都是好酒。‘’
风之涯道。
‘’你喝过?‘’
司徒长老道。
‘’没有。‘’
风之涯道。
‘’那你怎么知道?‘’
司徒长老道。
‘’因为,能喝到许老爷子的酒的人,都是许老爷子的朋友。许老爷子的朋友,就算什么都不用做,也有人花银子请他喝酒。‘’
风之涯道。
‘’那么,你是许老爷子的朋友?‘’
司徒长老道。
‘’我不是。‘’
风之涯道。
‘’但是,却有人花银子请你喝酒。‘’
司徒长老答道。
‘’有。‘’
然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门外,又走进了三个人,灰衣长袍,木讷寡言。
管苏,卜泰和韩三三。
这世上,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只怕也没有谁会让人一见之下,便觉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
这三人虽然面色木讷,但双眼如电,灼灼如火的在众人的脸上扫过,当他们看见风之涯的时候,又是心中一疑,眼中一亮。
管苏走上两步,道。
‘’你也在这里?‘’
风之涯淡淡道。
‘’我在。‘’
管苏道。
‘’那么,我们要不要打一架再说?‘’
风之涯道。
“若是说得明白便不用打,那我们还是先说明白罢!‘’
管苏道。
‘’你以为,你跟河涧三怪之间的事,还可以说得明白么?‘’
风之涯好似想了一下,笑道。
‘’说不明白。’’
所以,他们只好打了再说?
打了,会不会有人永远都不能开口再说了?
河涧三怪好似不管。
但有人管。
花不语好似就管,他走进客栈的时候,脸带笑意,他在风之涯身旁坐下的时候,一脸随意,然后,他随意问道。
‘’你跟三个老怪还有说不明白的事?‘’
风之涯道。
‘’有。‘’
花不语问道。
‘’那是什么事?‘’
风之涯道。
‘’最简单的事。‘’
最简单的事,岂不是最容易说得明白?
花不语道。
‘’如何简单?‘’
风之涯看着管苏,道。
‘’他的手,是我砍下来的。‘’
花不语又看着管苏,道。
‘’这事虽然简单,但要做到,去不容易。‘’
风之涯点头。
花不语又看着河涧三怪,道。
‘’所以,你们是来报断臂之仇的?‘’
河涧三怪脸有怒容。
管苏道。
‘’本来不是。‘’
花不语道。
‘’那现在是了?‘’
管苏道。
‘’他恰好就在这里。‘’
花不语点头道。
‘’那么,你们也是要砍下他的一条手臂么?‘’
管苏道。
‘’不是。‘’
花不语道。
‘’那你是要杀了他?‘’
管苏点头,道。
‘’不错。‘’
花不语道。
‘’可是,他只是砍了你一条手臂。‘’
管苏道。
‘’河涧三怪的一条手臂,绝对抵得上别人的一条性命。‘’
花不语好似愣了一下,又点头好似同意,然后,他又看着风之涯,道。
‘’你当时不应该只要了他的一条手臂。‘’
风之涯道。
‘’那我当时该怎样?‘’
花不语道。
‘’你应该要了他们的命。‘’
风之涯道。
‘’我为何应该要了他们的命?‘’
花不语道。
‘’因为,惹上河涧三怪本来就是一个要命的麻烦,你若不要了他们的命,他们便会要了你的命。‘’
风之涯不答。
河涧三怪冷笑。
管苏冷笑道。
‘’想要了河涧三怪的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花不语淡淡道。
‘’一个人,若是能要了河涧三怪的一条手臂,那么,他自然也可以要了河涧三怪的命。‘’
河涧三怪心中一震,闭口不答,然后,他们又看着风之涯。
好似,风之涯当时的确可以要了河涧三怪的命。
那么,他为何不要?
“你当时为何不杀了河涧三怪?‘’
管苏开口问道。
风之涯道。
‘’杀你们作甚么?‘’
管苏道。
‘’以绝后患。‘’
风之涯点头。
花不语笑道。
‘’你若要以绝后患,那么,现在也不迟,他们现在就在眼前,你若要省些力气,那么,也不是不可以,因为我也在你眼前。‘’
那么,花不语是不是可以出手代劳?
若是花不语也出手对付河涧三怪,那可真是要了河涧三怪的命。
管苏冷冷道。
‘’花公子真是什么闲事都要管么?‘’
花不语道。
‘’朋友的事,又岂会是闲事?‘’
河涧三怪怒不敢言。
花不语若说朋友的事不是闲事,那就不是。花不语若要管朋友的闲事,那他就会管。
要命的是,他还管得了。
所以,河涧三怪要想活命,只好当作无事。
然后,三人又若无其事的坐在一边。
一边,无人敢近。
张破云走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把好刀,当客栈里的人看到这把好刀之时,便没有留意他身后的赵无极和藏三式。
刀,是好刀,古幽的刀鞘生着寒气,即便是隔着刀鞘,也能感觉到那种刀锋的冰冷。
这世上,除了无缺刀,还会有哪一把好刀有这种吸引力?比江湖上最好看的女人还有吸引力。
客栈,一阵寂然。
然后,张破云走到风之涯身前,把刀递了过去。
他竟然把刀给了风之涯?
他竟然把一把好刀给了风之涯?
他竟然把无缺刀给了风之涯?
这是不是一件让人那以置信的事?
有人,又揉了揉眼睛,有人,又走近了两步。
然后,他们看得更清,不得不信。
‘’这是一把好刀。‘’
张破云笑道。
风之涯点头。
张破云又道。
‘’这把好刀给你了。‘’
风之涯有些愕然,道。
‘’为何给我?‘’
张破云道。
‘’因为,它只能给你。‘’
风之涯不解。
张破云已经把刀放了下来。
刀在眼前。
要拿起一把好刀,也许不需要多大力气,但要拿得稳,却需要点本事。
风之涯,有没有这个本事?
张破云又笑道。
“许家的好礼绝对不止一把无缺刀,但若要这把好刀作为好礼相送,那也只能是大小姐的嫁妆。”
这样的好礼,绝对不轻。
这样的嫁妆,有谁敢接?
但若是送给你,你会不会毫不犹豫的伸手?
风之涯没有伸手,他犹豫了。好刀,他可以要,但好礼,他能不能要?
不管他能不能要,张破云已经把刀留了下来。
然后,有人出手,这个胖子出手,人影一闪,已然欺身到风之涯身前,一伸手,抓住了刀鞘。
夺刀,竟然如此容易?
胖子得意的眉开眼笑。
忽然,那人又神色痛苦的放开了手,身子缓缓的萎倒在地。他的身后,韩三三还未收掌,一脸鄙视,哼了一声,道。
“武功不高,胆子却是不小。”
然后,管苏也欺到身前,一掌劈向风之涯,卜泰虽然相距丈许,但两臂一伸,徒长一丈,竟然比管苏还要快的抓住了无缺刀。跟着,韩三三也击出一掌,中宫直入,直击风之涯的小腹。
风之涯左右两掌,逼退韩三三和管苏。
卜泰一夺即得,心中一喜,双臂缩回,可是,他未来得及笑出来,风之涯已然闪身道眼前,甚至,比他缩手还要快。
然后,卜泰的双手还未完全缩回,胸前已然中了一掌,跟着两手一轻,无缺刀已被风之涯夺了去。
夺刀,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但就在这眨眼间,风之涯已然伤了卜泰。
河涧三怪惊怒而视。
客栈,一时无声,喝酒的乞丐诧然而观。
刀,在手。
人,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