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呐,酒量不行不可怕,可怕的是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没数。”
容凝望着头顶的纱帐,如是说。
这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窗外透进来的眼光很有些刺眼。
她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明显是宿醉的后遗症。
自己昨晚醉成那个鬼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干什么丢人的事情。她揉揉脑袋,努力回想。
记不起来了,算了。她放弃。
“小姐醒了,”竹茵端了热水进来,笑得别有深意。
容凝狐疑地看她一眼,难不成,她昨晚还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小姐醒了就快起来洗漱吧,世子爷入宫前特意嘱咐说中午要来倚兰苑一同用膳。”
“这时辰也快到了,您可得先起来准备着,”她把热水放好,过来帮她更衣,“醒酒汤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只等您起来能喝着热乎的。“
?
容凝迷惑了,世子?
莫非,是她那个不着家的便宜夫君?
…他回来了?
“你说,是世子回来了?”她向她确认,“什么时候回来的?”
“您是记不得了,”竹茵给她系好裙带,“昨晚您喝醉了蹲大街上哭着不肯走,还是世子爷带您回来的。”
言罢促狭一笑,“一直把您抱到榻上,中间不带撒手的。”
“咳咳,”容凝故意咳嗽两声,以手抚额,“醉酒的样子被人看到,这还真的怪丢人的。”
“世子可是咱家姑爷,是小姐您的丈夫,不丢人,不丢人。”竹茵引她去洗漱,“您先洗着,我去厨房把醒酒汤取来。”
“嗯。”
……
南苑国皇宫内。
金碧辉煌的的紫宸殿内,一中年男子端坐龙椅之上,着一袭明黄长袍,上绣龙腾沧海,腰挂九龙碧玉佩,脚蹬石青缎面皂角靴,面容虽不似寻常同龄百姓那般沧桑,但眉宇之间也显出难以掩盖的疲态。
“听闻爱卿这段时日去见了镇守边境的德国公,你那父亲身体可还好?”
“回禀圣上,”立于下首的男子一身云纹墨衣,虽拱手而立,腰背却挺得笔直,端的是一副不卑不亢。“家父身体康健,有劳陛下挂念。”
皇帝点点头。
“近日边疆频报,两国交界处常有流寇闹事,死伤之事频出。爱卿此行可有什么发现?”
“回陛下,途中碰巧抓获了一伙劫持过往商律的流寇,那伙人身上倒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一眼看来训练有素,不似平常匪寇。”
“南苑同西平交恶多年,现下虽然暂时议和,也难免他们狼子野心。到时一场恶战,苦了黎民百姓。”
“陛下心怀苍生,令人倾佩。”
“咳咳咳,”皇帝突然重重咳了几声,身体轻晃,“朕是一国之君,自然要心系天下。”
“只是朕如今身子不复当年,日后万一起了战事,南苑国的安康,还得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
“微臣必定为南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咳咳,对了,还有朕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女,那孩子虽然性情古怪了一些,到底心性是好的,”皇帝语重心长,“朕就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女,把她托付给你,你可得好好待她。”
“陛下放心,”提起她,景穆的脸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微臣必定不辱所托。”
……
景穆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容凝正同两个贴身婢女在后花园荡秋千。
那是在去往倚兰苑的路上,他刚拐过一处凉亭,便听见那独属于少女的笑声,铜铃一般清脆,又像汩汩流出的山泉水,清甜又欢快。
听到这笑声,他的那颗心,突然就松快了许多。
“高一些,再高一些,”秋千上的容凝吐掉口中的葡萄皮,正荡地开心。
“得嘞——”竹茵应声将她推的更高,“小姐你可得抓好了——”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寒霜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小姐小心!”
她从小习武,眼力比一般人好一些。
那根吊秋千的麻绳估计是长久未换过,风吹雨淋的,一侧竟断开了。
半空中的容凝只感觉身下忽然一轻,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方栽去,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里一惊,嘴上已经叫了出来。“啊!——”救命!
……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意料之外的,在她被甩向地面的前一瞬,有一个温暖的身体接住了她。
接下来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景穆飞身接住她落地,因为惯性不得已抱着她在草地上翻滚两圈方才停下。
容凝惊慌之中睁眼,正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
如同荡漾在江南烟波里的秋水,又如同闪烁在夜空中的寒星。
…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容凝想,这样好看的眼睛,她从前也好像见过。
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身下的人儿似乎是害羞了,一抹红霞飞上了脸。
她今天穿了藕色薄纱齐胸襦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优美的颈项,清晰的锁骨。云鬓斜簪,肌肤胜雪,朱唇欲滴,那双眼睛如同晴空一般明净,一缕如墨青丝垂在胸前。
这就是他的妻子,他何其有幸。
……
容凝有些呆愣。
就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竹茵寒霜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他们相拥。
她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好羞耻。
“咳,”她轻轻推了推他,“腿麻了。”
景穆有些好笑地看她眼睛,慢慢起身从她身上下去。
“没伤着吧?”
“没,没有。”容凝有些不自在,感觉自己脸上烫烫的。
这绳子,断的可真不是时候。
“贵府的秋千,以后可得注意维护。”容凝看着那坏掉的秋千道,“我倒不碍事,摔着别人就不好了。”
景穆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眸光深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这架秋千,许多年不曾有人碰过了。”
嗯?
容凝有些好奇,原本想问怎么回事,却看见他神色凝重。
她想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情,便缄默不再言语。
“…走吧,”景穆转身牵过她的手,“想来你也该饿了,我们去用膳。”
……
西平国皇宫内。
檀香烟雾缭绕,有一华服男子负手而立
“近况如何?”男子开口,语调平淡,难辨喜怒。
“回殿下,”跪于下首的男人抱拳低首,面具覆盖着的半张脸下,一道伤疤从眉心蔓延至左颊。
“据传回的消息说,还是从前那个病怏怏的样子,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时去看他。想来对殿下您的宏图大业构不成威胁。”男人恭敬道。
“哦?”男子挑眉,缓缓转身。
他挡不挡的了他的路,他不担心。在谋略方面,他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
令他心里膈应的是,他那个老眼昏花的父亲,竟然真的听了萧皇后那个贱人的挑唆,要安排人手接那个杂种回宫。
为什么要这样呢?是他不够优秀么?是他的政务打理地不够好么?
这样想着,他握着的拳头紧了又紧。
……
那个女人先是抢了他母妃的后位,如今她又要她儿子来抢他的储君之位。
他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
“继续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男子松开袖筒里紧握的双手,嘴角挂上冷酷的微笑。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