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带着陆绎来到静心斋。
陆绎还是第一次身穿便装来到这里，他放慢脚步，脸色略显紧张：“督公，要不要你先进去通报一声？”
这里已经是大内禁地，他不能再称呼黄锦为伯伯，一避嫌疑。
黄锦说道：“不用了，皇上已经等得心急火燎了，再来这一套繁文缛节的话，只怕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一切都怪你那幅画。”
陆绎脸色有些紧张：“督公，我有些后悔了，不该将那幅画带进宫里来。”
黄锦说道：“你也是一片忠心，想皇上得到真正的快乐而已，再说这么多年，洒家还真没见过皇上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失态，如此痴迷，画像已经如此，真人那还得了？”
陆绎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我也是这样想，所以脑门一热，就将画送来了。”
黄锦微笑着：“没关系，皇上好，我们就好，江山更好，龙颜大悦，我们心悦，百姓欢悦，如果你不把画送来，日后让皇上知道，有你好果子吃，你父亲毕生建立起来的功勋，就毁在你手里了，陆家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难有翻身之日。不说了，到了，有什么话要说的，就对皇上说吧，不过也得要考虑清楚言词才说，知道没？”
陆绎说道：“是，督公，谢谢督公赐教。”
朱厚熜痴痴伫立在画像前，好像没有发觉黄锦和陆绎进来似的。
黄锦不敢靠得太近，小声说道：“皇上，皇上，陆大人到了。”
朱厚熜回过神来，并转过身来。
陆绎连忙跪下磕头，恭恭敬敬说道：“臣陆绎叩见皇上……”
朱厚熜一挥手，迫不及待说道：“这里不是朝堂，不用讲究这么多礼数，爱卿免礼，别跪着，站起来说话。”
“谢皇上。”陆绎站起来。
朱厚熜指着画像：“黄胖子说这幅画是你送来的，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绎诚惶诚恐说道：“禀皇上，这是臣早些日子奉旨查抄严嵩家时在严世藩卧室里的密室发现的，当时臣以为是哪位朝代名家的传世名作，否则严世藩不可能放在密室里的，便打开一看，不瞒皇上，臣当时就惊呆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朱厚熜：“还好，你没有据为己有，也没有交上朝阁，让徐阁老看见，非毁掉不可，朕就不知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动人心魄的绝色美女存在了。”
陆绎说道：“臣没这胆子，私藏起来，臣见到这幅画后，想一想不对，出来后便秘密提审严世藩，原来严世藩去江南的时候，和魔教教主尚大龙勾结在一起，图中的这位绝色天下的神女就是尚大龙的女儿尚婕，严世藩见后神魂颠倒，想占为己有，与尚大龙达成秘密协议，日后夺取江山便立尚婕为后。”
朱厚熜的脸色开始在变，语气深沉：“说，继续往下说。”
陆绎说道：“臣没有加一分盐，添一分醋，实话实说，严世藩回来后念念不忘这位美人，于是找来名家根据他的描述形容几经易稿才绘成这幅画，严世藩说这画只画出七八分神髓，还差两三分，但已经是画得最好的了，无法再展现真人的神魂，于是当作珍品收藏起来，每夜独自欣赏，几不能寐，臣便擅作主张把画拿来给皇上过目，还有，前年他送来的几个美女，他扣留起两个最有姿色的两个做密室侍女，私自享用，没有献给皇上，请皇上定夺。”
正所谓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朱厚熜勃然大怒，青筋凸显，双手紧握着，全身在发抖，厉声吼道：“好他个严世藩，可恶，可恶至极，看不上的东西拿来敷衍朕，好的东西却要留为己用，自以为绝顶聪明，欺骗朕，把朕当作是猴子一般玩耍，其心当诛，其心当诛！”
黄锦陆绎弯腰垂头站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朕饶不了他，黄胖子，你要东厂严查到底，陆绎，你要镇抚司把所有和严家关系密切的官员列出名单，将严家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干着违背朝廷的事情，欺上瞒下，倒行逆施，阳奉阴违，朕决不姑息，坐实严世藩谋逆造反的罪名，判他凌迟处死！”朱厚熜怒指着大吼。
黄锦陆绎看着雷霆震怒的皇帝，感受到天威不可冒犯的恐怖，两人充满敬畏，齐声说道：“遵旨。”
朱厚熜喘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叹一口气，说道：“算了，他不仁，朕不能不义，看在他以往的功劳，就留最后一点尊严给他吧，免除凌迟处死，判腰斩之刑就行了，用钝刀在菜市口行刑，让全天下都看看他是怎样的下场，让那些心存异心的官员看看背叛朝廷的下场！”
其实凌迟和腰斩这两种刑罚都是极其残暴的刑罚，分别只是在死前所受的痛苦不同而已，但是在他的口中说出，不判凌迟改判腰斩，却已经是很仁慈的事了。
用钝刀腰斩，要犯人活生生感受到人不能忍受的痛苦，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斩成两段的恐惧，真是残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黄锦打个哆嗦，说道：“遵旨。”
陆绎也不禁打个冷颤，一股寒气从脚板底直冒到脑门顶，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彻底的感受到了。
朱厚熜平伏了一下情绪，感慨说道：“朕终于知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感悟了，三千粉黛与画中这位美女……叫什么来着？”
陆绎赶忙答道：“尚婕。”
朱厚熜说道：“尚婕，尚婕，朕记住了，朕记住了。她们与尚婕相比，简直便是庸脂俗粉，陆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陆绎说道：“臣明白了。”
朱厚熜说道：“放下你手中的一切事务，移交给海瑞大人清点严家的财产，南北镇抚司全部归你调度，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尚婕带到这里来，朕要活的，不能有任何的损伤，尤其是脸部，哪怕是有一条发丝般的损伤，你陆绎的人头就此搬家，去吧。”
陆绎面有难色：“皇上，有一个难题，据说尚婕的武功超凡。”
朱厚熜面露愠色，说道：“怎么解决，那是你的事情，朕要的是人，活人，如果你没有这个能耐，保住吃饭的家伙，现在就可以辞官归故里，朕不勉强于你。”
黄锦打了一个眼色。
陆绎领悟，说道：“臣领旨，臣告退。”
朱厚熜道：“这次查倒严家父子，你们两个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到徐玠海瑞他们的头上，朝廷需要这些一身正气的官员，需要树立文人们的英雄，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需要他们肝脑涂地为朝廷效力。”
陆绎说道：“微臣回去就上一道奏折。”
朱厚熜道：“很好，去吧。”
“臣告退。”陆绎离开静心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