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奕去厨房去看了下剩余的鸡蛋,还有几十个,大致还能吃上10多天,按照这个计算时间,她们一个月内就会出发前往京城。
之后的几天,林奕观察到母亲开始频繁外出,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猜测母亲应该是为家里的现状烦忧,正在找解决办法。
一日傍晚,林母带着林奕清点家中沉积不用旧物品,忽然响起当当的扣门声。
“弟妹,在家吗?”
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林奕询问的看向母亲。
“是你王伯伯,你去开下门。”林母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打开门后林奕看到了门外的王伯伯,此时的王伯伯看起来还很年轻健壮,眼睛炯炯有神。王伯伯伸手拍了拍林奕的头顶,问道:“你娘呢?”
林母正从院中走出来,“唉!都说了,林奕都是大姑娘了,你还总拍她头顶,小心她不长个子!”。
王伯伯哈哈一笑,说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家宝贝姑娘现在是个小小淑女了。”
林母把王伯伯请到正厅,林奕忙端茶递过去,王伯伯又是一笑,说道:“这小丫头,真是大了,又漂亮,又懂事。”
林母脸上也带着笑,心里也觉得女儿好像懂事了很多,嘴上却说:“再夸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啦!”
林奕并未接话,转身又为母亲倒了一杯茶水。
“行啦,快出去玩吧,我和你王伯伯有事情谈。”林母轻轻的拍了拍林奕的后背,示意她出去。
林奕不但没走,还转身坐到了王伯伯旁边的红木椅子上,端端正正坐定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稳稳的把茶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林母吃惊的看着女儿一系列动作,不明所以。王伯伯笑指着林奕说:“刚刚夸你懂事,果然是个不禁夸的!”
林母皱着眉头,刚要说话,林奕接过来说道:“娘,我今年十二岁了,你也说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林奕面色沉静,眼睛不避不闪看向母亲。林母噎了一下,看着林奕坚定的眼睛,想到家里即将面对的变故,十二岁确实不小了,而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王伯伯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妞妞也是大姑娘了,也一起听听吧。”
林母叹了口气,伸手怜惜的摸了摸林奕的脸颊,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到王伯伯对面的椅子上。
三人坐定,王伯伯就开始说起,启程京城的事。
“弟妹,我和两个儿子也商量了一下,你之前说跟着镖队同行去京城,我们觉得还是不妥,城里的镖队我们没有熟人,这一路上万一出什么变故,或者队里的人起了歹心,你带着两个孩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林母微微蹙着眉头,两只手交叠着搓着手指,一路上的风险,她自然想到了。
只是如今丰水县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今年的铺面没人租,田地也干旱的开裂,初春勉强种的种子连个芽都没发出来,今年肯定是没有收入了。
虽然以家里的积蓄还能坚持到明年春天,但是,县里的店铺关门,衣食住行供应一应不足,难以度日。买一点东西都需要去城里买,而前几天城里的鸡蛋和蔬菜价格几乎翻了一倍,如果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而去京城投奔弟弟李默,虽然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这一路上的风险,又难以估计。
林母半天也没说话,正左右为难时,王伯伯接着说道:“要不,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家虽然去的是北直,幸而离京城不远,我们先送你们娘三个到你弟弟那里安顿好,我们再折向北直。”
听到王伯伯的话,林母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这…这怎么好意思啊!”
王伯伯抬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说道:“不是大事,你也不用挂怀,如果没什么意见,咱们就合计一下上路的事。”
林母心理十分感激,自从林奕父亲去世后,王家人在生活上对她们家母子三人颇为照顾,因为王伯伯在县里有几分声望,有他们的庇护,林家虽然没有一个成年男丁,但是一直生活的也算安安稳稳,无人敢欺。
只是这一路上京,她们母子不但是累赘,还要劳烦王家人,特意绕一圈耽误行程,林母也十分过意不去,但是想想自己不要紧,如果孩子在路上除了什么意外,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承受。如今,她也只有厚着脸皮,再劳烦王大哥一次了。
林母脸色微红,望着王伯伯说道:“王大哥,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些年您帮我们太多了,这次还得劳烦您,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这路上,一应费用都由我出,如若您不同意,我真无地自处了。”
一路上的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林家数年家境殷实,还有些家私可以变卖,这笔钱还是出得起的。
而王家北上,本就是去做生意的,手里多点本钱,自然再好不过。王伯伯犹豫一下,便答应下来。
接着,林母和王伯伯就开始商量,北上的细节,在哪里买那车、带多少行李、走什么路线等等。
林奕在旁边听的仔细,和上一世一样,林母心细,王伯伯周到,一切安排的紧紧有条,而且只字未提曾家的事。
时至傍晚,王伯伯才离开。
林母送走王伯伯后,坐在椅子上,环顾屋子一圈,摸着手下的桌子椅子,神情落寞。
林奕察觉到母亲情绪的波动,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娘,这不都安排好了吗?何须担忧?”
林母将林奕揽在怀里,下颚蹭着林奕的发顶,说道:“你这小丫头,你从小生在这里,现在眼看要走了,你就没点舍不得啊?”
听到林母的问话,林奕也不禁一愣,丰水县这个家,她离开后,一路奔忙,很少想起。
即使重生后,午夜梦回,她也总是在清平观,习剑术,制草药,做功课。
她确实没有留恋,她看出了母亲的对未来的忐忑不安,只不过她毫无这这种感觉。
命运捉弄她重新回到这里,可是心还停在自己惦念的地方。
林母也没再等林奕的回答,自顾自说道:“娘从未离开过这里,娘也不想走,你姥爷、你父亲都在这里,如果不是…哎,罢了,不去想那些,走出去总归对你们是好事。”
林奕静静的靠在母亲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母亲的后背,想要安抚母亲不安的情绪。
第二日一早,林母交代好林奕照顾好弟弟,就要走了,说是和王家一家人去马市相马。
林凡一听说买马兴奋坏了,非要跟去,林母纵着他,就打算带他,林奕也只好跟着去了。
马市离得很远,走到一半,林奕就后悔不迭,火辣的日头从头顶晒下来,林奕又渴又热。
不知道林凡哪里来的精力,一路上喋喋不休,和王家大哥讨论相马之术,王大哥也不嫌烦,从骨架毛色、到牙口蹄夹耐心的和林凡讲解。
等到了马市,已经是中午,林奕满头细汗,口干如火烧,马粪的味道伴随热浪,一波一波的向着林奕扑来,臭的林奕几欲晕厥。
旁边王家老二王城,看到林奕两个脸蛋涨红,神色萎靡,担忧的问道:“林奕,你没事吧?你脸红的像猴屁股。”
王伯伯瞪了王城一眼,说道:“有你这你说小姑娘的吗?”说着把腰上的水囊递给林奕,“丫头,你喝点水吧。”
林奕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半下,才感觉好一点。王城在旁边嗤笑:“看你身体,咋去京城啊,别走到半路让我背着你!”
林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往马市中间走去,王城跟在后面嚷嚷道:“林奕你怎么回事,一路上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我哪里得罪你啦!”
半大男孩的呱噪,像是夏季池塘边蛙鸣,听不听都由不得你。
马市上人头攒动,卖马匹的商贩也不少,不过一圈转下来,优质马匹很少,大多瘦骨嶙峋,老弱残伤,而优质马匹,价格贵的令人咂舌。
王伯伯,和林母商量要不要考虑买老马,价格优惠一些,到京城再转卖出手,几乎没什么损失。
林母也有些犹豫,两辆马车,四匹马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
林奕接话道:“去北京路途遥远,优质马脚力好,进程也快。”
林奕心理盘算着,如果这一世用好马代替上一世的老马,行程会快很多,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看,只要能提前两天抵达苏州城,并且只入住一晚便启程北上,便可错过那批难民。
林奕看王伯伯和林母还有犹豫之色,又说道:“到京城每日行进也要半月有余,若是快马,十日便可到了,咱们一行人的吃住费用,也可省下好几日的。不仅如此,据说今年整个江南都受了旱灾,不少流民四处流窜,迟则生变,不如缩短行程,以图一路安全无虞。”
林母狐疑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林奕嘴唇轻抿,神情严肃,下颚微微扬起,双手背在身后,除了微微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此刻正红彤彤的彰显出几分少女的稚嫩之气,此时的她丝毫不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林奕也回看母亲,眼神坚定,毫无退色,不知道为什么林母心里咯噔一下,心中十分不安,她转过视线看向王大哥。
王伯伯也在思索林奕刚刚的话,片刻后,对林母说道:“我觉得丫头说的有道理,穷人富路,一路平安最重要。”
林母见王大哥也同意林奕的意见,便不再犹豫,“好,那咱们选马吧。”
一行人很快选好了马匹,有去旁边集市选了马车和路上用的炊具、帐篷、水囊等出行用品,等回到丰水县已经傍晚了。
回到家,林母烧了一盆水,一家三口擦擦脸就打算睡觉了,本应泡泡脚,或者洗个澡的,只是如今水是个金贵物,自己家的水都是王忠、王城每日早上走几公里路大老远打回来,一点也舍不得浪费。
躺在床上,一家三口才长长舒了口气。林奕眼皮都粘在一起了,刚要睡着,就听林凡哇的一声:“糟了,没去曾先生哪里上课,我也没提前请假,完了完了,明天有我好果子吃了!”
林母知道曾先生向来很严厉,安抚的拍了拍林凡,“没事的,我也是忙忘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和曾先生解释一下。顺便和他们说下,咱们要走的事,总要提前打招呼的。”
林凡兴奋的大叫一声:“终于不用再上课啦!”
林母刮了刮林凡的鼻尖,“想得美,到京城让你舅舅教你,课业绝不能耽误的。”
林凡依旧美滋滋,“反正,这段时间不用上课了,大幸,大幸。”
母子俩没聊几句,就累的睡着了,林奕迷迷糊糊的想着,明天她也得跟去,她知道曾云帆的目的地是京城,但是绝不能和他们同行,最好让他们走不上,滞留在南方,才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