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房间。四处转了下,只看到一封管家给我的信。信上说我以后就住这里,明天去C中报到。末尾加上一句:小姐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我走到阳台上,外面已经晴了。
我万俟琪答应你们——我的家人们,我会好好的。也请你们都好好的。
噩梦总会过去,雨后便会天晴。
万俟琪,你可以。
我突然间发现,我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凡事只会哭闹撒娇的万俟琪。
万俟琪,你已经不是公主了,那些娇生惯养的习惯必须得扔。
真的。必须。
我转了下房子,在门口发现了一辆粉色单车。这应该是我以后的上学交通工具。
爸爸不可能不知道我不会骑单车。
跨上包,推着车出去了。
我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忍着疼痛爬起。我知道这些疼痛只是一个开始,要是连这些都不能忍受,那么,万俟琪,你乘早认输吧,让所有人耻笑去。
突然,前面拐角处冷不防蹿出一个男生。他居然是从二楼跳下来的。很不巧的,当他不屑地回头一笑走出拐角,以为安全逃脱时,被即将摔向大地的我和单车撞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低头道歉。
“长点眼睛。”他甩出这句没有温度的话后,拍拍屁股走人。
确实是我错,所以即使为他这句话生气也无济于事。
“糟糕!他是小偷!”我的挎包不见了。
怪不得从二楼跳下。
我坐上单车,向前方那个远去的背影骑去。
后来回想的时候觉得很好玩,情急中竟然学会了骑单车,而这其中,自己完全不知情。
有些帅气地将单车横在他面前,说:“把包还给我。”
他假装糊涂地问:“什么包?”
“什么包?刚才你撞了我,乘机偷走了我的包对不对?还我。”
他冷哼一声:“搞清楚,是你撞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走开,别浪费我时间。”
在我不知道自己被怎么了的时候,人已经又一次在地上了,单车也又一次压在了我身上。
他只瞥了我一眼就小跑走了。
我不懂他的眼神。
左脚膝盖出血了。我推着车一瘸一拐地走。每一步像是在刀刃上般痛。
太阳再辉煌,也有落下的时候。
万俟再神气,也有落寞的时候。
明早太阳复辉煌,万俟何时再神气?
第二天,我去我的班主任——林莓处报了到。她告诉我我的班级是一班。我知道的,幼儿园、小学、初中,乃至现在——高中,我都会在最好的班级。
下了办公室,往教学楼走去。
“琪琪!”
我一愣,我在这儿有认识的人么?转头一看,是个陌生女生。
她追上我说:“这包包是你的吧?你落在老师办公室了。”
我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并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么?”
她摊摊手说:“不认识啊。我们同班,刚刚在办公室听到的。我叫林萧雨,现在认识了。”
“恐怕你还不认识我呢。你是不是以为我姓莫,名琪琪?”
她一副疑惑的表情“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万俟“是我的姓,“琪”是我的名。万俟,复姓。”
我的余光瞄见,前方有两个男生停住了脚。一个停了下便又继续前进了,另一个看了会儿才走。
应该是错觉吧,太阳很烈。
“万俟?我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姓呀,好特别哦。”她开始研究起我的祖姓来。
我说“学无止尽,有兴趣的话,去查查复姓资料,蛮有意思的。”
“恐怕得下次了。快上课了。我带你去教室。”她拉起我的手。
于是,我就这样在C中交了第一个朋友——林萧雨。我很喜欢她的名字,带着诗意,很美。
所以,我们俩当然是同桌。
至于认识第二个朋友单义柏,那就要先开始上课了。
林莓老师说第一节课不讲课文。她先是给我们介绍了C中的建立史,再是告诉我们要适应这里的生活,高中可不比以前。她还申明一点——重点申明:不要把你们在家里的小姐少爷脾气带到学校。我林莓可不会跟你们妥协。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为什么敢说最后一句话。
出乎我的意料,全班整齐地回答了她:是!
不过,她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刚刚说了不会妥协,我就确确实实地看见了一棕“妥协案”。
突然,门被踹开了,一位戴着鸭舌帽,两耳塞着耳机的男生出现在门口。他无视老师的存在,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我以为他会为他的嚣张付出代价。可是却什么也没发生,林莓老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讲她的。
我疑惑:这就是她所谓的“不妥协”?
他摘下鸭舌帽时,我刚好回头,怔住了:小偷?
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小偷!”
全班的视线迅速集中在我身上。
萧雨拉拉我:“琪琪,你在说什么啊?”
我指着他说:“他是小偷啊,昨天偷了我的包包。”
我讲了笑话吗?几乎全班都大笑起来。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不说,就趴下睡觉了。
萧雨用力拉我坐下,跟我耳语:“不可能啊,琪琪你一定误会了。莫霄可是有钱有势的大少爷,大家都知道的。”
大少爷?这么说,他根本没那个闲情逸致偷我的包包?”可是,我昨天看他从二楼跳下来的,不是去偷东西吗?”
“万俟琪,没有举手不要说话。”老师说。
“是。”
等她的注意力不在我们这后,萧雨又说:“听说他家人常关他禁闭,他当然会想尽办法逃脱啊。你还是别惹他吧,林莓都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林——”
“报告!”
话说着,又一个男生迟到了。
再次出乎意料,林莓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单义柏,迟到,走廊罚站一节课。”
“老师,我是因为……”他想解释。
“借口。迟到就是迟到,罚站。”
他闭了嘴,出去了。
我正义感突发,站起来说:“老师,同样是迟到,为什么单义柏要罚站?”
她没有回答我,也给了一句:“万俟琪,扰乱课堂秩序,走廊罚站一节课。”
“为什么?我没有扰乱课堂秩序。”
“万俟琪!你敢顶撞我?你哪家的大小姐,竟然不服从命令,我要报告上级。”说着拿出手机。
我看到他们都咽了咽口水。
我倒要看看上级怎么处理。我没有错,我不怕。
萧雨突然站起来说:“老师对不起,琪琪是昨天才来C市的,什么都不懂,请您原谅,我这就让她出去。琪琪,听我一句,快出去。”
好说歹说,我出去了。
听到了一声“白痴”。
“萧雨,我没错,为什么要罚站?”太没道理了。
“哎呀,琪琪,你不知道,林莓她有人撑着,谁得罪了她谁就倒霉。莫霄她是惹不起。像我们这些没钱又没势的人,只能忍气吞声了。好了,我进去了,要忍哦。”
“忍……我怎么忍?”没做错事却要被罚,这就是我以后要过的生活吗?还是说我过惯了小姐生活,根本无法忍受一点点委屈?
也许是我声响大了些,惊动了对面的男生。他说:“万俟琪,省点力气罚站吧。”
“呃?”没意识到对面还站着个人,我有些奇怪声音哪来的,“呵,是你啊。”
“恩?这儿还有其他人吗?说起来,你是因为我而罚站,真是不好意思。”他笑着说。
我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很好看。
“是那个老师太过分了,不对,她不配当老师。”我有些忿忿不平。
他又笑了:“果然是刚来C市的人。我们班除了你是从初中部直升的,对于她,早就习惯了,你就安了吧。”
“难——”我本来想说难道就没人治得了她吗,突然,脸上有着火辣辣的疼痛感。
我一共听到两声:啪,啪。
“我是叫你们罚站,不是叫你们闲聊!”传来的是林莓愤怒的声音。
我因为昨天膝盖受了伤,站不稳,摔了。我坐在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在家里,即使我犯了天大的错误,也不会挨一下打。而今天,我竟莫名其妙地被一个“老师”扇了一耳光?
所有的委屈都聚在了一起,我又哭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吗?”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就凭你长着一副我想泼硫酸的脸。怎么样,长得——”她居高临下的捏着我的脸,“这么惹人喜欢,干嘛不去坐台呢?很适合啊。就凭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你顶撞我!”她突然朝我吼过来。耳边开始嗡嗡作响。
“有胆你就泼。”虽然我处下风,但用她的话来说:我——不——妥——协。
眼前闪过一个黑影。
“你别激怒她,她说到做到。师,万俟琪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她。”单义柏挡在我面前。
林莓用力推开单义柏,扬手又要打我:“我已经原谅过她一次,是她自己找死!”
闪也来不及了,我只好试着用手挡挡。
“够了。”
莫霄?我没看错?
她的手收了回去。
“吵死了,不知道我在休息?”说完就回去了。
林莓也懂他话的意思,瞪了我一眼,也回去了。
单义柏扶我起来,问:“你还好吧?痛吗?”
“说不痛你信吗?我从没挨过你知道吗?要是……”要是万俟没有倒。
“要是什么?”
“算了,哪有那么多”要是“。回去你的位置吧,谁知道还要挨多少下。”我好像已经不能够再挨第二下,因为现在就已有些重心不稳。在这陌生冰冷的世界,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帮我——除了自己。
我误会了他,他却帮了我,所以下课后,我决定去向他道歉和道谢。
当他走出教室,我第二次挡住他的路。
他有些意外地掀开一点鸭舌帽,看了我一眼后又放下。一句话不说地从旁边绕过去。
我叫住他:“莫霄,对不起,谢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他的嘴角微微扬了下。
是笑吗?可是不像。
不管怎样,欠你一次。莫霄。“我会还你的。”
他还是不语,转了个个弯下楼去了。
萧雨从教室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左看看我,右看看我,紧张地说:“我的天,琪琪,你想急死我啊!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你知道我在里面听到林莓对你说的话我有多害怕吗?你怎么能那样对她说话啊,她说泼那就一定会泼的啊,还好单义柏帮你解决了,要不然……我真不敢想像。”
或许——还有萧雨,不是吗?
“好萧雨,我没事。”
本来萧雨已经放心了,只是有些心疼地抚着我的脸。突然,单义柏指着我的膝盖:“你的膝盖出血了!”
我穿的是白色丝袜,但膝盖处已经殷红了。
可能是刚才摔倒的时候,伤口裂开了。痛得自己都麻木了。要不是他看到,我恐怕都不会发现。
身体的凌空。
“快送她去医务室!”
我可以自己去的。我没事啊,萧雨,单义柏,你们过于紧张了。
看着他的表情和脸上流下的一滴滴汗水,我想:再或许,还有单义柏。
再冰冷的世界也会有温暖的角落……吗?
我许久才说“我没事。”
萧雨不相信“怎么会没事啊!血啊!林莓怎么能这样!”
“不是她。是昨天学单车的时摔的,已经上了药的,没事。单义柏,放我下来吧。”
“一定吗?”
“一定。”我点头。
他没有反驳我,放我下来了。
那种关切的眼神似曾相识。
但不可能,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萧雨说今天没课了,也就是说:放学了。
我婉言谢绝了他们送我回家的好意,独自推车走了。可能有些日子不能骑车了,这脚弯曲不得。在他们面前,我当然强装没事,可一离开他们的视线,就开始一瘸一拐。
转了个弯便听到前面争吵声不断。习惯性退到墙角。
“你把我当什么!取款机是不是?”很粗的声音,沉沉的,应该是中年男子。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把她当玩偶。”这个就嫩了许多。
初步断定:老子教训叛逆期的儿子。
“我是你爸!”
“你不是!”平静的声音突然激动。
接下来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他爸干了和林莓同样的事情。
“你吃的,你穿的,你上学的,是谁给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不是吗?你要停版的车型模具,我就开长生产一屋子给你,你要钢琴我给你买钢琴,你要车我二话不说就买给你。现在你说我不是你爸!”更激动。带着沧桑感。
“可是你杀了我妈!”这是揭斯底里的喊叫。
我还没琢磨这里里层的关系,一个人就出现在了我的跟前。
他发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没想到这人竟是莫霄。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赶紧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
“你要是把今天听到的说出去……”
杀我灭口?我很害怕地听他说下去,可是我许久未听到一个字。睁开眼一看,眼前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没下文了?
他爸爸真的杀了他妈妈吗?
算了,别人的隐私我还是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