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二年,燕帝为美人而下令建造的的摘星楼完工,随后在宫中大摆宴席以博美人一笑。前庭朝臣满座,觥筹交错,一片繁华热闹,却无人知晓废后即将枉死冷宫,满面凄凄。
残破的宫门被人一脚踹开,冷风袭来,引得屋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一个哆嗦。
她吃力睁开眼,望着逆光而站的那道伟岸身影,心里既恨又迷惘。眼前那人曾是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爱的父亲,可如今却是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之一。
“父亲……”她唤了一声,下一刻却泄气般垂下头自嘲,“呵……我现在还能唤您一声父亲吗?”
赵临站在门口没应,抬手一扔,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就摔到赵棠床上。赵棠伸出手,颤巍巍展开圣旨一看,不由嗤笑。没想到燕明捷一朝坐上帝王位置,还真就忘恩负义赐死于她,真应了那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古话。
宫女端着鸩酒上前,“吉时已到,请娘娘上路。”
赵棠轻笑一声,望着催她去死的宫女温声问道:“采香啊,你跟着本宫多久了?”采香避开赵棠冷厉的目光,不敢回话。赵棠也没打算让采香答话,继续道:“本宫记得你十岁时就待在本宫身边了,没想到一晃七年,你都成了别人来杀本宫的刀,真是人心难辨啊。”
采香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鸩酒乃皇上所赐,请娘娘勿抗圣旨!”
“采香,你别怕,只要你回答本宫几个问题,本宫立马遂了你的愿,不会让皇上怪罪你的。”赵棠展开笑颜,一脸温和又带了几分纯真。然而在那温和的面孔下全是凛冽寒意,这样陌生的赵棠是采香从未曾见过的。
“你说,本宫和贵妃都是赵丞相的女儿,为何赵丞相会为了她而狠心要害死本宫呢?皇上既然一心想让本宫妹妹做皇后,当初又何必娶本宫呢?”看着采香越来越颤的身子,赵棠笑得越发开心,“乖,只要你给本宫一个答案,本宫立马去死。”
温和的话语带着锥心的毒,毫不犹豫带着采香朝地狱走
采香“扑通”一声跪下,高举着放着鸩酒的托盘惶恐道:“求娘娘饮下鸩酒,以谢皇恩!”
赵棠笑嘻嘻伸手去扶采香起来,“你跪下干什么?如今本宫只是废后,不必行此大礼。你只要告诉本宫皇上和丞相大人为何容本宫不得,本宫绝不会为难你的。”若是忽略掉她惨败的脸色和采香僵硬的身子,旁人指不定还真以为两人是什么要好的姐妹。
采香慌忙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娘娘别问了……呃……”采香尚且还在求饶,冷不防就被赵临一剑穿胸,死不瞑目。
赵棠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为赵临鼓掌,“不愧是大燕文武双全的丞相大人啊,杀个人都是这么容易。”
赵临总算是看了眼赵棠,只是那冷冷一眼毫无记忆中的宠溺,而是淬着无情的杀意。
赵棠像是没注意到赵临手中滴血的剑锋正对着自己,又或者说是不惧怕成为剑下亡魂,只看着撒了一地的鸩酒抱怨道:“也不知采香是怎么办事的,本宫都还没喝下这鸩酒呢,怎么撒得满地都是?”
又抬眸看向赵临笑道:“丞相大人杀了采香,怕不是为了救本宫吧。”
赵临总算施舍她一句,“娘娘一如既往的聪明,可惜了。”赵棠不知道他口中说的可惜是指什么?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把她宠上天的人,心底百味杂陈。
自从她做了皇后,她就一直不明白向来宠爱自己的父亲为何会朝夕之间性情大变,视她如仇人。时时刻刻在朝堂上弹劾她不说,竟还为了让她妹妹赵菡做皇后而向皇上请旨废了她,如今更是对她的生死毫不关心。不,不对,不是毫不关心,而是一心置她于死地。
剑峰上的冷光拉回赵棠的思绪,不待她多说什么,胸前已经绽放出一朵血花。赵棠眉头紧蹙,脸色惨白,可还是倔强地看向赵临,一字一顿问:“……父亲,棠儿本不是你的孩子,对吗?哈哈就算是也不重要了,因为……若有来世,棠儿绝不做赵菡嫡姐,绝不做燕明捷之妻,也绝不做您的女儿……”
赵临冷冷看她一眼,待再添一剑时却被人打断。
赵齐豫跑进来道:“义父,宫里闹贼了,皇上正派人四处捉拿贼人,擒之杀无赦。”余光瞥见身中一剑的赵棠,不由瞳孔一缩,回过神忙道:“义父,棠妹……废后已经中了您一剑,铁定是活不了的,我们还是先去见皇上吧。”
许是赵临也觉得赵棠活不了,才收好剑跟赵齐豫出去。
两人一走,赵棠的意识渐渐模糊,清明的双眸也慢慢合上再难睁开,最后终是支撑不住无力的身体瘫倒在冷硬的床上。
许是人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对四周都很敏感,又许是寂静的冷宫显得那轻微的声音格外明显,她好像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这般想着,她不由呢喃出声,“真好,走时无人送,来时有鬼迎……”
“有鬼迎?”那鬼的声音格外好听,醇如佳酿,一闻就醉。
赵棠想着自己反正已经死了,何不在阴间活得潇洒恣意些?于是笑道:“无常哥哥……你看我在人间活得这么累,现在来阴间了,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愿望啊?”
“你、你能不能抱……抱我……”声音细如蚊蝇,直至消失。
年轻男人站在离赵棠不过几步的距离看着她咽气,沉默片刻后,终是不顾她身上的血渍脏污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