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尘并不想将这些糟心的事情告诉龙海德,他已经在一套世界观上生活了一辈子,这样颠覆的世界观的灌输,年过花甲的他一定接受不了这么巨大的信息量的刺激。
而且另一方面,因为沈一尘从小的原因,他现在如果再和老人说起这些事情,那么很大概率会被当成是小时的妄想症复发了,本来稍微有些缓和的也损管系很可能再次跌破冰点,如果那样的话,再想要保护老人的难度将比现在提升好多个层次,本来现在的情况都是很难独善其身,根据老夫所说,光团极为浓烈的很可能都是瞳巫,杜天昊周身一尘不染的情况,明显不是普通人,哪天莫名和警察出现在学校的道袍青年也很明显不是普通的人,那双泛着银光的瞳仁沈一尘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自己这些光团突然重新出现在自己眼中,很有可能也和那道袍青年有关……
那么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并不排除杜天昊是什么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人的可能,那么自己必须做出一些必要的准备来应付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老夫已经不让自己再塌进小老头的大楼了,而且上周才刚刚去看过沈浩,根据里华国的法律,犯人如果表现良好,那么凡人亲属每两个月可以有一次探监的机会,现在距离下次可以探监的时间还有整整七个星期。
“呼……”沈一尘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从小到打在孤独中长大的他,此时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落寞。
本来只用考虑明天这么活下去的他,在的到老夫的资助后这两年似乎活得顺风顺水,而杜天昊这个他人生中第一个似乎可以掏心掏肺的朋友,又让他感觉到人间的温暖,然而现在看来这份友谊却似乎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纯洁,然后是面前天大的问题突然从天而降,本来潜藏在水面以下的危险一一浮现,将他从那个虚假的宁静中唤醒,使他看见了星空中隐藏的种种陷阱,那些,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陷阱。
他看着面前桌上放着的一整张鬼画符,沉默了许久,在又一声长叹中,他将笔盖合上,在悉悉嘘嘘的声音中,他把桌上的作业都收了起来,现在他的心思,根本没有办法学习了。
收拾完桌子之后,他看着空白的桌子又沉思了良久,转身走向了角落的灶台处,开始准备午饭,已经快要十一点了,该开始炒菜了。
今天老夫送来的是四只鸭腿,沈一尘通常喜欢把它们去骨之后炒着吃,不过今天他想换一个做法。
“姥爷,今天换做法,给你开酒戒,做啤酒鸭。”
龙海的看着心情明显十分低落的沈一尘把作业收起来,又破天荒的给自己开了酒戒,他知道,沈一尘的问题不小,但是他不知道现在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给他一点安慰,所以秉着言多必失的理念,他决定保持沉默,让沈一尘独自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有时候,男人安慰男人最好的良药,就是保持沉默。龙海德这一沉默,歪打正着的满足了沈一尘现在想冷静一会的需要。
沈一尘换上鞋走出了小车库,向着最近的小超市走去。
他其实很喜欢喝酒,小时候头疼的睡不着觉,他就经常偷龙海德的白酒喝,几口白酒下肚,晕乎乎的也就很快睡着了,期间自然被龙海德发现过几次,也因为这事挨过不少打,但他的酒也一直没有彻底戒掉过,每次疼得睡不着时,还是会忍不住去偷酒喝。而这习惯在那些光晕莫名消失后的这些年也没有改变,每次他有烦恼睡不着时,都会从他家的角落中翻出他偷偷藏好的酒来,美美的喝上几口,这也是他失去了那些田野中的温暖光晕后唯一的乐趣了。
至于龙海德,他喝了一辈子酒,就算是家里只剩下祖孙二人时,他的酒也断断续续的没有断过,潜移默化的引导也是沈一尘偷酒喝的主要原因。
那场车祸后,沈一尘家彻底失去了收入来源,虽说老夫的资助向来丰厚,但沈一尘也实在不好意思用老夫的钱给他祖孙二人买酒喝,而且老人的身体由于脊柱损伤,也不能再过度饮酒,于是他干脆给姥爷和自己立下了一个戒酒令,承诺二人一同将酒戒掉,从此滴酒不沾。
老人自然也明白这些事情,在略做踌躇后也答应了这道戒酒令。
从那以后二人便像从未饮过酒一般,轻轻松松的从无酒不欢变成了滴酒不沾,祖孙两个虽然间隙众多,唯独这条戒酒令,十几年来第一次达成了高度的共识。
沈一尘走进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习惯性的走向了酒水货柜的旁边,把手伸向了一瓶二锅头。
虽然来到车库这里两年,戒酒令的存在让他从来没有喝过酒,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操演过无数遍在这个货柜买酒喝的情形,如今破戒来买酒,下意识地便把手伸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瓶酒上去。
他晃了晃神,意识到自己拿错了酒,自己是来买啤酒的,又转过身去,走向了超市门口放着的啤酒摞成的小山,从一个角落的酒箱子中,拎出了两个绿色玻璃制的啤酒瓶。
“老板,结账。”
那个慵懒的超市老板把视线从手机上转移到他身上一眼,轻轻说道:“四块。”
……
呲啦啦……
啤酒浇在锅中被剁成块的鸭腿上,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麦香气,混合着鸭腿独特的香味,飘满了小小的车库,轮椅上的老人闻着这独特的香气,不由得闭上眼睛仔细地闻了闻。
他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过酒香了,更别说这种混合着肉的香气,虽然他也知道,突然提出破戒的沈一尘是因为有什么心事,不过说到底,能够喝到一些酒他的内心还是很开心的。
很快,一盘散发着浓郁酒香的啤酒鸭被端上了桌子,没有什么华丽的配菜,卖相也称不上精美,甚至有些丑陋,但这盘肉,总是能让看到它的人都充满食欲。
哧——
另一瓶啤酒被沈一尘手中的筷子别开,咕嘟咕嘟地倒进了沈一尘面前的两个碗中,沈一尘把其中一只送到老人面前,轻声说了一句:“就这一次。”
老人默默端起酒碗,小小地抿了一口,没有回答,但是多年的默契,二人已经不需要多说。
沈一尘端起碗,轻轻向老人扬了扬,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随着酒下肚,他的眼角有一滴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