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斯醒来后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能知道的就是全身上下传来的痛楚,皲裂般的痛楚,他的手脚皮肤全部因为寒冷而被冻裂开来,透过裂缝能清楚的看到猩红的血肉,但是他不恼,甚至脸上带着笑,笑得十分用力,因为在他的旁边就是同样昏迷的苏亚,尽管满脸苍白,最起码胸口还是不断起伏呼吸的,长长的舒了口气,轰然倒在床上,四肢尽力向外开阖,用尽全身的力气美滋滋的伸了个懒腰。
至于是怎么带着苏亚回来的,他搜刮尽记忆,也只能记得最后那个冰球滚落至他面前的时候,透过深厚模糊的冰层,看不出里面人的样子,他却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好像他那投掷硬币就一定能猜对正反面的天赋一样,即使看不完全面前人的模样,他同样可以肯定被冰封在冰球儿里的人就是苏亚无疑。
后来的事情他就完全不记得了,就好像一盘正常播放的磁带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断片声一样,不让他记起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他好像记得自己奋力推着那个冰球儿艰难前进,幸亏是个原始森林,这要是座密林,估计只能等死了。
所以当老院长重新返回镜湖冰山的时候,在路上看见加洛斯那货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推着依稀冒着寒气的冰球儿,就算是养气功夫十足的他也大吃一惊,等瞄到冰山脚下那一堆碎裂一地的冰碴子的时候更是心中直呼奇了怪哉,怎会轻易如此?
因为一直想不明白重重怪异之处,老院长才会将加洛斯拉到秘密研究室里来,希望可以吓他一吓,让他说出实话,别再满嘴跑火车了。可加洛斯那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能轻易屈服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关键是还没到实验室呢,走着熟悉的老路,看着周围越发熟悉的景色的时候,加洛斯心里像是遭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抱着老院长大腿再也不肯让他前进一步,嘴里胡言乱语,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什么也往外说,越说越顺溜,搞得老院长满头黑线。等到了研究室里见到那群怪人,加洛斯安安静静的藏在角落活像只被拔光毛的鹌鹑,呼吸都嫌累赘。
“我真的不知道啊,爷爷,你要相信我啊!”加洛斯哀嚎,忽的抱住老院长的大腿死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老院长裤腿上,老院长也不恼,笑呵呵的看着加洛斯。
加洛斯偷瞥了一眼老院长表情,发现没有波澜,于是哭喊声更大了,“那些冰球儿是自己从冰山顶上自己滚落下来的,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呀!再说了,我这一晚上遭了多少罪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您快把我放出去吧!我求您了!”
说着,加洛斯就要解开手脚上紧绷的纱布,让老院长好好看看自己的伤势,企图打动老院长,让他开金口放自己出去,至于什么苏亚不苏亚的,那是谁呀,有自己命重要吗?大不了不要好处就是了,只要让他赶紧离开这个不是地狱胜似地狱的恐怖地方,就算是让他再经历一遍那晚的恐怖又有何妨?
最终老院长还是没同意,在加洛斯幽怨的眼神中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说只要苏亚清醒过来,身上不再散发冷气,就可以让加洛斯带着苏亚离开研究室,这让加洛斯心里有了期待,每天照顾苏亚也有劲了,悉心呵护,无微不至,都快赶得上照顾老妈了。幸亏那些个怪人注意力不再他身上,兴趣反而在昏迷的苏亚身上,眼神火辣,嘴角流涎,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苏亚一样,这让加洛斯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不得不说老院长真的是只老狐狸,对人心的把握简直精妙到毫巅,料定加洛斯恐惧实验室,所以才要把他带到实验室里来,让他口无遮拦,说出老院长想要知道的情报,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加洛斯动力倍增,能更加悉心照顾苏亚,除非发生意外,老院长就不用担心苏亚的安危了,心头就可以放下重担,专心搞定手头上的事了。
还要安慰一番欧菲亚,自从将苏亚转入研究室,欧菲亚哭喊着要来看,老院长不同意,欧菲亚就一脸倔强的再没理过自家爷爷,每天呆在小楼里练剑,有时能劈砍一天不变姿势,也不吃东西,老院长看在眼里,虽然心疼,但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绝不让欧菲亚再见苏亚一面,最起码现在不行,人多眼杂,不是时候。老院长索性派欧菲亚去执行任务,让朱迪跟着一起去开导她,至于风纪委员会的事务,还有很多人能做,回来再进行交接是一样的,所以那个丰乳肥臀的莉米就迷迷糊糊的接手了风纪委员会的所有事务,搞得她心里莫名其妙,再加上最近欧菲亚会长再没有出现在风纪委员会,心里难免有些猜测与担心。
莉米也是被冰封在冰球里的众多之一,但醒来之后发现是在自己熟悉柔软的床垫上,这让她一度觉得是在做梦,想起记忆最后那肆虐的冰蛇无情的将她吞没,让她陷入黑暗中就一阵后怕,但当她出门,看着同样迷糊的同学的时候,这才惊恐的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风纪委员会的重任就压在她那纤细柔弱的肩膀上了,这让原本迷糊的她更加迷糊了。
众人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清醒过后只是一味的赞美神明,认为这是神迹,不然的话怎么解释自己被冰封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在家里出现?就算是从头到尾经历过的加洛斯也无法解释,总不能告诉他们,他们是自己从冰山上滚下来的吧,这更无法解释了。所以很多学员又结伴去了被苏亚毁之一炬的山顶教堂,对着那个还坚挺的屹立在那但却破碎残缺了的神像行礼,在周围点满了蜡烛,烛泪滚落,满地狼藉。
加洛斯想了又想还是哭丧着脸将苏亚背到了自己生命中的禁地,几天之内,因为苏亚这个丧门星,加洛斯不得不两次踏进几年不敢走近周围的研究室大门,在那里,终于见到了寻之未果的老院长,哈布斯家族的老族长也在一块儿。当二老与众位奇异研究员结束谈话的时候,加洛斯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发现二老之后,放下苏亚就要逃跑,老哈布斯眼疾手快的将他拦住了,将加洛斯心心念念的洞开的机械电梯给关上了。加洛斯满脸死寂,不得不面对又对他重启兴趣的诸多怪人。
老哈布斯钳着加洛斯肩膀,看了一眼被老院长扶起来的苏亚,质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又昏迷了?”
“嗯呢。”
“怎么昏迷的?”
“不知道。”
“什么时候昏迷的?”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老哈布斯气急败坏,狠狠地盯着加洛斯,加洛斯一脸无辜,拼命眨巴眼睛,“我去的时候就已经倒在盥洗室里了,镜子碎了一地,应该是他自己打碎的,该不会是照镜子的时候被自己的帅气给迷晕了吧!呵呵。”
加洛斯顶着老哈布斯杀人般的眼神,硬着头皮讲了个冷笑话企图缓解一下僵硬的气氛,可他发现气氛好像越发冷漠了。
不远处,老院长已经将苏亚平放在了床铺上,正仔细的看着眉心那道冰蓝色的印记,朝着还在跟加洛斯大眼瞪小眼的老顽童道,“别欺负那小子了,你快过来看看!”
老哈布斯丢下加洛斯立马赶了过去,看到苏亚眉心的印记之时先是沉默不语,而后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冥思苦想,而后恍然大悟,满脸震惊,吃吃道,“这,这是……”
老院长自然懂得,缓缓的点了下头,满嘴苦涩,“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事已至此,总归还算是个好结局,不算太难看,接下来就看这小子自己了!”
老哈布斯同样一脸苦笑,“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局,根本不在计划之内啊!”
老院长瞥了一眼老哈布斯,轻声道:“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方案,没抓到黑魔导协会的漏网之鱼还在意料之中,不过眼下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也不能说是收获,双刃剑嘛,伤敌亦伤己,看那小子的造化了!”
“不说这个了,没有生命危险就行!不过……”
说着,老哈布斯将视线投向跟着他过来听了他们的谈话后又准备悄悄溜走的加洛斯,如芒在背!
加洛斯苦不堪言,他觉得应该是不能活着走出研究室的大门了,听了两位大佬的谈话,虽然二人一直在打机锋他听不懂,但他还是觉得这次谈话隐藏的内容实在太多,原来给欧菲亚挑选专属骑士的擂台赛真跟自己猜的一样是个阴谋,还有苏亚那丧门星的异变原来都没什么,两位大佬都知道缘由,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想怎样,再怎么说也是我孙子!就让他以后跟着苏亚吧,他手里情报不少,应该能帮得上忙!”
“那行吧,我就信你这条老狐狸一回!”
老哈布斯收回了冰冷视线,转身走入研究室深处。
老院长笑眯眯的看着僵硬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的加洛斯,轻声道:“听到了没?”
加洛斯拿后脑勺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宛如机械。
“那就走吧!”
加洛搜如蒙大赦,僵硬的动作顿时灵活起来,一溜烟的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等逃出去研究室很远,这才靠在路边大树上抚摸着心口,冷汗直流。
这是他多年后再一次亲身感受到离死亡最近的时刻,既熟悉又陌生,心里还莫名兴奋起来,嘴角竟不知不觉间勾勒起淡淡的笑容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