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有了自己的营地,筷子和大牛自然就回营地住了。小艺家柴房的床却始终没撤走,每天她都回去收拾,隔三差五还把床单被套拆洗一遍。
听筷子说,前方战事吃紧,上级已经失联了,他们原地驻扎等待进一步指示。他们的头儿带了一个小分队去查探情况,一走也是半个月没音信。
补给成了最大的问题。
好在军人勤快,领头的没在,筷子和大牛就带领大家开荒种田,村里正好缺劳力,他们刚好填补了空白。小村一下繁荣起来,村长整日咧着嘴笑,三天两头还吼上两嗓子。
翠西和大牛走得越来越近了,基本都避着小艺。筷子和小艺自然凑在了一起。
一日午后,筷子来找小艺,他被了一个精致的背包,长条状,小艺还以为是枪。
两人骑马来到沙漠,筷子取下背包,掏出了一根高尔夫球杆,黝黑亮滑,像是沁着油。
一望无际的沙海,是一个天然的高尔夫球场。筷子拿出几面小旗子,分别插在远处。
“好了。可以开球了。”筷子有极高的语言天赋,现在竟然能用蹩脚的汉语跟小艺交流了。
小艺拿着球杆,不知所措。筷子便耐心地教。
从筷子那里,小艺知道了很多有关高尔夫的知识,知道果岭、草文、障碍,深草……知道推杆、切击、过洞、双鹰……还知道“甜蜜点”sweet point!
甜蜜点,多么甜蜜的称谓。这是击球的最佳落点,能让球杆与球碰撞出最甜蜜的感觉,需要身体、球杆绝妙配合,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原来,筷子的父亲拥有一个国际知名的高尔夫俱乐部,从小接受熏陶,也是他即便从军也带着球杆的缘故。
小艺从此爱上了高尔夫球,几乎每天都跟筷子去沙场练习,慢慢的也学得有模有样了。
筷子说,等他复员后带小艺去他们高尔夫俱乐部。
美好时光持续了将近半年时间。前往探查的小分队一直没回来,后来得到消息是碰上敌军全军覆没了,筷子和大牛,以及剩下的不到三十人,彻底被遗忘。
筷子的父亲动用家族力量,找到俄国军方,总算打探到遗失部队的下落。这时,仗已经打完了。
半年后的一天,筷子和大牛突然接到命令,一小时后,有专机过来,接他们离开。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欢心雀跃,除了筷子和大牛。他们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这里有他们在意的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翠西找到了小艺。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小艺傻在当场。原来,翠西怀孕了,是大牛的孩子。
“听说了吗?筷子他们要走了。”翠西明显身子笨重了,说话都喘。
“是啊。”小艺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你不着急。”
“该走的迟早要走,急也没用。”
“我想好了,我跟大牛一起走。”
“家里同意吗?”小艺知道,翠西有个坏脾气的爹。
“逼急了大不了一死,一尸两命。”翠西咬着牙说。
小艺低下头,老实说,她有些佩服翠西决绝的奋不顾身。
“你想好了,可能这一别就是一辈子。”翠西突然抓住小艺的胳膊说道。“不要后悔,不要留下遗憾。”
这时,筷子刚好过来,翠西急匆匆就走了。
还是柴房。
筷子第一次大力搂住小艺,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艺脑子一片空白,翠西的话好像悬在房梁上久久不散:“不要后悔,错过就是一辈子。”
小艺慢慢软下来,男性荷尔蒙铺天盖地。
筷子走了,把高尔夫球杆留下了。飞机起飞前,筷子哭着说会来接小艺。螺旋桨搅起漫天黄沙,迷了小艺的眼睛。
翠西也走了,村里再没有一个可说话的人。小艺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除了帮助阿婆劳作,便骑马去荒漠,一遍一遍挥舞着球杆。她想找到“甜蜜点”。
没有朋友,日子就特别难熬。一年过去了,没有筷子的信息,同样也没有翠西的。小艺下定决心,准备去找父亲。
如果父亲还活着,那只有一个去处,就是狸族部落。
临行前,小艺向老妇人告别。老妇人突然泪眼婆娑,像失去亲人般痛苦,小艺一度不忍。
将自己再度包裹起来,骑上豆丁,再次踏入黄沙。不同的是,这次小艺背上多了个背包,长长的,像一杆抢。
这次,小艺带着赴死的决心。她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
说到父亲白丙华,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一位老者救活。既然活了下来,就成了狸族部落最下等的体力劳动者。可怜一辈子生意人,挣得万贯家财,此时却沦为阶下囚。
小艺长成大姑娘了,脱胎换骨,样貌身材跟小时候有了翻天地覆的变化,除了那双蓝汪汪的眼睛。
重返沙漠前,小艺给老婆婆留下了一锭金子,用父亲的话讲,这一锭金子可以买宅子,买地,可以雇佣人,保一世富贵。
小艺知道,老婆婆用不上这锭金子,可救命之恩和收养之恩大于天,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金子了。
时间已是夏令,相较来时的冬季,一路要容易得多。她还是能不时看到红尾狐的身影,也总能在快被渴死的时候,帮她找到水源。
历经一个月时间,小艺没能找到狸族部落,没能找到父亲。可意外地走出了沙漠,走出了北塞,来到一处城镇。
在镇子上,竟然有黄金回收机构。小艺拿出一锭金子,换了很多钱,以至于金店老板不得不带她去当地邮政储蓄所办了张卡。
有了钱,生活便有了保障。好歹是个城市,衣食住行都能拿钱来换。
在宾馆里,小艺解开背包,取出球杆。跟筷子一起的一幕幕便涌现出来。再次装回球杆时,小艺发现了一张卡片,是国内一家高尔夫俱乐部的卡片。原来,筷子的家族把俱乐部同样开到了国内。
“将来走出去,可以去这里。”歪歪扭扭的中国字,后面还附着一封俄文写的推荐信。
小艺凄惨地笑了一声,眼角泪水滴落。
思索良久,小艺收拾行装,按照俱乐部地址找了过去。那是南方的一个国际化大都市,有全国乃至全世界最顶级的高尔夫球场。
小艺凭借筷子的推荐信,顺利进入俱乐部。凭借自己姣好的容貌、身材和独具一格的气质,顺利成为一名球童。
除了身份需要保密,名字更得换。不能姓白,更不能叫白小艺。小艺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名字——胡红,反过来就是红狐,只是胡红听起来更像一个中文名字,难能可贵的是它足够普通,普通到大家都愿意相信她本身就该是个人名儿。最重要的一点,她随了母亲的姓。
改名的事情费了一些周折,因为没有了户口本,没有了证明身份的一切信息。好在那时节有钱能办很多事情,小艺花了很大一笔钱,经多人之手,总算彻底将自己变成了胡红,籍贯是北方一处偏远的小镇,不查地图根本就不被人想起的地方,足够隐蔽。
胡红天赋极高,又经前期筷子的指点,球技突风猛进,没用到一年时间,竟然成了球童里最受欢迎的一个。这得益于球技,得益于出众的外貌,得益于一汪湖水般的蓝眼睛,更得益于每打出一记好球时她那由衷的灿然一笑,这一笑春风化雨,灿若晨星,让击球者的虚荣心得到最大的满足,可这一笑也是惊鸿一瞥,来得及时,收得也及时,没等击球者从虚幻的满足中醒过来,想再沉浸一会的时候,笑容已经收回,总让人意犹未尽。这跟其他球童的刻意讨好和恭维不同,因为真实而显得弥足珍贵。
高尔夫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球童胡红的名声很快传开,好多慕名而来的老板商贾从世界各地不远万里赶来,就为了一睹她的芳容。这对胡红来说,是好事,更是坏事。
好的方面,她因此结交了拥有各种资源的朋友,这对打听他父亲白丙华的下落有帮助。坏处是名气大了,关注就多了,自己原来的身份有可能暴露,传回南国,传到贾正义的耳朵,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可现在,她已身不由己,就像被海浪包裹着的孤舟,被命运推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