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顿早点怎么样,没让你白等吧?”王理跟随何飞回到会议室,将手包扔在会议桌上,点了一支烟,然后将剩余的大半盒整个扔给何飞。他知道昨天晚上这家伙把兜里的那点存货早早就霍霍完了,带出去的那几根在早点摊也抽没了,出门到现在也没机会买烟,此时心里正猫抓一般刺挠呢。
果然,何飞接过烟盒立马就抽出一支点上了,使劲儿嘬了两口,噙着烟屁股含含糊糊地回答:“唔,豆花不错。”
“你说的豆花,是真豆花还是假豆花?”王理故意逗他。
“有分别吗?”何飞把双腿架在桌子上,瘫倒在椅背里,斜眼看王理。
“霍!”王理乐了,“你还真假通吃啊。”
何飞把烟屁股摁进满满登登的烟灰缸里,坐立起来正色道:“别贫了,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早就怀疑南国贾氏了?”
见何飞如此,王理也严肃起来:“说实话,在你来之前我也一直在研究卷宗,总觉着农夫上访案结案得过于草率,我记得当时农夫上吊在县政府门楼上是怀揣状告贾氏的血书的,可卷宗里只字未提。”
何飞又拽过之前开会用过的那张纸,拿着笔又开始圈圈点点:“你接着说。”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上吊的农夫有个儿子,上小学,当年调查的时候邻居们也都说他儿子可怜。可怪就怪在,我查他儿子的户籍,没有。我去南国唯一的小学查学籍档案,也没有。包括这卷宗里也没有记录。这孩子好像人间蒸发了般,一夜之间消失得无隐无踪。这下好了,来了两具白骨,还是孩子的。你说会不会是巧合呢?”
“这么重要的线索,前两次开会我一再问你,为什么不说?”何飞愠怒道。
“法医的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我不想因为我个人的一个猜测影响你办案的思路。”
“狗屁思路!”何飞直接骂娘了,“我刚过来这边,两眼一抹黑,还有什么思路。”
王理微笑不语。
何飞何等敏锐,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怀疑这局里?这样说吧,是不是觉着有些事不方便在公开场面说?”
王理没有正面回答:“今天早餐摊那两位中年男人的对话你听到了吧?有啥想法?”
“感觉他们在惧怕什么,这里面就有意思了。”何飞想到案情分析会时王理说过的话,“对了,你说过,贾正义出狱后你跟踪过一段时间,在做家访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夸贾正义的好,恨不得说成菩萨转世,你还觉着那什么?你当时怎么说来着?”何飞懊恼地拍着脑袋。
“刻意。”
“对,刻意!有没有可能,他们是迫于压力才这样说的呢?”何飞站起来,点上一支烟,来回在办公室里踱步。
“那需要调查,没有证据我不好评价。”王理顿了一下,“还有一点,当我说对面是警局的时候,他们的反应……”
“我明白了。”
说心里话,王理很佩服何飞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短短一夜时间他就抓住了贾氏这条线,这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禁内心窃喜,接下来的配合应该会很顺畅。
“你说的对,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刚在早点摊说好了去一趟合作社,与其在这里纸上谈兵,不如出去走走。准备准备出发吧。”何飞停止了走动,随手抓起了外套。
王理连连摆手:“我去不行,贾正义认识我。让豆花姑娘陪你吧,再过俩小时她该忙完了。”
“豆花姑娘!”何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不成这白嫩如豆花的老板娘竟然是王理的线人?
王理不理会何飞的惊诧,依旧云淡风轻地说:“你就装作是她娘家的大舅哥,来南国探亲的。听闻南国的虫草好,走时要顺便给岳丈买点带回去。你一个生人,没有一个本地人带领,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而你又不想暴露身份,让豆花姑娘陪你去最适合不过。”
“你先等等。”何飞拉过椅子凑到王理身边,“豆花老板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理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这是我的一处秘密情报点,整个局子除了你之外谁也不知道。要不是为了破这白骨案,我还不想启用呢!这样一来等于是直接将她拉下水,万一案情调查结果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她那个早点摊怕是开不下去了。”
“太好了!”何飞兴奋地拍了一下桌面,吓了王理一跳。
“你瞎激动啥?”王理不怀好意地看着何飞,眼神充满鄙视。
“嗨,你想哪去了!我是说她那个早点铺子,是最好的情报收集点。看看今早那两人就知道了,平日在家不敢说的话都在这里说了,说到底,人是需要发泄的,而这里,刚好是最好的发泄口。你想啊,憋了一晚上的话,可不得在吃早点的时候一吐为快嘛!”何飞用指尖点了点桌子,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不过,她不会也姓贾吧?”
“没有,她是外来人口,来南国有些年头了。我查过了,底子干净,绝不会遭到怀疑。”王理对何飞的一番话深感认同,这也是他发展豆花姑娘的出发点。
“得,那一会你安排我们见一面?”
“我得马上去一趟监狱。你呀,一会等她那边忙得差不多了就自己过去。放心吧,早上吃早点时她见过你了。”王理说完看了看时间,“监狱那边我约的是上午九点,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一步。”
王理开着他的卡罗拉去往南国监狱。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就没带随从。一路上王理都在想,今天这步棋到底走的对不对?豆花姑娘满腔热血、心甘情愿做了他的线人,可这么多年来,王理从没向她打听过什么,尽量将她置身事外,这是一种保护,更多的是主观上的不愿意。
认识豆花姑娘是一个意外。那个时点,正是王理人生的低潮期。整天带着妻子艾青东家医院跑西家,自己也要接受检查,排队、挂号、问诊、查体……繁琐的程序让他疲惫不堪,最要命的是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折磨后,没有结果。
事业上也平淡如水,没有起色,更看不到希望,他甚至盼望着南国能出点大案、重案,好让自己忙碌起来,也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可一切风平浪静。
岳父岳母不仅过度关注他们两口子的生养问题,还催着他们买房,平日王理除了陪同妻子做各种检查外他还得抽空找房子、跑楼盘。王理觉着,自己像是被生活裹挟着,寸步不前,不断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挣不脱、撇不开、迈不动。
这时候,豆花姑娘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