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我叔父家出了点事，我得赶快去看一眼。”江楚沉声道。
余大娘连忙道：“那你快去，别耽搁了。”
“嗯。”江楚点了点头，沉着脸走了。
莺儿兴奋地跟在后面，摩拳擦掌，等着看好戏。
江楚也不知道她在气什么，或许将军只是去办公务，但一想到他此刻或许正被一群妖艳的东西围着，她就感到恶心。
那是一家叫红幕的小楼，清天白日的，生意就好到不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江楚循着余顾的味道来到一个房间，里面却只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肤如凝脂、手如柔夷、臻首峨眉，标准的美人模子。她看着突然出现的江楚，一点儿也不惊慌。反而彬彬有礼地给她斟了杯茶，笑道：“请坐。”
江楚瞟了那杯茶一眼，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袁姿。”女人答道，鲜红的唇像染了血一般，随着她嘴角轻轻开合，一股香气弥漫在空中。
“你是只花妖啊。”江楚道。
袁姿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到我这小窝来有何贵干？”
江楚挑眉道：“你认识我？”
袁姿笑道：“陛下鼎鼎大名，小妖早有耳闻，只是今日才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罢，袁姿笑看着江楚，一双丹凤眼柔得都快溢出水来了。
江楚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女人味的人，她只是说了一句话，眨了眨眼睛，就让人的目光离不开她了。
袁姿看着江楚，眼角微微上挑，眼尾的位置点了一颗红痣，像挑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
“是吗？外面都怎么传我的？”江楚笑道。
“陛下武功高强，风华绝代。”
江楚点了点头，道：“还算是实话。”
袁姿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我问你，余顾来找你干什么？”
“余大人？”袁姿惊讶地看着她，“陛下也认识他？”
江楚微微皱眉，不高兴道：“怎么？我认识他很奇怪吗？”
“当然不是，”袁姿笑道：“我只是觉得陛下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会和那些凡夫俗子打交道。”
“那你呢？你一个花妖不好好修炼，混在这红尘中干什么？”江楚问道，她觉得她好像一个到处操心的老妈子啊。
“我喜欢啊。”袁姿笑道。
“喜欢什么？”
“和人睡觉。”
江楚：“...................”
“陛下，你知道我和多少人睡过了吗？什么达官显贵，农夫乞儿，男的女的，要是连躺在一张床上的也算上的话，从这儿都可以排到桡山去了。”袁姿一提到自己的辉煌往事就有点上头，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她骄傲道：“但我也不是谁都愿意睡的，我只和我喜欢的人睡觉。陛下，你知道和什么样的人睡觉最舒服吗？”
江楚的脸已经由红转黑，又由黑转红，变换了好几个层次，她看着兴奋的袁姿，冷漠道：“我不感兴趣。你回答我的问题。”
袁姿有些失望道：“好吧。陛下你问的什么来着？”
江楚深深地看了袁姿一眼，眼中的温度逐渐下降，目光犀利。
袁姿打了个寒战，连忙道：“我想起来了，余大人是吧？他就是来打听一个我之前睡过的男人的消息的，听说那个男的和我睡过之后不久就死了。害，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余大人那么英俊的一个人，我还有点想法的......”袁姿瞅着江楚的脸色越来越黑，目光越来越冷，连忙改口道：“我本来还有点想法的，只是余大人品行正直，刚正不阿，洁身自好，我都不好意思下手。”
江楚冷冷地扫了袁姿一眼，道：“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袁姿不懂地问道。
“你是只妖怪。”
“陛下不也非人吗？”袁姿轻笑道。
江楚冷漠地看着袁姿，道：“我和你能一样吗？”
袁姿愣了一会儿，突然感到有些刺痛，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低头一看，杯中的水已经结了冰。幸好她还没喂到嘴边，不然冻住的就不仅仅是茶水了。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袁姿连忙笑道，脸上明晃晃地写着阿谀奉承。
但她可能平时作死作惯了，突然问道：“陛下，你和余大人睡过了吗？”
江楚：“咳咳咳！！！”
江楚默默地端起了袁姿之前为她斟的茶，紧紧地捏着茶杯。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绯红的脸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她又能镇定自若、高冷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那看来是没有了。”听袁姿的语气，感觉她还有点失望。
江楚：“......我先走了，以后，余大人要是再因为公事来这个地方，你看着点，别让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靠近他。”
“小妖知道了。”袁姿连忙站了起来，把江楚送到门口。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个一身酒气的男人就直接往江楚的身上倒了过来。江楚侧身让过，只听扑通一声，那人脸朝下，呈大字摔在了地上。
袁姿听着都感觉疼，她踢了那人两脚，听到几声嗡嗡的声音，看来没摔死。
袁姿抱歉地看着江楚，道：“这里鱼龙混杂，醉汉居多，惊扰陛下了。”
地上那人衣着还算体面，面貌文质彬彬，应该是个文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成了个醉鬼。
江楚扫了那人一眼，不置可否。
突然，她身后响起一道略显深沉的声音：“江楚，你怎么在这儿？”
余顾极少叫她的全名，江楚愣了几秒，有些尴尬地转头看向余顾，笑道：“余大哥，怎么这么巧啊。”
“是啊，老是可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遇呢。”余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那个，我来找我朋友。”江楚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竟然毫不犹豫地撒了谎。
“朋友？”余顾挑眉道，往四周看了一圈。周围全是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和不绝于耳的欢笑声。
“是我。”袁姿伸了一个脑壳出来，拉起江楚的手笑道：“我，她朋友是我，我们可是超级好的朋友呢。”
江楚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好好说不行吗，生怕别人不信似的。”
余顾勾了勾嘴角，笑道：“你朋友还真多啊，什么人都有。”
袁姿：“不好意思，有被冒犯道。”
江楚坦然地笑道：“做生意的嘛，认识的人自然多些。”
“大人不也在这儿吗？”
余顾：“我有公务在身。”
“是的，大人身份特殊，一句公务在身，哪里去不得啊？”江楚冷笑道，一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袁姿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默默地松开了江楚的手。
地上那个酒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的手在地上摸了摸，突然一把抱住了江楚的大腿，把脑袋埋在她膝间，哭了起来。
江楚：“！！”
余顾：“！！！”
袁姿：“！！！！”
三人同时脸色一变，一道寒光在江楚的袖间闪现。
袁姿连忙去拖那个酒疯子，可他抱得太紧，袁姿一时竟没拖动。她也动怒了，她又怕江楚忍不住一刀结果了他，手下的力道有些不受控制，用力一扯，把疯子拖开的同时，江楚也连着摔在了地上。
余顾还没反应过来，醉鬼已经被袁姿拖走了。他冷着脸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江楚的手，把她扶了起来，并顺势往江楚身前一站，把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江楚还没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小手就被余顾握住了。她看着那只覆满了老茧和伤痕的大手，突然向前伸了进去，她的手指穿过余顾的指间，更用力的握住了对方。
余顾回头看了一眼江楚，没有说话。
袁姿因为用力过猛，也摔在了地上，她从地上爬起来，眼角刚好扫到那双十指紧扣的手，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她对着江楚笑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这儿要处理一下了，我们以后再找时间叙吧。”
江楚点了点头，也不等余顾说话，拉着余顾的手，宣示主权似的看了袁姿一眼，离开了红幕。
出了红幕，余顾见江楚还没有松开他手的意思，就轻轻往外抽了抽。没想到他一动，江楚的力气也跟着加大了。
余顾看向江楚，江楚却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
余顾突然来了脾气，他不可能力气还没江楚大吧？他胳膊连带着手腕一起发力，把自己的手往外抽。
可江楚实在抓得太紧，他骨头都被膈痛了，愣是没抽出来。反观江楚，却是一脸的淡定。
突然，江楚停了下来，她看着路边新鲜出炉的包子发起了呆，眼里隐隐有笑意。
余顾顺着江楚的目光看去，问道：“你饿了吗？”
江楚摇了摇头，松开了他的手，走上前去买了几个包子，回来递给余顾。
“余大哥，这家包子超好吃的，你快趁热尝尝。”
余顾悄悄地转了转隐隐有些发痛的手腕，接过包子，疑惑地看着江楚。
在江楚炙热的目光下，他咬了一小口，鲜浓的汤汁立马灌满了他的口腔。
“不错。”余顾赞道，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来递给江楚。
江楚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减肥。”
余顾看着快成纸片人的江楚，皱眉道：“你还用减肥？”
江楚笑道：“减肥是女孩子永远的命题，和身材没什么关系。”
余顾一脸不能理解地看着她。
江楚推了一把余顾的手，道：“你快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余顾有些别扭，但迫于江楚的目光太过炙热，他只好啃了起来，汤汁溅得他满嘴都是，和他往日干净高冷的形象严重不符。
余顾正在为自己的形象问题困扰不休，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江楚捏着余顾的手臂，盯着他手腕上的伤口，要不是他袖子垂了下来，江楚永远也看不到这个伤口，江楚冷冷地问道：“这是什么？”
余顾看了一眼，江楚说的那条伤疤已经结了痂。他无所谓地笑道：“男人嘛，身上有点伤多正常。”说罢他就用力挣脱了江楚，抖了抖袖子，重新盖住了那条伤疤。
江楚不信任地盯着他。这也不能怪她想得太多，谁让他的伤疤长在这个敏感的位置——割腕专属位，不由得让人想多了一点。
“那个，你自己回家吧，我得去惊羽司一趟。”余顾道。
“好。”江楚乖乖答道。
余顾看着这么听话的江楚，有些不适应，但也没多说什么。
余顾手腕上那条伤疤看起来不像新伤，像是好多条口子重叠在一起堆出来的。新伤盖在旧伤上，结了痂又再盖上新伤。
“怎么会受这样的伤呢？”江楚看着余顾的背影，郁闷地想。
晚上，江楚瘫在床上，想着余顾的伤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袁姿的脸蹦哒了出来，连带着她那些话在江楚的脑子里绕起了圈圈。
那个小妖精，真是太不要脸了。
江楚抓了抓头发，叫了一声，在床上弹了几下，翻身坐了起来。
“我就去看看将军有没有做噩梦。嗯，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