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山,是陈国边境的一座小山,据说曾是上古战场,乃凶戾不详之地,向来人迹罕至。
正午,阳光洒下,山谷中草木稀疏,怪石斜出,幢幢树影宛如活物,即使大白天也都透着一股寒意。
一只老鸦停在古树上,不安的踱步,不时歪头看向下方。
不知何时,地面现出了一个深坑,活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不断有声音传出,并喷出蓬蓬泥土碎石。
嚓嚓嚓咔!嚓嚓嚓铿!
铛铛铛铛——锵!砰!
忽然一物打着旋从中飞出,砸在一旁地面上,发出闷响,竟是个绿锈斑斑的铜镜。
随后,一个少年从那坑中探头爬出,这少年身材瘦小,穿着泛白的麻布衣衫,一头黑色短发,眉清目秀,手中倒提着一把布满缺口的铁剑。
“啊啊——”老鸦见了这少年,吓得扑腾翅膀飞走了,留下枯枝兀自颤抖不休。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又走过去捡起铜镜,在背面敲打几下,登时从中掉出一块黄色小石头,石头拇指大小,近乎透明,里面布满黄色瓣膜,正是一块三阶土灵石。
少年面露喜色,宝贝似的收好两样东西,哼起小曲迈步便向着山上走去。
“三十三天天重天,白云里面出神仙;”
“神仙本是凡人做呦,只怕凡人心不坚……”
这少年名叫张小山,从小在这山中长大,今天又得一块三阶灵石,心里美滋滋,此刻穿行于山林间,脚步轻快。
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站住!挖了我的宝贝还想走吗?”
张小山吓了一跳,立刻停下,回头便见一个佝偻的黑衣人从后面快步追来,这人以黑布缠头,只露双眼,腰间挂着一个白纸灯笼,上书“守墓”两个大字,形似鸟爪的手上抓着一柄斑斑锈剑,显得阴森可怖。此人正是这篇墓园的守墓人。
张小山见守墓人满身煞气而来,吓得一缩脖子,颤声道:“什么?既是你的,何不早说?“
“哼!我说了,你还挖吗?”一个苍老冰冷的声音从黑乎乎的布条下面传出。
张小山翻了个白眼:“我挖了,你还要吗?”
“要。”
“那你等着,我给你埋回去。”
张小山掉头,又朝来路走了回去。
……
半个时辰后,古树下的大坑中传出守墓人的声音:“咦?怎么不见了!”
张小山道:“我怎知道。”
守墓人噌的跃上地面,形如鬼魅,怒道:“好啊,你敢耍诈?”说着举起长剑,作势欲削。
张小山心中打鼓,却是一挺胸脯道:天地良心!你说我哪里耍诈?”
守墓人道:“那你说,宝贝为何不见了?”
“我说了,你还挖吗?”
“哼!老夫挖了,你敢不说?”
“不敢。”
“说!”
张小山讪笑道:“我……我其实什么都没挖到。”
“还敢骗我!受死!”一声呜咽,只见一道耀眼寒光袭来。
张小山忙使出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过这一剑,急忙叫道:“且慢,且慢,打个商量,我挖个坑,你敢跳我就还你宝贝。”
“哼!小贼,你又想耍诈?上次被你逃掉,你这次休想诓我。”
“不不不,这次是真的。”
“好,你挖吧。”
守墓人持剑摆了个怪异姿势,身上气势又凌厉了几分。
张小山哆嗦着抽出那把破烂兮兮的铁剑,就地挖了下去……
一刻钟后,张小山跃上地面,在他身后又是一个深坑,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挖好了,你跳不跳?”
守墓人冷冷道:“不跳。”
“那我跳了。”
张小山不等守墓人反应过来,大头朝下扎入坑中,半晌没了动静。
守墓人佝偻着腰来到坑边,只见黑黢黢的坑底一团黑气流转,哪里还有张小山的影子?
“哎——”守墓人发出一声叹息,整个人忽然化作一缕黑烟,随风消散。
与此同时,山谷后方一处山脊上,空气一阵扭曲,凭空现出张小山瘦小的身形……
他踉跄着用剑撑住身子,大口喘息。半晌,他抹了把冷汗,迈步坐在一块大石上,扇动着衣襟。
一阵微风吹拂,顿觉凉爽,张小山举目四望,苍山浩渺,心胸顿时为之一阔。
忽然他揉了揉眼睛,向山下某处看去。只见山下一条白色匹练蜿蜒,那是通国官路,此时一长串黑点正在白道上蠕动。
“是商队!”张小山惊呼一声,起身就跑。很快他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鸡鸣山,形似公鸡,双翅张开形成一条岩石裸露的山路直通鸡尾。在那里云雾缭绕,隐约建有一座木寨。
木寨内角楼林立,此时,从中间一栋角楼窗口内传来哗哗的洗牌声。
“八万!”
“慢着慢着,胡了!”
角楼二楼房间内,凉风习习,四个大汉围坐一圈,手中鼓捣着一块块骨牌,每人身后站着一个卖单的。
“大三元!”一个马脸大汉一脸得意,推倒骨牌,周围顿时传来嘶嘶吸气声。
正在这时,屋门被砰地撞开,一股热风裹着一人冲进屋子。
所有人正聚精会神地看那副牌,都被吓的一哆嗦,桌上的牌顿时乱了套。
“这把不算,陆老大你又诈胡!”桌对面一个大嗓门立刻嚷道,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马脸大汉见此顿时不悦,一拍桌子,指着气喘吁吁的张小山怒道:“小土豆!你急着投胎吗?老子这把好牌……”。
“老大……有,有商队,已经快到山下了!”张小山跑的腿软,说完这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登时兴奋,马脸大汉怒气一扫而空,眼睛放光,手拍大腿道:“小三儿,快,快去召集兄弟们。”
“是!”随着一个汉子跑出,这一桌坐的三位也都纷纷冲出小楼,不一会功夫,小院里已经集结了五十来号人,全都手持兵器。
张小山跟随马脸大汉下楼,正好两个汉子抬着一柄开山刀小跑着过来,马脸大汉抓起大刀,胳膊肌肉隆起,舞了一个刀花,威风凛凛扫视众人。
忽地眉头一皱道:“旗呢?声势,声势,跟你们说多少遍,你不打旗哪个认得你?”
登时两个汉子匆匆跑进一个角楼,片刻后扯出一面皱皱巴巴的红布,一人出门后捡起一根竹竿穿上后一抖,一面布满窟窿的“盗”字旗展现在众人面前……
“老八,你的炮呢?”陆老大瞪着眼睛大吼。
“呃,大哥,炮管前天被老五拆去碾谷子了,这,这不是来不急了么。”一个小个子呲牙道。
“快去取来,废什么话。”路老大道。
“这……好吧。”小个子说着打了个手势,领着三个汉子从柴堆后面推出一架小推车,车上是一个铁制的炮堂,炮管处空荡荡的。“老大,这能行吗?”
“笨蛋,你不会做做样子吗?”陆老大不耐烦,走到柴堆,抽出一根圆木,怼在炮膛上。
“老大,这能行吗?”小个子咧嘴道。
“你不会用布盖上点吗?”
“盖上肥羊能看见吗?”
“少他娘的废话,看不见的才吓人,赶紧走!”
“老大真是高明!”张小山看着老八闷头带人轰隆隆推着炮车出了寨门,他呲牙一笑,随口送上一记马屁。
谁知陆老大忽然回头,板起脸对他道:“小土豆,你看家!”
“为啥让我看家?”张小山委屈,“难道还有人敢偷狗盗寨的东西吗?”
陆老大一瞪眼睛,佯怒道:“少啰嗦,你是缺钱的主吗?”
“我……”张小山顿时无语。
转眼一群人呼呼啦啦走的一个不剩。
他眨眨眼睛,转身走到后院,拐进一座不起眼的小楼。
小楼陈旧,窗子狭小,屋里光线昏暗。他在墙上按下开关,屋顶一颗水晶登时光明大放,眼前清晰起来。
只见不大空间内,一张木床摆在中间,旁边一张小桌,两把椅子。四面墙上钉着许多木架,上面摆满稀奇玩意。有各种残破武器,铠甲,各式金属器皿,陶瓷之类,无一不是年头古老之物。
张小山伸手逐一摸过,好像一个孩童正在检查心爱的玩具,他的目光巡逡一阵,停在一处空架子上,走过去,把那个铜镜摆上,捏着下巴观摩半晌。
忽然长长叹了口气,伸手从木架上拾起一个木头牌位,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老强盗之位”五个大字。
他把牌位立在小桌上,从杂物中抽出三根檀香,想了想,又放回去两根,待到最后,又把这一根掰去大半。
这才点燃了,插在一只破旧小脚香炉里,口中叨念:“老家伙,你不是说我攒够八颗三阶灵石就会有仙人来带我走么?”
“你看看!这都十八颗了,可我连仙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说着赌气似的从腰间拽出那把残剑,当啷拍到桌子上。又从怀中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灵石,哗啦啦洒满一桌子。
檀香袅袅升起,缕缕青烟在空中打着旋仿佛不愿散去。
张小山呆呆的看着那飘起的青烟,张大了嘴巴。
只见眼前青烟隐隐凝聚成一把剑的形状,竟然惟妙惟肖。
半晌,烟气散去,他从震骇中清醒,抓起一颗三阶灵石,塞进剑柄中的凹槽中。
铁剑寒光一闪,转眼又恢复原来残破的样子。张小山摇摇头,又一连塞了七八颗三阶灵石进去。
“嗡!”
这回残破的锯齿状剑刃飞速震动起来,张小山登时拿捏不住,那剑嗖的从小窗飞了出去,发出声声嗡鸣向着山寨外飞去。
张小山见了,连忙收起剩余灵石,快步追了出去。
很快,一前一后就出了山寨,转眼又冲进半山腰一片树林。
“笃!”那剑好像飞够了,直刺入一棵老松树干。
张小山随后赶到,仰头寻找一番,低骂一声,然后利索的爬上一株老松树,可刚爬到一半,便脸色陡然大变!
透过林间的缝隙,他发现官路上一队人马正押着狗盗寨的一群人越走越远。
他暗叫不好,慌忙滑下松树,刚走出几步,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嗡鸣,接着后脖颈一痛,眼前发黑。
“他娘的,又被砸了。”就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一柄布满锯齿的长剑掉在了脚下。
半柱香后,张小山口中发出一声呻吟,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锯齿剑,揉着脑袋,快步向山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