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陀罗果被谷筠北制药为阮箸服下的时候,锁香神色更加紧张,谪仙一般的人儿也不免沾染了几分人间俗气。
其实她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只不过自小被训练,太过懂得什么尊卑礼仪,才显得不近人情。
谷筠北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遇刺了的淮王的卧底,一张打入寒烟社最内部的牌。
只不过,淮王遇刺,她便再没了束缚。可她终究不是单纯寒烟社之人,每次面对拥有那样温暖与信任目光的沈渡年,她总想着有愧与他。
没有淮王的约束,也只有谷筠北一人知道她的身份,他若不说,这世上便不会有人知晓。她始终知道瞒只是侥幸,可却因沈渡年存了几分侥幸心理。
这一刻,锁香素日平和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神色波动,林支穹便以为那陀罗果有什么问题。
锁香望向沈渡年已经有了疲惫的神色,对着林支穹行礼道“是锁香失态了。”
谷筠北端着药渣扫了一眼锁香“老林,这药也喝了,我便告诉你这东西是什么。这是社长续命的药,给了阮箸,他便近残烛。”
林支穹惊讶的问“社长,真的吗?”
沈渡年勉强支撑着身体,伸手拍拍他的肩“既是你入天煞门的条件,怎能食言。”
“我……”林支穹咬牙,内心颇受震撼。他一向知道沈渡年有情有义,言出必践,可这完成承诺的代价对一个人来说,太大了。
他当初入天煞门,要求沈渡年能够在寒烟社壮大后给阮箸一个支撑,哪怕最后阮箸不能在行梅卫,也让她能活下来。
就是这个承诺,沈渡年一直记得,并做到了最后,一定会让阮箸活着,健康的活着。
蛊惑人心,沈渡年比不了阿云河。可他偏用一身赤诚,来换取所有甘心在他寒烟社下的人士的忠心。
众人皆知,寒烟社之所以是寒烟社,只因里面有一位沈渡年。
沈渡年轻咳“锁香,扶我回去休息。”
“是。”
二人走后,林支穹也在医庐侧的楼阁歇息,守着即将醒来的阮箸。可林支穹却想,阮箸醒来,他又该如何解释他二人的关系?
他想着想着便昏昏入睡,梦中还是徐乐姳的质疑之声“你怎敢如此对我!”
还有……他醒来擦掉眼角挂着的泪水,多少年了?二十年?徐乐姳始终不曾来寻过他这个负心之人。
她还是不肯原谅?林支穹苦笑,他竟然还敢幻想她的谅解,本就是他的错。
若不是那夜醉酒,怎么误了阮箸娘亲,负了徐乐姳……
知晓过往之事的人皆言他负心薄幸,背着未婚妻竟和未婚妻徒弟在一起了,可他并不是那样的选择而促成这样的结果。
他这辈子,爱过徐乐姳。
他这辈子,也爱上了阮箸娘亲,那个和徐乐姳完全不同的女人,一直让他难以忘记的女人。
谷筠北一脚踢开屋门“阮箸醒了。”
林支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露出了笑容“终于醒了。”
谷筠北掐腰昂头问“我看过她的伤口,是斩三千的所致。”
与周衎相处过一段时间,林支穹知道周衎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能让他动手必然是行梅卫将他逼迫到一定程度,没有一刀致命,也算是他手下留情了。
此刻林支穹虽然心疼女儿,可也对周衎没有太大的怨气。
“我知道了。”林支穹淡然说道,让谷筠北倒是出乎意料。不过,谷筠北离开后便想,为什么周衎在天煞门出现?
他躺在自己的竹椅上,望着墙上挂着的画像喃喃自语“为什么会在天煞门呢?”
墙上的画像,是一身着粉衣,怀抱白兔的娉婷女子。画纸已然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
谷筠北为治阮箸已经劳累,望着那画像许久,终合眼睡去,只是不知梦中可会梦见画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