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望了一眼变了气息的北唐星夜,深深叹息一声,继续道,“后来,我出山采药,看到了躺在小道上的一家三口,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便将他们带回了桃花谷。
那时,那个女子已气若游丝,仅剩一口气存活,她拼尽最后一口气给我讲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叮嘱我千万要救她丈夫,可怜那个痴心伟大的女人,那个婴儿当时已经没救了,她却依然坚持将自己的血一口一口的喂进孩子口中,最后,给孩子赢得了一丝生存的机会,她自己却撒手人间。
死前仍痴痴的望着她丈夫那半张已经不算完整的脸,那股痴爱让我至今仍然震撼不已。”鬼医说到此处竟然难以克制的流下两滴清泪。
舞如风心酸不已,为这种感动的爱情惋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北唐星夜身躯颤抖不止,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事情,黑罩下的容颜泪水横流,难以克制。
鬼医定了定神,哽咽的声音微颤,“次日,待得男子醒来,他发现没了妻儿身影,自己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伤心欲狂,只是一心寻死。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安抚了他那颗寻死的心,还是哪位夫人有远见,她知丈夫性情,临死前告知我一句话,等我转达给他,他果然不再寻死,却足足呆愣三日,不吃不喝不言语,一动不动,当我抱着婴儿出现他面前时,他才醒过来。
那婴儿当时已无半点气息,却呈现不死状态,他无奈绝望,除了伤心别无他法,次日,留下一封书信,便走了。”
鬼医讲的此处愤愤不平的怒视北唐星夜一眼,那一眼说不出的幽怨,他这些年都拜这个死小子所赐,又当爹来又娘的容易吗,哼。
北唐星夜无奈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就像个犯人只能等着裁决,全身布满哀怨。
舞如风面对突然变得孩子气的师傅,分外无语。
深深的看着北唐星夜,心底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却始终徘徊在心门……
“生为君生,死为君死,今生不悔,后世痴痴!”
北唐星夜沉重的声音响起,那股悲伤酸涩令闻着流泪,黯然心碎。二十年了,他又想起了这句让他后悔了二十年的话语,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鬼医止不住的抽泣,这老头是个性情中人,只是脾性古怪而已,舞如风望着二人心底止不住的惊涛骇浪,一颗心再也无法平复,为那个“女子”,也为……
他不是傻子,他早已猜出其中端倪,但心里却想起一个女子绝代风华,星眉紧皱,狠心的将这股烦躁压制。
“舞儿,聪慧如你,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鬼医悠悠的叹了口气,心底却将北唐星夜祖宗八辈挨个伺候个遍,想他这一生逍遥快活,唯独碰到他这一家人,总变的唉声叹气,这哪还像他的风格。
哼,抛妻弃子的家伙,额,抛妻倒不算,弃子没说错吧……
鬼医那双浑浊的眸子狠狠的剜了一眼北唐星夜,嘴角竟露出一丝坏笑,臭小子,你等着吧,还有你更后悔的在后面。
舞如风沉默,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他明白又能如何,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师傅,疼他爱他的人也只有这一人而已。现在突然冒出一个……
哎,一种复杂的心情纠结着他,隐隐有一丝兴奋,但更多的心酸,无奈。
“舞儿?”因紧张北唐星夜的声音发颤,一颗心七上八下。
舞如风纹风不动,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难以自拔。
“舞儿,都是爹的错,都是爹对不起你和你娘……”说道此处,他已泣不成声,每当想到心雨,他都是心疼如刀绞,失去她是他一生的错,一生的遗憾。
舞如风眉宇不自觉的皱起,心竟然疼了一下。
面对昔日的对手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亲人,他心理上还真是接受不了,非一般的震撼,师傅你们二人可曾考虑过少爷的承受能力,靠,太刺激人了。
北唐星夜微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声音嘶哑,面对舞如风的冷漠他只能骂自己,自作孽啊,自作孽。
手慢慢掀起那张黑色面罩,一张布满丑陋疤痕的容颜展现二人眼前,因多年不见阳光,更显恐怖之极。
鬼医只是皱了一下眉,舞如风却大骇,心顿时揪起,伴着疼痛。
那张脸有一半以上惨不忍睹,但那一半却完美无瑕,美如雕玉,可以想象年少时这个男人该如何的清秀俊朗。
只是那神韵竟隐隐和他有几分相似,心底苦笑一声,该来的终究逃不掉。
“这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已经伴随我二十多年,是不是吓着你了?”感受到舞如风的变化,他担心的问。
“额……没,没……”面对那张隐隐相似的容颜,他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当年你娘离世,你又一病不起,我心里的恨更深,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凌迟活剐,”他顿了顿,布满伤痕的脸上闪现刻骨的仇恨,那股恨意让人心惊胆颤。
察觉到失态,干咳一声,“狠心之下,我下山潜伏便是二十年,这些年我一直打听你的下落,却未果,我以为……哎,但我心中始终有个幻想,我的儿子不会如此轻易死去,鬼医能治好你,我一直靠着这个念头支撑过来。
舞儿,不要怪爹,爹当年是迫不得已。”
鬼医看不下去了,自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旧旧的颜色显示了它的年龄,递给舞如风,舞如风迟疑一下,接过,展开,眼眶顿湿。
“舞儿,爹走了,这一去或许一年,十年不止,希望你娘亲在天之灵能保佑你渡过劫难,爹该死,是个罪人,等爹大仇得报,爹便回来找你们,那时你若已……爹便以死谢罪,绝不偷生……”
舞如风震惊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双手紧握,后面已经不忍再看,那字字泣泪,诉尽人间情仇,眼眶湿润,心里若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似痛苦,似心疼,似仇恨……又似怨恨。
“当日追杀我们之人是谁?”他声冷若寒冰,眉宇皆是杀气。
北唐星夜浮起一股浓烈的恨意,“北唐星元,北唐星尘,他们一个都别想躲过,就算他们已经死了,还有他们的儿子来还债。”
“你指的纭王?”舞如风微惊,他刚刚不是没想到这个问题,难道爹真正想对付的人是纭王?
“哼,他自然算在内,谁让他是北唐星元的儿子,没想到那个老东西竟然有个这么出息的儿子。我会让他们尝尽骨肉分离,亲人反目成仇的滋味。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