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天气是彻底的开始冷了下来。寒风开始显露头角,深秋的早晨,更多了一些寒冷之意,让人不由得多加了几件衣服。
梁予棠今天早早就起来了。前两天她让坠露去培良公公的府上送了拜贴,约好今日登门。培良公公自是把予棠这个小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孙女看待,无不疼爱。那时予棠刚刚满月,镇国将公军府遍邀京城名贵。虽然那时培良公公已经是内务府总管,在皇宫中可谓是一人之下,只手遮天,可是毕竟身份特殊,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在梁予棠的满月酒上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在宴会上,安康公主盛赞培良公公是个忠仆,若是没有他当年的出手相助,恐怕安康公主和梁予棠都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从此以后,培良公公更加效忠安康公主,也更把梁予棠视为自己的家人般去爱护。可是没想到,那次满月酒上的见面,则是培良公公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安康公主了。
梁予棠出生半年后,安康公主便精神恍惚,坠湖而亡。培良公公更没有想到的是,安康公主去世没多久,环佩便生下梁思韫成为梁有则的小妾。时间上极其巧合,让培良公公不免怀疑安康公主的死和环佩有关。环佩也是他一直看大的,从小就有野心,可是没有证据证明环佩和安康公主的死有关。更何况环佩的姑姑是璞玉,璞玉对宁妃娘娘一直忠心不二,培良公公也不相信璞玉会将自己的侄女养成一只白眼狼。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安康公主的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安康公主的父皇接受不了,不久也跟着去了。那时即位的皇上是安康公主的兄长神宗皇帝,一直对安康公主疼爱有加,也是神宗皇帝亲自赐婚,将安康公主许配给梁有则为妻。安康公主去世后,培良公公便奏请皇帝,说梁予棠也是金枝玉叶,母亲去世,镇国公将军府中的仆人基本上都是跟着镇国公走南闯北的军旅之人,环佩夫人也刚刚生了思韫小姐,怕镇国公将军府中没有婢女可以照顾好梁予棠,请皇上从宫中拨出一些温柔贤淑,品行端庄的婢女去照顾梁予棠。
听了培良公公的话,又想起当年和安康公主的兄妹情深,神宗皇帝便同意了培良公公的话,让培良公公精心挑选婢女去照顾梁予棠,坠露便是当时培良公公指派去照顾梁予棠的人。十年之后,神宗皇帝由于操劳国事太过驾崩,神宗皇帝的儿子圣宗皇帝苏陌即位。
梁予棠梳洗好,让坠露将自己新做的青肷披风带上,送给从小就照顾他的培良公公。梁予棠又特地让轿夫从城东绕了一圈,从城东铺子里买了桂花糕一并带去。
此时,培良公公的府早已将正门大开,丫鬟小厮并排站好,培良公公亦在大门口望眼欲穿,等着梁予棠的到来。
梁予棠的轿子终于吱吱呀呀的到了培良公公府门口,培良公公早已急不可耐,亲自下去帮梁予棠将轿帘掀开。梁予棠看见培良公公亲自迎接,刚跨出轿子便向培良公公行了大礼。
“好久不见培良公公了,梁予棠在这里向您请安,祝培良公公万福万寿。”
培良公公看见梁予棠行如此大的礼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你这个小丫头,快快别折煞老奴了!快起来,快快进屋,别冻着了!”
培良公公早已命人在正厅上了火盆,生怕冻坏梁予棠。到了正厅,培良公公便让奴才们讲早已准备好的点心上来,张罗着让梁予棠吃。
到了正厅,培良公公坐在主位,梁予棠让奴才们搬了个凳子坐在培良公公的下面。虽然培良公公是个奴才,梁予棠算是主子,可是梁予棠一直将培良公公当成自己的长辈看待,以晚辈的规矩侍奉,从不逾矩。
“坠露,将我带来送给培良公公的礼物拿上来。”
自己家小姐发话,坠露便恭恭敬敬地将青肷披风和桂花糕呈在培良公公的面前。
“公公,这是我自己做的青肷披风,选用的是墨狐的狐皮。京城的冬天不好过,公公更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这是城东铺子的桂花糕,特地带给公公品尝。”
看见梁予棠如此尊重自己,培良公公自然是喜不自胜,笑的合不拢嘴。
“你这个丫头,知道你惦记老夫,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干嘛?你们小丫头身娇肉贵,干嘛不把这么好的披风留下来给自己用,非要给老夫这把老骨头?”
听到这话,梁予棠也忍不住打趣起来:“公公是我的长辈,孝顺长辈是晚辈应该做的。更何况这件披风是我自己做的,公公若是不收下,便是嫌弃晚辈的手艺了。”
听了这话,培良公公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小妮子,是越来越调皮了!今年老夫的六十大寿你就已经给老夫做了身衣服,你的手艺难道老夫还不知道?你这么调皮,看你以后近了皇宫怎么办!十月初一的万寿节合宫夜宴,我看你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还敢不敢这么调皮!”
一提到合宫夜宴,培良公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脸立刻严肃了下来,俯下身问梁予棠:“听说今年合宫夜宴,环佩和梁思韫也要去?”
“是的,父亲已经在家里说过了,是太后懿旨,想见见未来的寿王妃。”
培良公公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今年环佩和梁思韫也要进宫。这可不好啊!”
其实梁予棠也知道让他们母女进宫是不好,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坏。今日过来,也是想和培良公公商量对策,可是自己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公公如此说,我倒是不解,环佩夫人母女进宫,会有什么不好?我只担心梁思韫不懂规矩得罪宫里的人,给我们镇国公将军府抹黑。”
“你这个小丫头,就算是梁思韫想给你们府上抹黑也不能够啊!环佩自小服侍安康公主,对宫里的规矩再熟悉不过,怕只怕…”培良公公顿了一顿,凑到梁予棠的耳边“只怕梁思韫和她母亲一样,去皇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听到这话,梁予棠恍然大悟,她终于知道自己隐隐担心的事情是什么了。
看到梁予棠双眉紧促,培良公公知道梁予棠肯定是懂了他的话,便缓缓道出往事。
“当年,你母亲怀你六个月,将军对你母亲疼爱有加,可谓鹣鲽情深。你母亲不愿意委屈了你父亲,多次想给你父亲纳妾,你父亲就是不愿意。可是有一天,你父亲喝多了,宠幸了环佩。你父亲酒量并不差,那天也是因为你父亲的得意门生齐城将军,也就是齐鸣太医的儿子初出茅庐打了胜仗,请你父亲去庆祝一番。虽然当时齐城将军才十三岁,那也是天资聪颖,前途不可限量。齐城将军一直对你父亲敬重又加,从不敢让他多喝,可是不知为何,你父亲到家时明明还是很清醒,喝过环佩送上的醒酒茶后反而一醉不醒,不知是不是酒的后劲太大的愿意,然后你父亲就稀里糊涂的宠幸了环佩。”
这段往事从来没有人在梁予棠面前真正提起,她自己以前也只是听家中的仆人提起过一点半点,因为环佩夫人上不能侍奉好夫君,下不能教养好女儿,更是在自己的主人身怀六甲时背主夺宠,所以下人们一直是看不起她。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谁又比谁高贵?
听到培良公公这么说,梁予棠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培良公公。
“公公的意思,环佩夫人当年确实是用了手段?”
培良公公虽然也这么认为,但是证据,也不好多说什么。没有回答梁予棠,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谁知道这一夕宠幸,环佩便怀上了梁思韫。其实当年你父亲是一心想要打掉梁思韫,可是你母亲不忍让一条无辜的生命白白离开便请求你父亲纳环佩为妾,也给梁思韫一个名分。你父亲一直不愿意,直到你母亲去时候,环佩夫人虽然怀着梁思韫,但在灵堂上几次三番想触柱殉主,你父亲看在环佩忠心的份上,又想起你母亲说过的话,才纳环佩为妾。”
听到培良公公这么说,梁予棠才终于把以前的事情弄明白,怪不得父亲就环佩夫人一个小妾,对她也算是厚待。可是梁予棠还是不懂为什么培良公公说怕梁思韫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实虽然环佩表现出一副要跟着你母亲一起去的样子,但是我还是觉得她只是在洗脱自己当初勾引你父亲的事情,毕竟当初环佩怀孕,便有许多风言风语。更何况灵堂里人这么多,她要触柱,肯定有许多人拦下。所以我怕梁思韫和当初她的母亲一样,野心勃勃,不止想做个王妃,做个皇上的妃子岂不是更好。”
听到这话,梁予棠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她想不到梁思韫可能有如此大的野心,她知道自己母亲的死环佩夫人脱不了嫌疑,自己以后更不想和这个对自己这个长姐不恭不敬的妹妹共侍一夫,梁予棠的脸上终于掩盖不住焦急的神色,双手死死抓住培良公公的胳膊,请他帮自己出个主意。
“公公也知道,梁思韫是许配给了寿王,如果真的被皇上看上,那我镇国公将军府岂不是被人说成专出狐媚?人言可畏,还请公公救我一家!”
培良公公自然是心疼这个丫头,怕了怕她的手。
“别怕啊,孩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全府上下考虑,府上对我有恩,我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你放心,合宫夜宴我会让人死死盯住环佩母女,不让他们有一丝机会做出逾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