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听到她软软的声音和看到她毫无杂质的眼神,他就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能满足她的心愿。
一想到这些,凌南霄的脸上就有些微微发烫,脑子也一时有些反应迟缓,甚至没有发现车前忽然蹿出的野猫,他吓了一跳,急忙将刹车踩到了底,然而受惯性的作用,他的胸前却一下撞到了方向盘上,霎时疼的咬牙。
凌南霄把车停在路边,那一撞撞得太狠,他捂着胸口,觉得骨头都有种被撞碎了的感觉。
他好久才缓解过来,一抬头正巧看到对面有一家很大的便利店,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或许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这家便利店里竟然恰好有荔枝罐头,凌南霄心上一喜,也顾不得胸口的疼痛,一下买了五罐,看到还有其他的水果罐头,他又各样买了两个,老板看他买得太多,甚至没办法用袋子装,索性给了他一个纸箱子。
买到了荔枝罐头,凌南霄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加快了车速往医院赶。
凌晨的医院里静谧的有些骇人,凌南霄抱着一箱子罐头走在走廊上,正听着对面传来了脚步声,走近一看竟然是钟玥。
今晚本是钟玥值夜班,这下看到凌南霄抱着一个大纸箱这么晚了走在医院里,不禁有些诧异的叫住他,“凌南霄?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你抱的那是什么东西?”
凌南霄停下脚步,抬了抬手上的箱子,“这个?给叶亦欢买的罐头。”
“欢欢?她怎么了?”
“急性肺炎,住了两天院了,刚刚醒来说想吃荔枝罐头,所以我出去给她买的。”
钟玥显然没想到凌南霄竟然会为了叶亦欢大半夜跑出去只为买个罐头,一时间诧异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怔怔的说了一句,“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
凌南霄顾不上和她多说,只匆匆的说了一句,“我先去把这个给她送回去,对了,我刚刚刹车太猛撞到了方向盘上,等一下去你那儿帮我看看吧。”
“可以啊,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凌南霄点了点头,抱着箱子快步回到了叶亦欢的病房。
他轻手轻脚的把箱子放下,转头才发现方才还可怜巴巴的跟他说要吃罐头的女人,此时已经再度睡了过去。
凌南霄想叫她起来,可是看到她沉静的睡颜又有些不忍心,最后只好无奈的作罢,离开病房去了钟玥的办公室。
“还好,只是有些轻微的骨裂,你年轻力壮的,多吃点好的,很快就能愈合了。”
钟玥放下片子,关掉灯光走出来。
凌南霄点点头,重新穿好衣服便准备走。
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用不着过多的客套话,相互之间欠下了人情都会记在心里,下次对方有麻烦也会不顾一切的帮忙。
“等一下。”钟玥忽然又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
“欢欢她,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烧也退下去一些,但是还没有完全退烧,液体和退烧针都在用,看看明天能不能退吧,医生说退了烧就可以醒过来了。”
凌南霄的声音中还是带了一丝担忧,钟玥应和的点了点头,“那你就多照顾她一点。”她顿了顿,思忖了一下又问道:“你和特殊病房的那个植物人患者是什么关系?我看你总是从那边出入。”
她不止一次的看到凌南霄来那个病房,她也装作不经意的从那里经过了几次,看到了里面是一个美丽娇媚的女人,年纪轻轻却成了植物人,让人忍不住叹息。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护士站可以说是消息八卦传的最快的地方,关于凌南霄和那个女人的故事,她从护士那里也断断续续的听过一点。
最传奇却也流传最广泛的一个版本,说的是叶亦欢在凌南霄婚礼那天突然出现,没有任何理由的带走了新娘子,然而却在路上发生了车祸,新娘不仅成为了植物人,甚至还因为车祸而流产,而始作俑者却安然无恙,继而还跟凌南霄结了婚。
关于凌南霄的婚姻,钟玥虽然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可是她并不知道故事的开端是这样惨烈的。
凌南霄顿住脚步,垂着眼想了一下,沉声缓缓道:“那个女人……应该算是我的前女友吧。”
他和申恬没有订婚,婚礼也没有进行,算不得是他的未婚妻,更算不得是他的妻子,唯一比较亲近的身份应该就是女朋友,而且还要加一个“前”字。
钟玥看他的脸色不大好,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出于好意的提醒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我觉得欢欢是个好女人。有些事,你作为当事人可能看不清,可是作为局外人,我们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她对你的真心。我在医学院的时候也修过心理学,欢欢那样安静淡然的女孩儿,不像是会存有害人之心的人,无论怎样,我希望你能多为她着想一些,多给她一点信任,试着走近她,了解她,也许你会发现一个不一样的她。”
她从来都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叶亦欢爱的很苦,她甚至有一种能感同身受的感觉,她也是经历过一场撕心裂肺的爱情的人,因此她不想看到叶亦欢也像她一样爱的艰难。
更何况,经过上一次的车祸和这一次的生病,她已经感觉到了凌南霄对叶亦欢不同的态度。
凌南霄看着她认真而凝重的神色,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自己会好好处理的。”
第二天一早,凌南霄就惊喜的发现叶亦欢的烧退了,既然退了烧,那她应该马上就要醒来了。
这么想着,凌南霄便趁着她还没醒,想要先出去给她买个早点,等她醒来之后就可以进食了。
他虽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可是也知道刚刚醒来的病人不能吃的太油腻,所以只给她买了小黄油面包和黑米粥,路上看到了一家骨头汤店,又进去买了一碗骨头汤。
然而再回到医院的时候,他却在楼下遇到了杜梓涵。
她显然也是刚来的,看到凌南霄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以为是他来看申恬,顺便给自己买了早点,一时高兴地难以自持,眼锋都扬着得意的弧度。
“姐夫,既然来了,不如就上去坐坐吧?”
杜梓涵热络的挽住他的手臂,却没有看到他眼底浓浓的反感与不耐。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听着她一口一个“姐夫”叫着也没什么感觉,可是自从听了叶小瑜称呼他之后,他就觉得杜梓涵叫他姐夫异常别扭和陌生,甚至还有些厌烦。
他突然发现,一样的称呼让不一样的人叫出来就会是另一种感觉。
叶小瑜叫他的时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热络,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反感,反倒隐隐有些愉悦。而杜梓涵叫他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发嗲的撒娇,嘴上叫着他“姐夫”,眼里却是另一种眼神。
他越想越觉得心烦,毫不留情的将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冷着脸斥道:“以后注意一点自己的行为举止,我跟你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杜梓涵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一时间又臊又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站在原地跺了两下脚才咬牙切齿的追了上去。
她也不敢再刻意接近,只好跟凌南霄隔开一段距离,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姐夫,你脸上怎么了?嘴角怎么都青了?”
她刚才在楼下第一眼就看到了凌南霄脸上的伤,嘴角泛着青,似乎还裂开了伤口,下巴上的胡渣也是密密麻麻,形象十分的颓然憔悴,完全不似几天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凌少。
凌南霄下意识的抚了一下唇角,邢漠北那个混蛋也不知道下了几成的力气,一拳下来竟然让他疼了三天,现在摸上去还隐隐作痛。
面对杜梓涵殷切的提问,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敷衍了一句,“没什么事。”
他原本想买了早餐就赶紧去看叶亦欢的,骨头汤和粥凉了就不好喝了,更何况她周围现在也没有人,万一一会儿醒来了,一定会不知所措的。
可是眼下偏生遇到了个杜梓涵,拉着他一路就往申恬的病房去了。
他心下烦躁,想着去看一眼申恬就赶紧离开,杜梓涵却又眼尖的看到了他手上提的早点,惊喜道:“姐夫,这是买给我的吗?我还没吃早饭呢,姐夫你真好!”
她睁着一双星星眼望着凌南霄,他心里愈发憋闷,脸上烦躁的几乎下一秒就要翻脸了,可是看到杜梓涵殷切的表情,又看到了病床榻上的申恬,只好随口应了一句,“嗯。”
杜梓涵说着就要去拿他手上的袋子,他却侧身闪过她的手,最终在几样早餐中挑了半天,把买给自己的蟹黄包扔给了她,阴郁着脸色道:“你就吃这个吧。”
他买来东西不是为了借花献佛给杜梓涵的,他自己吃不吃无所谓,可是叶亦欢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怎么能把那些都给了她?
人也看过了,凌南霄几乎是一刻都不想停留的便离开了申恬的病房。
然而当他急切的回到叶亦欢那里时,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病床榻。
叶亦欢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头痛的几乎要裂开了,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前阵阵泛黑,她又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睁开。
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床榻单,墙壁,窗帘,加湿器缓缓地吐着湿气,她转过头看了看旁边,一个一身深色西装的男人正在神色专注的把手上的蔷薇花插进花瓶里。
叶亦欢看着那个人,张了张嘴,好久才说出三个字,“邢先生……”
高烧之后让她严重脱水,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是遭到了砂纸的磨砺一般,粗嘎的让她自己都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声音。
邢漠北闻声转过头,看到她醒了,显得很高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叶亦欢虚弱的笑了笑,“还好。”
还能怎么样呢?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都在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度过,脑子都已经烧糊涂了,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没有一点印象。身子上也是忽冷忽热的,整个人虚乏的没有一点力气,就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概也就是如此这般了。
她试着从床榻上坐起来,邢漠北急忙上前抽出枕头为她垫好,又把床榻摇高了一些,让她可以靠的舒服点。
叶亦欢看着他忙前忙后,空洞的眼中总算是有了一点神采,感激的看了他两眼,转头却看到了床榻头柜上的荔枝罐头。
邢漠北看到她的视线直直的盯着那个罐头瓶,浅笑道:“你想吃?”
她重重的点头,明丽的眼中带了一点期盼和迫不及待,有点孩子气的样子。
邢漠北不是医生,也不知道她这样的情况适不适合吃罐头,可是看到她眼巴巴的样子,他没有一点办法拒绝,哪怕是出于私心也好,他只想满足她现在的心愿。
他拿起罐头对着瓶底拍了两下,轻轻一拧盖子,“啪”的一声就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邢漠北拿着勺子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舀出一颗荔枝送到她嘴边,叶亦欢没怎么多犹豫的就张口吃了下去。
丰润的荔枝咬开水水的,果肉透着丝丝甜味,竟让她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她品着嘴里的荔枝,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邢漠北,第一次有了一种异常踏实的安全感。
“还吃吗?”邢漠北又问她。
叶亦欢摇头,“不吃了,太甜了。”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饶是她再贪恋荔枝的甜美,大病过后的嗓子干涩中还有点痒痒的,不适合吃太多甜的东西。
钟玥的话说的没错,她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学会爱别人。
这场大病让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过去她太过纵容自己,万事都以凌南霄为中心,永远都围着他转,甚至忽视了自己的身子健康,就是因为她任性的淋雨,洗冷水澡,才会把自己害进医院里来。
生病的感觉太难受了,她再也不想这样了。
邢漠北点点头,放下罐头瓶子道:“我去叫护士过来给你看看。”
他很快就找来了值班护士,仍然是前天那个实习的小护士,进来给她量了体温,又笑盈盈的艳羡道:“姐姐,你老公对你真好,在这里照顾了你三天呢。”
那天凌南霄对小护士的声色俱厉现在还历历在目,能让那样气宇轩昂的男人这样护着,怕是很多女人都会动心的。
叶亦欢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病房外的男人,以为小护士说的是外面的邢漠北,正要解释,想想又觉得有些多余。
小护士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想表达什么意思,她又何必对外人讲那么多。
可是她心里却觉得很暖,她只记得三天前昏倒的时候是被邢漠北送进医院的,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照顾了她三天。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又何德何能让这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在这里照顾她,在她危机的时候保护她?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会生出无数的情绪,邢漠北再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亦欢出神的望着窗外,眼神很复杂。
他走过去坐到她对面,叶亦欢转头看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柔的笑意,不似以往那种客气又疏离的笑,这个笑容当中带了一些感激和一个女人特有的柔情。
就像一朵在寒风中挺立着的傲梅,纵是环境恶劣,身子娇弱,却依然倔强的向上着。
他一直知道她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看多了她的成熟稳重,此时看到了她明明病的虚弱却仍然坚韧的笑着,竟蓦然有些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