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就算是个鬼也该安安静静的去睡觉了,钱源忍着火气接起电话,刚要把对方臭骂一顿的时候,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钱源你妹啊!我不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吗?你至于这么高冷吗?你就算是个浑身贴金的土豪,你也不能看不起穷苦人民吧?更何况你还没贴金呢!还有你知不知道再拖下去我的研究课题就玩完了,我出个国容易吗?你知不知道美国的物价多贵?一比七的汇率要死人的,你就是个变。态,劳资跟你说这么多有个屁用!”
钱源蹙眉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又重新贴在耳边,只听那边的女人大声道:“大妈!给我来十个羊肉串,再加是个脆骨,脆骨要放点醋!我这人口重!”
说完了才觉得哪里不对,低声啐了一句道:“我都忘了这是在美国了,哪来的烤羊肉串……”
大半夜的被吵起来,这个时候钱源要做的其实应该是对着电话狠狠地把那个人骂一顿,然后关机重新入梦,可他想着那个奇奇怪怪的女孩儿,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笑了。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你现在在哪儿?”
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睡意的沙哑和惺忪,却也有遮掩不住的笑意。
“我?我在天。安门!我在张家界!”那边的女人说完又咯咯笑起来,“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心中地太!阳!……”
钱源扶额,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这女人胆子倒是大,这个时候还敢在外面晃悠,也不怕遇上坏人。
他起身子下床榻,又用手机定位系统找到了叶小瑜所在的酒吧,推门进去就看到她已经喝得七荤八素的趴在了桌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钱源帮她付了酒钱,又将她背出酒吧,喝了酒的女人和喝了酒的男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死沉死沉的,叶小瑜还不老实,趴在他的肩头不停地傻笑着,那样子活像偷吃了粮食的黄鼠狼。
钱源被她笑的浑身寒毛直竖,正要开口让她别笑了,却听她又嘤嘤的哭了起来,眼泪一颗一颗的滚进他的衣领,小声的啜泣道:“阿扬,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脆弱和无助感,钱源不知怎么的就顿住了脚步,缓缓回头看了看趴在他肩上已经睡着了的女子,睫毛上还带着泪意,在路灯的映照下像个瓷娃娃。
其实这样看起来,她也没有那么差,反倒是挺好看的,甚至……挺让人心动的。
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猛的冒了出来,随即便被钱源甩头按了下去,他是疯了么,居然会对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产生心动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长久以来不谈女朋友,他现在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了?
他忽然有点担忧的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才真的是要有病了。
钱源将叶小瑜放进车里,又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里,他和叶小瑜接触的不多,除了她的学校和专业也不知道什么别的信息,这个时候总不能把她一个女孩子丢到酒店里,只能先把她带回家里凑合一夜了。
然而就只是这一夜,钱源就暗暗在心底发誓,这一辈子他再也不会收留酒鬼回家,不管他是男人女人,哪怕是个三岁的小孩儿也不可能。
叶小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一点多了,宿醉之后的感觉简直是无法形容,浑身酸疼的就像是被人拖到小巷子里打了一顿一样,她扶着额头脸色纠结的从床榻上坐起来,眉心都快团成中国结了。
“醒了?”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叶小瑜一跳,她猛地抬头循声看过去,钱源抱着手臂倚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拉起被子盖在胸前,防备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在这儿?”
“废话,这里是我家,你不觉得我才应该问你这句话么?”
叶小瑜这才晓得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打量过后并没有放松半分,反倒是更加警惕,看着钱源都快哭出来了,“你个流氓!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你昨晚都对我做什么了?”
钱源闭了闭眼,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才克制住自己想把她丢出去的想法,一字一顿的咬牙道:“我才要说,你对我的床榻都做了什么!”
最后几个字俨然已经是低吼了。
十分钟后,叶小瑜穿着钱源的衬衣坐在了他的餐桌前,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狗腿的笑着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昨天吐到你的床榻上了?”
“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喝多了吐了自己一床榻?”
一想起昨天的一床榻狼藉,那样的画面简直是美到让他无法再去回忆第二遍,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披萨,意面,还有……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他也要吐了。
眼见钱源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叶小瑜已经能想象出她昨晚用了怎样的姿态吐到了他的床榻上,猛的咽了一口口水,忐忑不安的问道:“那……之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一想起昨晚的事,钱源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道:“当然是把你抱去客房,然后我再一个人收拾床榻铺啊!”
“那个床榻单……”
“扔了!不然你还要留着作纪念品?”
“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再赔你一个?”
“用不着,以后你不要再喝醉酒之后给我打骚扰电话就够了!不过也没有以后了,叶小瑜是吧?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没见过比你更灾星的女人,你一出现准没好事!”钱源说完又扬了扬下巴,“吃完了没有,吃完就赶紧走吧!”
真是够了,要伺候她喝多了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给她做午饭!
亏他昨天居然还产生了对她动心的意思,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中邪了。
钱源起身要走,可叶小瑜却猛地伸手抓住了他,恳求地看着他道:“钱先生,我是真的想和你做个朋友,最近这些事我确实唐突了点,但我是真心的,我们试着相处一下好不好?”
虽然这个女人起初借口要给他治病,后来又各种骚扰他,可这个时候她的眼神看上去确实是有点楚楚可怜,大概也真的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钱源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竟然有些不忍心拒绝她。
钱源忽然又想起了她昨晚流着泪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阿扬”是什么人,可那个时候的她确实是很脆弱,让人于心不忍。
他低头看了看她素白的手,良久之后才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吧。”
很多年后,当钱源再想起他和叶小瑜之间的一切时,他想大概就是从那句“好吧”开始的吧。
他们就这样成了朋友,叶小瑜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以钱源的身份,他其实不适合到处乱跑,可叶小瑜却常常带着他走东闯西的,为此也闹出了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比如说叶小瑜会拉着他在伊丽莎白镇的街头故意打一个男人一巴掌,再哭诉那个男人脚踏两只船,看着人家和女朋友吵翻了天,她则笑的前仰后合。
当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每次都能中,有一次他们就被人带到了,叶小瑜拉着他跑了整整两条街才甩掉那群人,两人站在小巷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钱源问她,“你跑什么?”
她喘着粗气答:“那你又跑什么?”
“我看你跑了我才跑的,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后花园?以后别闹了。”
这句略带训斥的话倒是真的制止了叶小瑜,很奇怪的是她很少听别人的训斥,以前对父亲叶书华就不用说了,家里似乎只听过母亲和姐姐叶亦欢的话。
钱源是个例外。
越是接触的深了,叶小瑜就越觉得钱源不像是个有心理疾病的,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笑着的,有时候会有些不正经,大多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什么困扰和烦恼。
钱源看上去似乎比她还要没心没肺,她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心理疾病。
不久之后叶小瑜以前一起玩车的朋友叫她去赛车,其实她已经很久不赛车了,手生脚也生,能不能拿名次就不说了,搞不好还会出人命。
钱源劝她,“你一个女孩子,不要总玩儿这种危险的项目。”
她笑的毫不在意,“没事的,你要相信我的水平,不然的话今晚可以来看!”
其实她原本没抱多大希望,钱源一向不喜欢她和过去那些朋友鬼混在一起,他们还为此吵过架,虽然只是朋友,可叶小瑜也觉得他管得太多了。
钱源只是怒其不争的看着她,“我当你是朋友才管你,既然你都不乐意,那我以后也就不再多说了!”
这大概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吵的这么凶,她也是头一次在钱源眼中看到了怒火和失望,尽管嘴上说不用他管,可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和那些朋友断了联系。
所以当她提出让钱源来看她赛车的时候,其实她没报多大希望他会来,他不骂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让他来给她加油呐喊,那简直是在做梦。
换了赛车服出来的时候,叶小瑜下意识的看了看场外的观众。
说观众好像也不太合适,那些人大多都是来赌车的,这只是一个地下赛车场,不是正规的赛车,甚至没有给赛车手上保险,他们不过是赞助商用来赚钱的工具,一场比赛下来活着就已经是万幸,更不要说得名次和奖金了。
她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钱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失望,其实她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跟人玩赛车了,过了今晚,她以后就会告别这样娱乐,可是这最后一次的风华,钱源却看不到了。
最近她和钱源走得很近,甚至隐隐对他生出了一种依赖感。
这种依赖感甚至要高过她对许扬的暗恋,静下心来的时候她也会懊恼自己,明明爱的是许扬,却对钱源那么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