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薇蹲下平视着面前的孩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了笑道:“小姨啊,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孩,她虽然拥有的很少,可是付出的却很多,帮助了很多孩子,是个很温暖的人。”
她说着又忍不住掉下泪来,蔓蔓出事之后,慕家福利院的院长和老师们也来了,所有人都不愿相信她就这么离开了,以前蔓蔓帮助的那个小女孩小棠也得到了社会捐助,不久就可以去治疗了。
乔乔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凑上去轻轻地抱住她,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妈妈不要伤心,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乔以薇闭上眼,仰头将眼泪逼回了心底。
后来她听说许晨这些日子一直都为蔓蔓的事情奔走,甚至连受伤的哥哥都没怎么管过。
他取消了和甄家的婚约,未婚妻甄雨婷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他的,哭的梨花带雨挽留他,可是许晨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的就离开了。
她还听说甄雨婷怀了前男友的孩子,她去找那个男人要求负责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只是冷笑着搂过身旁的新女友走了。甄雨婷气不过,几次三番的找了几回,那个男人恼羞成怒的打了她一顿,甚至流产了。
这些事都是邢漠北讲给她听得,彼时她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听着他讲述那些和她没什么关系,却又割舍不清的人与事。
其实别人怎么样,她一点都不关心,她的妹妹已经没了,别人过的好与坏,都跟她无所相关。
她只是感叹世事无常,生命太过脆弱,一瞬间就是天人永隔。
蔓蔓的骨灰被许晨带走了,从来不怎么落泪的男人,抱着冰冷的骨灰盒却哭得像个孩子,无法自已。
听说他以后要长居日本,家里的产业都交给了哥哥,以后会把蔓蔓的骨灰洒在大海里或者是樱花树下。
邢漠北问她,“你恨许晨吗?”
她只是答非所问,“如果是我,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她的话他都听懂了,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机,如果是她要保护邢漠北,那么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着,想紧紧的抱住她,对她说自己也是一样的,可是乔以薇只是转身背对他,轻声说:“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蔓蔓出事之后,他就把她接回了南江别墅,他们像以前一样睡在一张床榻上,可她却总是背对着他,明明是最亲密的距离,可是中间却像是隔了一条银河一样,怎么也跨越不了。
他想像以前一样从身后抱着她,手伸出去了,却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爱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了手。
他忽然明白了当年乔以薇的所作所为,她的离开不是因为不爱,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选择了放手。
只是不知道现在明白还算不算太晚。
因为出事的原因,她和单位请了假,可是一直这样拖着总是不行的,她现在也没心情去做任何事,最后索性辞职了。
她没有家,邢漠北的房子好像就成了她最后的归处,尽管她现在不想面对他,或者说不想面对任何人,可是他却态度强硬的将她留在了身边,哪里都不允许她去。
她觉得很无奈,这种时候她已经说不清该怎么和他相处下去,这样如履薄冰的关系让两人都很不自在,何必非要强求呢?
她去找他交涉,却遭到了他的拒绝,“就算是强求,我也不会放你走,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要再想去别的地方了。”
之前精心准备的婚礼也无法实现,她现在还想离开,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她?
乔以薇红着双眼问他,“你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只是因为不甘心吗?还是说你还对我的身子有兴趣?”
现在的她变得有些刁钻刻薄,为了逃离他总是会说出一些很伤人心的话,她也不想这样,可是那些话不经大脑思考的就说出来了。
邢漠北也不生气,抬手理好她凌乱的发丝,平静得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你觉得不甘心那就是不甘心,如果我说对你的身子有兴趣,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乔以薇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他觉得脸都有些麻了,可是心里却好受了很多。
他怕的不是她又哭又闹,而是沉默不语,那是最容易逼疯一个人的利器。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像是一只被惹恼了的小兽,一字一句地说:“你真是个混蛋!”
“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你打了我,自己难道不疼吗?别闹了,睡觉。”
他这话当真是话里有话,乔以薇被他无赖而又厚脸皮的行径搞得又气又愤,杏眼圆瞪的睇着他,却也不见他生气。
原以为关系会缓和,可邢漠北却发现自己错了,不知道是因为那晚无心的一句话让她伤了心还是怎么了,乔以薇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有时候跟他面对面的碰上了也会眼都不眨的走开。
她没什么朋友,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每天就只能闷在家里,看遍日出日落。
她对他也没什么话说,更不可能展露笑颜,只有面对乔乔的时候才会笑一笑,其他的时候都没什么情绪,像是麻木了一样。
邢漠北以为她是在怪他,怪他曾经没有给她足够的信任,重遇之后还对她百般刁难,其实乔以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恨他,也不怪他,只是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她觉得很累。
所有的感情和情绪好像都在妹死的时候被带走了,大概就是佛学中所讲的看破红尘吧,一夜之间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却又好像什么事都想不明白了,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她不哭不笑的样子在邢漠北看来心里更加难受,眼看她日渐消沉下去,可是他却无能为力,甚至拿不出一点有用的办法。
彻底察觉她不对劲的时候,是因为她和孩子一起打游戏。
邢漠北也交代过乔乔,平时多和她相处,带她玩一些比较轻松的游戏,让她能放松一下,没准慢慢就好了。
乔乔听从他的祝福,带着乔以薇一起打任天堂,之前她还玩的很有劲头,可是现在却像是在应付公事一样,完全没什么兴致,孩子主动让她,她赢了也不觉得高兴,扯扯嘴角象征性的笑一下,脸色很快又垮了下去。
她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邢漠北一手包揽了饭菜,甚至还请了帮佣来打扫家务,她什么也不用做,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坐在阳台上看日出日落。
她看着日出东方,又看着日暮西渐,有时候好像终于能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看着日出日落都会想要寻短见。
日出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世界,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渐渐落下,如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样,生命再美丽绚烂,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日升日落的过程。
乔以薇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日渐衰败,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慌乱,每一个新晨都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振作,可是真的要去做什么的时候,她又觉得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妹妹的离世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了,曾经和他分手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消沉过,可现在她却变成了这样麻木而又僵硬的木偶人。
她的眼神越来越灰暗,身子也变得很差,吃什么吐什么,本就清瘦的小脸变得更加瘦削,眼窝都是深陷的,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病人。身子上也没什么肉感,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把骨头支撑着她整个体,当真是形销骨立,走两步就会散了一样。
邢漠北看她这样同样是又急又燥,叶小瑜提醒过他,这样抗争下去是不行的,她很有可能会患上抑郁症,如果情况严重的话,她一旦陷入死角,把自己逼疯都是有可能的。
无论是抑郁症还是精神病,对于邢漠北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他甚至考虑过要不要真的放她走,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冒出来一瞬间,就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错过了这么多年,他不想放手,也不愿放手。
说他狂妄自大也好,说他不懂体贴也罢,这一世他都坚信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幸福,别人给不起,他也信不过。
两个人就像是拉锯战一样对峙着,她在用这样无声的方式逼迫他,而他也同样跟她死磕着,宁可强留也不肯放过。
一切的改变都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早晨。
邢漠北给她做了皮蛋瘦肉粥,他们像往常一样吃着早餐,父子俩总是会时不时的抬头她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以薇默不作声的吃着早点,皮蛋瘦肉粥只吃了一口,胃里忽然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扔下碗筷捂着嘴就冲进了浴室,对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邢漠北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也赶快放下碗追上去看。
她跪在地上吐得太厉害,他一脸担忧的蹲在她身边,不停地给她拍背,关切的问她感觉怎么样。
良久之后乔以薇才抬起头,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邢漠北急忙揽着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抱着她回了卧室,又找了一位家庭医生过来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