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缠绵病榻的病人,而许晨则是悲天悯人的医生,这样的联系,让她毫不意外的动心了。
和许晨分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约是因为离开故乡两年多,许晨跟她竟然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两人从武大樱花聊到鲁迅和朱安还有许广平三人的纠葛,又从日本的幕府统治谈到了从琉球改名叫冲绳的小岛。
难得能遇到故人,而且还是这样一位知识渊博的才女,许晨摇头笑着感叹,“你知道的可真多。”
乔以蔓有些自卑的低下了头,其实她并没有怎么上过学,值得庆幸的是她读书的时候学得最好的就是历史,这样才没让她在许晨面前丢脸。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希望自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她也不例外。
走出居酒屋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了,乔以蔓这才想起了和她分别的姐姐,有些焦急的跺了跺脚,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许晨忽然伸手拉住她,“我还能见到你吗?”
她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支笔,飞快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他,心急如焚的便离开了。
她一去那么久,打电话又不接,乔以薇急的就差要报警了,可是她又怕自己一离开,蔓蔓回来就找不到她了,因此便一直在她们之前那颗樱花树下等着她。
乔以蔓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去,便看到上野公园的游客都走光了,只有她姐姐一个人还等在那。
好在乔以薇也没有多跟她计较,看到她没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时间也不早了,拉着她便去吃晚饭了。
在日本停留的时间渐渐进入了倒计时,可是许晨始终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乔以蔓也有些失望,之后出去玩也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提不起什么兴趣。
直到她们要离开的前一天,许晨才终于给她打了电话,原来是他这两天忙于课业,所以才没有找她,现在一有空就立刻给她打电话了。
“我还欠你一顿日本火锅呢。”
听着许晨略带调侃的语调,乔以蔓忍不住笑了笑,和乔以薇打了个招呼便跑出了酒店。
乔以薇追出房间冲她喊:“明天就要回去了,你不要乱跑啊!”
“知道了,我很快就回来!”
上野公园离东京大学本部很近,乔以蔓按照之前姐姐教她的办法上了地铁,很快就找到了东京大学。
主建筑前面有一个花圃,她一走近就发现许晨正站在那里和人说话,他今天穿的是医用白大褂,不过是最常见的白大褂,却愣是让他穿出了高级定制的感觉,让乔以蔓也不由得愣了愣。
看到她来了,许晨立刻停止了谈话,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上来跟她笑了笑,“你来了?我刚从解剖室里出来,这衣服还没换,你等我一下,我和同学借了车,一会儿就带你去。”
她傻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进校园,镇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滚烫的厉害。
日本人最爱开的大概就是本国的丰田车,许晨从同学那里借来了一辆轿车,带着她变向着那家火锅店开去。
“我记得你明天就要走了吧?玩儿的还开心吗?”
她有些紧张的绞着手指,“嗯,很开心。”
“对了,你是独女吗?上次光让你听我玥嗦了,都没问问你的情况,你这次来日本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我还有一个姐姐,在做空乘,我和她一起来的。”
她说起自己姐姐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崇拜感,许晨不由得笑了笑,乔以蔓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问:“那你呢?也是独生子?”
“我也不是,我还有个哥哥……”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接起来说了两句便很不耐烦的大声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和甄氏千金结婚的!我的婚姻不会让你们操控!她来了日本又怎么样?她来了我也不会见她!”
许晨愤恨的挂了电话,坐在副驾驶的乔以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沉默不语。
那边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许晨眼里的恨意已经越来越浓,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乔以蔓的尖叫声和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了,理智回归的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踩刹车,然后把方向盘往反方向打。
尽管没有撞上那辆迎面而来的大汽车,可是车子却因为失控整个都翻向了路旁,乔以蔓因为副驾驶座上及时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得以保命,而许晨就没那么好运了,驾驶座上的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车子又是翻倒在左边,他整个人几乎都被压在了下面。
天旋地转的一瞬间,乔以蔓什么都忘了,只能感觉到身子受到了巨大的碰撞,有粘稠的液体从身子里流出来,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的,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
大概是因为白血病的原因,血小板减少导致血液不凝固,所以她总觉得身子里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流失。
她用尽全力的睁开双眼,抽出被压在车门之间的手,抹掉额头上的血,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打开已经挤压变形的车门。
周围站满了人群和警员,有人向她伸出了手,不停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大概是问她要不要紧,也有可能是问她现在怎么样。
可乔以蔓什么都听不进去,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驾驶座,鲜血从手臂蜿蜒下来,整只手上都沾满了血迹,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她总算是把已经昏迷不醒的许晨从车里拉了出来。
“救他……求求你……先救他……”
失去所有的意识前,这是乔以蔓反复不停地说着的最后一句话,她看着他被人抬上了病床榻车,终于能放心的合上了双眼。
这一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再醒来的时候,熟悉而又冰冷的来苏水味,还有入目的一片素白,让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又回到了医院里。
“蔓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找医生!”
也不知守了她几天的姐姐,脸色憔悴的让人心疼,眼窝下都是深深地青影。
乔以蔓只觉得满心抱歉,伸出手拉住她,声音沙哑的道:“姐……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任性跑出去,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现在害的姐姐又为她担心难过。
乔以薇只是摇摇头,“算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她接到电话之后什么都听说了,蔓蔓是为了救那个男人才耽误了自己的时间,而在她昏迷的这几天当中因为感染更是引起了高烧,医生说很有可能会让她的白血病复发。
她只是觉得很累,生活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回国的时间被推迟了,她们又在这里停留了一周。
听说许晨伤得很严重,他的哥哥连夜从国内赶了过来,为了给他更好的治疗,已经将他转到了其他医院,家里为他安排的未婚妻也一直守在他身边,这次之后也许就会立刻结婚了。
乔以薇问她:“你后悔吗?”
她摇头,反问道:“姐,你爱邢大哥的时候,后悔过吗?”
“我不后悔爱他,可是我后悔离开他。”
乔以蔓一怔,脸上布满愧疚的低下头,她不后悔救了许晨,也不后悔这一切,可是因为她病情的拖累,她的姐姐又不可能回去跟爱的人和孩子团聚了。
她欠姐姐的真的太多了,幸福、爱情、家庭,她亏欠的,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还不还的清。
因为要出国公干,而乔以薇又要上班,所以邢漠北只好暂时把孩子送到叶亦欢那里。
在此之前他倒是也考虑过这当中的不便,毕竟他曾经追求过叶亦欢,难保凌南霄不会觉得忌讳,可是他后来仔细想了想,凌南霄虽然表面上和他争锋相对,但他那个人还是相当有担当和责任感的。
更何况一个那么有实力的男人,如果连一个孩子都包容不了,那么也只能算他看错了他。
对于把孩子送到叶亦欢那里这件事,乔以薇也没表现出有什么不快,她理解他的做法,两个人都很忙,孩子总不能没人照顾。
只有乔乔自己一个人觉得不妥,他倒也不是不想去老师家里,只是因为现在有了乔阿姨,所以更想和她呆在一起。
出国的前一天晚上,邢漠北给孩子收拾出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他的日用品,小朋友趴在床榻上看他整理东西,脸上明显有些不高兴。
“爸爸,我一定要去叶老师家吗?”
“怎么?你不想去?”
“那倒也不是……”孩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手上的平板,郁郁寡欢的说道:“只是我有点怕叶老师的男朋友,那个大叔好像不太喜欢我,万一他欺负我怎么办?”
说不喜欢凌南霄是假的,不想离开乔以薇才是真的。
邢漠北有些好笑的坐在他身边,拉过他抱在怀里,“你放心吧,那个叔叔那么大的人了,还会跟你一个小鬼计较?他要是真的欺负你,爸爸回来就找他算账!”
小朋友依然噘着嘴,小声嘟囔道:“可是人家想和乔阿姨在一起。”
孩子现在越来越依赖乔以薇,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一直这样拖下去总是不行的,如果一直不给乔以薇一个明确的身份,只怕有一天孩子知道她是生母,会伤害了孩子的感情。
结婚两个字好像成了现在最靠谱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邢漠北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排斥这两个字了。
从孩子房间一出来,他便看到还等在门口的乔以薇,看到他过来便笑了笑,“怎么样?和乔乔商量好了吗?”
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明明很紧张却还要故作淡定,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她敢跟他肆无忌惮的玩闹,可现在却已经完全看不到当时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