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漠北眼看着那几个女职员一脸不耐的数落蹲在地上的叶亦欢,正要走上去制止,身边的凌南霄已经先一步走向她们。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工作吗?”
突然传来的怒叱让众人都是一愣,回过头看到自家老板阴沉着脸色站在身后,更是个个都低下了头。
叶亦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双锃亮的男式皮鞋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伸手将她拽了起来,顺势揽在怀里。
她错愕的转过头,凌南霄正蹙着眉低头看她,眼里既有不悦也有一抹浅浅的心疼。
“不是让你在办公室等我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他的语气里带着怨怪,叶亦欢只好说:“你一直不回来,我有点饿了……”
“真是个笨蛋!”凌南霄皱着眉训斥她,脸上的不耐和厌烦却已经淡去了很多,只剩一些无奈。
叶亦欢并没有看到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邢漠北,他一直眼神淡淡的看着他们,直到助理出声提醒他,他才敛了神色转过身,“走吧。”
她身边有一个可以为她出头的人就可以了,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凌南霄揽着她的肩准备带她去吃饭,转身前又看到那几个瞠目结舌的职员还傻眼似的盯着他们看,又顿住脚步回过头,冷着脸色对那个女职员道:“刚刚是你让她捡东西的?”
“老板……”
凌南霄并没有理会她,声色俱厉的训斥道:“东西掉了你就不会自己去捡?难道你没长手吗?嫌麻烦的话现在就可以去人事部辞职!”
其他人也被大老板少有的怒气震慑到了,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一副小学生挨训的模样。
叶亦欢也不想让他在员工们心里有不好的形象,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去吃饭吧,你开会开了这么久,难道不觉得饿吗?”
凌南霄这才回过头,触及到她清澈见底的眸子,心底蓦然一软,也懒得再和这些员工费口舌,揽着她便朝着自己办公室去了。
实际上他的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让安迪吩咐厨师去做饭了,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有个人还翘首等着他,开会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和大发珠宝的谈判明明进行的很顺利,可是因为他今天的不在状态,竟然被邢漠北咄咄逼人的气势搞得有些没士气,谈到最后双方互不相让,只能是无疾而终。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叶亦欢,她低头吃饭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吃相很好看,像极了古代时的大家闺秀,举止斯文而优雅。
孟靖谦说的没错,她也是名门之后,怎么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呢。
他忽然就想起了昨天她奋不顾身推开他时的情景,想到她脱口而出说“因为那人是你”时的倔强。
心里隐隐有些愧疚,凌南霄不着痕迹的瞄了她一眼,终于沉声道:“周六有时间吗?我带你去吃饭。”
他在开会的时候就想到了他那天签下的“半年之约”,上一个星期他都住在公司里,她给他列出的条条框框他一条也没遵守过,因此想着找时间补给她,甚至已经让安迪推掉了周六的会议和行程。
在凌南霄的心里,但凡是他提出的建议,叶亦欢一定是求之不得的,因此他并没有做其他的打算。
叶亦欢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为什么要吃饭?”
“你那个见鬼的条约里不是有一起吃饭这一条吗?”
他生硬的语气里有欲盖弥彰的尴尬,叶亦欢更诧异了,“你不是说……不会履行它了吗?”
“我说吃饭就去吃饭!你这个女人话怎么这么多!”他恶声恶气的打断她的疑问,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窘迫,随即又说:“休息室里的床榻太硬了,所以我最近会回家去住,你不是说让我给你半年时间吗?那我就再给你半年时间,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她那里有什么花样?她所有的花样不过都是想拿真心换真情罢了。
叶亦欢看着他的脸,忽然说:“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推开了你,所以你才会改变主意的?”
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被人打动的人,昨天还声色俱厉的要求她离婚,今天却又说要给她半年时间,对于他的突然改变,唯一能说得通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凌南霄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又把话题绕到了最开始,“我说这周六带你去吃饭,你把时间空出来,听到没有?”
哪知叶亦欢头也不抬的说:“不好意思,我周六有约了,不能和你去吃饭。”
凌南霄先是有些诧异,随即答非所问:“你明天约了谁?”
“就是帮我找到项链的人。”
她隐约觉得凌南霄对邢漠北的印象不太好,因此没有明说那个人就是邢漠北,可她这样说也是没有错的。
确实是邢漠北帮她找到了项链,她这样说也只不过是换了个角度而已。
可凌南霄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邢漠北,一时间心里憋闷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想让她推掉,可是又想到自己或许有些无理取闹,只好语气生硬道:“算了,真是麻烦!”
他好不容易主动约她一次,结果却碰了壁,心里又气又忿,隐隐还有些失落。
周六一早,叶亦欢早早就起来收拾了。
她已经尽量把动作放轻,可是凌南霄还是醒来了。
他两天前就已经回了家住,在休息室里憋屈了一周,回到家里瞬间有种重返天堂的舒适感。
清晨的日光和煦静好,叶亦欢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她素来都只上个淡妆,懒的时候索性素面朝天的就出门了。
可今天到底是去感谢人家的,化个妆也显得庄重一点。
凌南霄醒了也不起床榻,就躺在那里看她化妆,他知道她做事一向精细,可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她化妆,没想到平日里没什么脂粉气的叶亦欢,化妆技术竟然这么好,不过十分钟的功夫,镜子里便出来一张美人面。
他看着她细细的描眉,忽然就想到倚天屠龙记里,赵敏让张无忌为她画眉的情景,郎情妾意,举案齐眉,原来是这般美好。
女为悦己者容,可是想到她不是打扮给他看的,凌南霄心里忽然就像是打翻了醋瓶子一样,酸的直冒泡。
叶亦欢画好了妆,起身换衣服的时候,忽然听一个清淡的声音说:“你的唇彩没上好。”
她一愣,转头看到凌南霄支着头倚在床榻上,蓦然有种老夫老妻感觉,她莞尔,抬起手在唇边擦了擦,“现在呢?”
“还没好。”凌南霄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招呼她,“你怎么这么笨!过来!”
叶亦欢刚一走近床榻边,凌南霄就一把将她拽得坐在床榻上,起身靠近她,用指腹轻轻替她拭掉唇边多余的唇彩。
叶亦欢看着他渐渐放大的脸孔,心里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猛地闭上眼,紧紧地抓着床榻单。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叶亦欢的脸上,她甚至都能察觉到凌南霄唇上的热度,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吻上的一刻,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凌南霄一惊,急忙松了手,叶亦欢也显得有些有些局促,连忙起身去接电话。
这个电话是邢乔打来的,小朋友一大早就已经兴奋不已,早早的就想叫她出来,叶亦欢无奈的笑笑,只得答应。
卧室里的气氛依然有些怪异,叶亦欢挂了电话,红着脸说:“那我先走了……”
“嗯。”凌南霄的脸色也有些僵硬,顿了一下又提醒她,“晚上早点回来。”
离开家后,叶亦欢就去了一家珠宝专卖。
她那枚四叶草的坠子虽然是定制的,可链子却是从这里买的,所以她今天是准备来看看有没有可以配得上的链子。
“小姐,这是我们店里新到的满天星铂金链,它的细节是以满天星为原型的,非常的璀璨闪耀,可是说是我们这个季度卖的最好的铂金链,您的锁骨这么好看,戴这一款最适合了。”
叶亦欢从销售小姐的手上接过那条项链,只扫了一眼便摇头道:“太奢华了,这样的链子实际上不适合我这样脸型的人,会显得太贵气,而且这个链子也不好搭坠子,还是给我换最普通的元宝链吧。”
销售愣了一下,不由得问:“小姐,您是从事时装搭配的?”
“不是。”叶亦欢笑笑,“我只是个小学老师。”
一个小学老师竟然会对珠宝金银这么有研究,销售耸了耸肩,转而去给她拿了一条元宝链。
她说的果然没错,比起那条珠光宝气的满天星,这条略显普通的元宝链挂上她的坠子果然更好看。
“就这个了。”
叶亦欢说着便去掏钱包,一张金卡却已经递到了她前面,“我替她付钱。”
她抬起头,邢漠北单手插在口袋里,侧脸浅笑的看着她,指尖夹着那张金卡,很有一种富家公子的感觉。
“邢先生?”叶亦欢诧异的看着他,“您怎么会在这儿?”
邢漠北挑眉,微微笑了笑,“我拜托这里的经理寻找一件东西,没想到就遇到你了。我和叶老师真是很有缘。”
她发现自从认识邢漠北以来,他们确实常常遇到,如果说一次两次是偶然,那么一再的遇到,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了。
叶亦欢也点头,“是很有缘。不过您这就不用了……”她指了指他手上的金卡,“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邢漠北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卡给了导购,对她勾了勾唇角,“上次说想帮你修链子也没帮上你的忙,就当是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你辛苦照顾乔这么久,我也该表示表示。”
“可是……”
叶亦欢还想说什么,从里面却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着邢漠北微微鞠了一躬,恭敬道:“邢先生,上次您委托我们找的克什米尔蓝宝,我们已经有眉目了。”
“克什米尔蓝宝?”叶亦欢的脸色微变,语调也不由得提高了一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急忙镇静下来,尴尬的笑了笑,“那个……我是想问,邢先生要找的蓝宝,是什么样子的?”
邢漠北也并不隐瞒,开诚布公道:“是一款矢车菊蓝的优质蓝宝。”他的话音将落,叶亦欢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邢漠北蹙眉道:“叶老师见过?”
叶亦欢想避开这个话题,可是邢漠北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样,她只好老实道:“我曾经在我母亲那里见过一次……”
“叶老师的母亲?”邢漠北的眸子陡然瞠大,惊诧而错愕。
那块矢车菊的优质蓝宝是来自瑞典皇室的,叶亦欢的母亲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晦暗的眸子一时间变得深邃而凌厉,邢漠北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从珠宝店出来,邢漠北和叶亦欢两个人都有些沉默,一时间有种各怀鬼胎的感觉。
“老师”
一声长长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叶亦欢抬头,邢乔正笑着趴在车窗上冲她招手,“快来啊”
邢漠北开口打破尴尬,“既然遇到了,那就直接去吃饭吧。”
叶亦欢跟他上了车,刚才还坐在前面的邢乔,转而已经窜到了后座,不停地上蹿下跳,十分兴奋的样子。
叶亦欢带他们去的是一家越南餐馆,名字叫下龙之湾。
榕城的特色餐馆虽然很多,越南馆子也有不少,可是这一家可谓是最正宗的一家,店主是京都外语学院的学生,在越南留学时和一位越南姑娘结了婚,后来就回到家乡开了这家餐馆。里面的服务生大多都是京外的学生,穿着越南服装,除了日常介绍外,都是用越南语和客人对话,倒真有种如至境外的感觉。
说起来越南菜和中国菜也算是颇有渊源,因此吃起来还是很容易习惯的。
因为有了邢乔这个小萌物,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结账的时候邢漠北特地带了邢乔出去,给了她足够的空间。
这样细致入微的男人倒真是少见,一看就是有极高的修养,和他相处的确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吃完饭时间还很早,叶亦欢看了看表,原本想着还能回去和凌南霄过个周末,可是邢乔却可怜巴巴的拉着她不让她走。
“老师,咱们再待一会儿吧,你如果走了,我就要回去上钢琴课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周末的……”
看着邢乔眼里包着泪,委委屈屈的样子,叶亦欢也不忍心拒绝,邢漠北无奈的笑笑,提议道:“既然乔舍不得叶老师,不如我们找个咖啡厅再坐一会儿,我看叶老师对珠宝很有研究,咱们正好聊一聊,怎么样?”
过了这么久,除了杭璐,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热忱的邀请她了,更何况邢漠北提出了聊珠宝,叶亦欢更是找不到理由拒绝。
再去的咖啡馆是邢漠北找的,这个咖啡馆不是很大,并且有些偏僻,但是十分有韵味,非常静谧,是一个聊天闲谈的好地方。
叶亦欢一进来之后,注意力便被这家幽静的咖啡馆吸引了,直到邢漠北开口说话,她才回过神来。
“叶老师似乎对珠宝很感兴趣。”邢漠北笑笑,戏谑道:“是因为你的先生从事这个行业吗?还是说,叶老师也是一个喜欢珠宝华翠的人呢?”
叶亦欢愣了愣,“您认识我丈夫?”
邢漠北只是轻描淡写道:“生意上有过往来。”
“原来是这样。”叶亦欢恍然,抬手将碎发别到耳边,温婉的笑了笑,“其实珠宝是很冰冷的东西,赋予它生命和灵气的是它的设计师和它的所有者,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贵重东西的人,带一个五克拉的钻戒,就相当于戴了一座楼,我怕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
邢漠北点头,微微眯眼,一字一句道:“叶老师,你听说过勒妮这个人吗?”
叶亦欢的手猛地一抖,手上的咖啡杯一下掉在了地上,幸好里面的咖啡已经不多了,没有泼到她身子上。
可是她的脸色却苍白到了极点,放在桌上的右手不停地在颤抖,眼中不知是惊痛还是愕然,总之这个人都十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