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想干什么?这么多年了,看来你非但没学到什么好的东西,反倒是把仅有的脸皮也磨没了!”
他张口就是尖锐刻薄的话,乔以薇听得心尖都在发颤,可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他,语气凿凿的对他道:“你怎么说我都行,只要你肯让我见孩子。”
邢漠北抬手扼住了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又在我面前装慈母?忘了当年你抛弃他的时候说的话了?是你说的,他只是个孽种,你乔以薇无比高贵,不屑于生我邢漠北的孩子……”
他说完这些话自己也心疼的浑身微颤,当年她的无情和狠绝是他最不愿想起的,他宁愿回想当年的好,也不愿想起当年的恶,这样多少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好像他不想,她就从来没有那样决绝过一样。
那样的记忆总是盘桓在他的脑海里,起初还觉得伤心,最后就只觉得憎恨,可现在才明白过来,其实没想起一次都是一刀割在他心上,这么多年来他想起了无数次,心里早就也已经被划下了无数刀。
早就不痛了,只剩下麻木而已。
“你说的那些话,我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我只是个私生子,你和我在一起没有幸福可言,你还说……”
他就像自虐一样说着她曾经说过的话,每说一个字心都疼一次,现在的他就是这样,只想让她疼,让她像自己一样疼。
可乔以薇的反应显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强烈,她脸上的血色几乎在一瞬间被褪尽了,眼中的神采全都没有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中滚落出来,忽然捂着耳朵尖声嘶喊起来,“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别再说了!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住口?难道非要跪下来求你吗?如果这是你想看到的,那好,我跪!”
当初都是她的错,可是她能怎么办?二十出头的年纪,举目无亲,所有人都对她步步紧逼,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最后悔的就是不该在他面前说那些狠话,那么恶毒的话,她自己在梦里梦到的时候都会常常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她跪下能求得他的原谅,她真的愿意长跪不起。
乔以薇说着就膝盖一弯,当真要跪在他面前,邢漠北只觉得心头一震,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她微微地下去的身子一把扯了起来。
“你……你这女人,你这个小偷!”
好像全世界最恶毒的语言也不过如此一样。
“我让你跪了吗?你以为你做过的那些事,是你下跪认错就能一笔勾销的?你未免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邢漠北气的手指都在颤抖,真的有一种想要就此掐死她的冲动。
乔以薇终于抬头看向他,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被泪水肆虐过的痕迹,唇瓣抖得就像是风中凋零的花瓣,有些绝望的望着他,“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只要能让我见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蔓蔓还在医院等她,她要赶快回去。
一想到妹妹,乔以薇的心里微微暖了一些,经过医院外面的一家生煎铺子时,她又停下来进去买了一笼生煎包。
相依为命的妹妹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一走进病房,乔以蔓看到她走路的姿势,再看看她脖子上那些红痕就知道自己的姐姐遭遇过了什么。
没有见到孩子,姐姐的精神都显得很颓败,乔以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要安慰她,可是乔以薇却反过来对她笑了笑。
“没关系的,我多去几次,总能打动他的。”
其实她们都知道,想要求得邢漠北原谅的路途是艰难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对她已经丧失了全部的信任,想打动他是难上加难。
姐妹俩一时都没再说什么,乔以薇却偏偏看到了她随手放在柜子上的报纸,许晨结婚的消息触目惊心,等乔以蔓反应过来想去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今天出去过了?”乔以薇质问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充满了愠怒和担忧。
乔以蔓咬着唇,连抬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低头不语。
她的身好,尤其是这两年情况越来越严重,姐姐不让她出门也是怕她在外面会遇到麻烦,之前她就有过在外晕倒的情况,要不是因为路人打,只怕她现在已经无法坐在这里了。
可她真的很想许晨,很想知道他的消息,无论是他要和别人订婚还是要结婚,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卦新闻也会让她高兴很久。
她知道自己跟许晨是没有未来的,不管是家世还是背景,她是一个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人,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是耽误人家的未来,更何况是她最爱的人。
乔以蔓很明白许晨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很讨厌她。
之前他因为癌症住院的时候,她曾经带着自己亲手做的寿司去探望过他的母亲周世莉。
当时许晨并不在病房里,周世莉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还拉着她很高兴的说了很多话,可是后来许晨回来之后看到了她,几乎是生拉活扯的将她从病房里拽了出来,不仅打翻了她精心做的寿司和点心,甚至还充满反感的让她以后再也不许出现。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缠着我,乔以蔓,以后离我远一点,因为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恶心!”
他曾经声色俱厉的警告她滚出他的世界,也说过有她的出现只会让他觉得丢脸,认识她是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
她真的不想成为那个让他厌恶的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远离他,不让他生气。
得知他订婚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许晨是年轻的医学专家,又是许家的二公子,他的名声在医院这种地方要比娱乐圈还要响亮很多,他来她的医院做过一次观摩,医院里的很多医生和护都认得他。
从早上查房开始,他的名字就不断地被各种医生护说出来,她在楼下散步的时候也能听到人议论他。
乔以蔓仰头看了看天空,榕城的天并不比东京蓝多少,甚至还要灰暗许多,就像她那时的心情一样。
她转头出了医院去买了一份报纸,报纸上将他和未婚妻甄雨婷的爱情路程大肆渲染了一遍,据说他们相识于日本,许晨一早就爱上了甄小姐,后来他在日本出了一次事故,是甄雨婷救了他。
心心念念的恋人原来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恰逢许家也需要一场联姻,许晨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就向甄家提了亲,两家很快就决定订婚了。
虽然不知道报道上所写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可乔以蔓知道,救他的人不是甄雨婷。
乔以薇问她,“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他,是你救了他?如果你说了,结局也许就不一样了。”
哪有什么结局呢?
乔以蔓苦笑,伸手扯掉了自己的毛线帽子,光秃秃的头顶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发亮,冰凉的让她自己都觉得羞耻和丢脸,这样的自己,她怎么敢告诉他真相。
她身她自己最清楚,她有预感,自己或许撑不了多久了。
“既然你已经这么选择了,那就不要再回头了,明白吗?”
乔以薇看着她,眼里有心疼也有不忍,可她只是将脸转向了窗外,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没见她点头答应。
乔以薇知道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她的妹妹不是一个死心眼的人,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想开了。
她也没再多想,跟邢漠北的事情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她要见到孩子,也就意味着她还要不停地去找他,所以她必须要养精蓄锐,这是一场持久战,她不能输。
简单的洗漱之后,乔以薇就去休息了,她明天又要飞国,这一去又是好多天都不在,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乔以薇的预感是对的。
她这一去又是几天没有出现,邢漠北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日升日落只觉得心烦意乱,这个女人总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像是一颗地雷一样,突然出现一下,炸的他措手不及之后又消失不见。
就像现在这样,前两天还哭天抢地的要见孩子,可转头又不见人影了。
邢漠北烦闷的叹了口气,明明是不想再见她,可是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又总觉得看什么都不对劲儿。
就连工作的时候也提不起精神,那些繁杂的数据全都变成了天书一样的符号,越看越觉得要抓狂了似的,想了想还是一把合上了文件夹。
自他们相遇之后,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她现在在做什么,也没有刻意的去调查过,反正在他心里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总是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他也不用去担心她不在。
可后来就不是这样了,她总是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下,搅得他心神不宁之后又消失不见。
这女人以为她是谁?
阿拉丁神灯里的仙女?叫一次就来一次,不叫她的时候就玩失踪?
邢漠北越想越恼火,忍不住叫来了格林去帮他调查乔以薇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隔一段时间就没影儿了。
格林带给他的消息是她现在在航空公司做空姐,看着照片上那个带着空乘帽,笑容嫣然的女人,他的心头忽的跳了跳,这才恍然大悟她为什么时而在时而不在的原因。
只是他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在做空乘这一行,以她的个人条件,做空乘当然是绰绰有余的,但她过去连跟人说话都会害羞,做这种服务行业难道不会应付不过来吗?
格林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不仅拿到了她在航空公司的资料,甚至还拿到了她飞行任务的列表,这样一来他倒是真的能好好监视她了。
邢漠北看着她的工作表,视线正好落在她今天的航程上,看时间她应该快要下飞机了,他至今为止似乎还没见过她穿空乘服的样子,反正闲着也是,不如趁这个时候去看看她。
他起身从椅背上捞起外套,下楼取了车便开往了机场。
这一路上他都幻想着她穿空乘服的样子,她身材本来就纤细,两条腿又细又直,再穿上一双黑色的小高跟,不知怎么的,光是想想都觉得口干舌燥,就连下腹也渐渐变得紧绷起来。
到了机场之后他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他们乘务人员都是从专属通道乘大巴离开的,他来机场外面能看到些什么?
真是见鬼了,他每天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难道他还真的很期盼见到那个女人吗?在经历了那样的背叛之后,他居然还会留恋她?
邢漠北有些懊恼的咬了咬牙,心里又气又恼,抬手就从方向盘上捣了一拳,刚准备要发动引擎离开的时候,视线却猛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邢漠北盯着那两个举止亲密的人,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渐渐用力,指尖都泛起了白,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
嘴上说着要见孩子,说为了孩子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刚下了他的床榻,转而却又对别人投怀送抱。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改不了她水性杨花的本质!
邢漠北越想越觉得气愤,只怕自己再在这里看下去会忍不住冲出去将他们两个用力分开,终于还是猛地别过头发动了引擎,车子像一把利剑一样急速飞窜了出去。
而在他刚离开不久,乔以薇才将被那个一身制的飞行员抚着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今天下机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空了,直直的从舷梯上栽了下来,本来她是要去医院看蔓蔓的,正好那个一副飞行员顺路,便提出来要送她一程。
她这一下摔得不轻,明明那双鞋是个小跟,可还是扭到了脚,膝盖上也擦破好大一块,丝袜也破了,幸好被裙子挡住了,只是走起路来脚踝上还是钻心的疼。
那个飞行员一手架着她,另一手还拉着她的飞行箱,乔以薇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谢你宋副驾,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宋宇笑了笑,“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你以后还是小心点的好,舷梯本来就陡,你还跑得那么急。”
乔以薇一下噤了声,其实也怪她自己太着急了,她本来打算去医院看完蔓蔓就立刻去邢漠北的公司找他,这几天她都没有消息,只怕他又会生气了,所以跑的有点快,没想到一脚踩了个空。
回去的路上乔以薇试着揉了揉脚踝,那一下确实扭得很严重,这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脚上已经肿的有拳头那么大,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这摔一下只怕又要休息一些时日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能顶着伤去找他了。
宋宇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看了看她肿起的脚踝,十分关切的说道:“要不我先带你去药店买点药吧?你伤成这样,要不要跟你们乘务组请个假?”
“不用了。”乔以薇扯了扯嘴角,“不是什么大毛病,冷敷一下休息两天就好了,现在乘务组本来就比较缺人,我还是不要给组里添麻烦了。”
宋宇不置可否的继续开车,过了半晌又忽然支吾的问道:“那个……乔乘务,你们乘务组的同事……都结婚了吗?或者……有男朋友了吗?”
乔以薇一愣,不甚在意道:“就我知道的,好像都已经结婚了吧,没有结婚的也有男朋友了,怎么了?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一向不是个八卦的性子,可是看到宋宇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还是忍不住笑着问道:“原来宋副驾真的有喜欢的人啊?在我们乘务组吗?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不用了……不用了!”宋宇连连摇头,脸色也有些尴尬,“那个……我就是问问,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乔以薇点头,“这倒是的,你主动一点,如果人家没有男朋友,你可以直接表白的嘛,反正宋副驾你条件这么好,女孩子应该很容易喜欢你的。”
她说的是实话,宋宇在他们飞行员当中也是极为优秀的,性格温和敦厚,长相俊秀五宦周正,一米八的身高再穿上他那身笔挺的飞行员制服,确实是很帅气的。
宋宇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明亮,不着痕迹的弯唇笑了笑。
应了乔以薇的要求,宋宇一直将她送到了医院,又十分细心地带她去骨科检查了一下,直到确定她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才离开了。
不过是扭了脚,擦破了皮,用点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她原本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不至于磕碰一下还要修养个十天半个月。
可是面对她肿起的脚踝,蔓蔓还是担心不已,叮嘱了她好半天之后才罢休,也没有再让她继续在医院照顾着,早早就打发她回出租屋了。
看着妹妹这么坚决,乔以薇也不好再说什么,脚上实在是疼得厉害,她也就忍痛打了个车。
出租屋离医院还是有点距离的,地段也不是很好,是榕城闹市区的一套旧楼,楼下就是菜场,附近住的都是一些老人,吵嚷的很,而且马上就要面临拆迁了,周围到处都是工地,治安也不好,常常有夜归的单身女子遭到抢劫或者是危险。
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当初来这里就是是看上了这里的租金比较便宜,其他的事情她自己应付一下就可以了。
出租车在胡同外面就停下了,这四周已经被开发商围起来了,想过去的话就只能走活动板搭起来的一条小道。
每一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她都能听到有砖石从旁边的工地上掉在活动板上,很多时候她都很担心那板子会忽然塌掉,把她埋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