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蔡缄负气离开无常洞,他虽不会武功,对淮南严家也有了解,现在严家已没有一个会什么武功的人,正是因为三百年前严墨使得严家几乎灭门,家主立下规定:此后家族中所有人都不许再习武,武林之中绝不会再有半个姓严之人。父亲生前常拿此事告诚蔡缄千万不要习武,他又怎会不记得?可他现在却要去找高手修习武艺,遗训早已忘了。
最让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正是秦锦。从他得知秦锦真的想杀了自己,他便已抛开了一切,决心一定要手刃秦锦,为自己与田湄,还有死去的夏白眼复仇。
飞狐门。
没错,他想到的好去处,正是西部边陲的飞狐门。只要是青年人便来者不拒的邪教,飞狐门。
文曲星生前写过讨伐飞狐门的檄文,所从蔡缄才知道飞狐门。于是他长徒跋涉,来到西部。他一路上舟车劳顿,终于到了戈壁滩。在这茫茫大漠之中,少有人来,也找不到人问问飞狐门在哪。他走了几天,终于走出大漠,来到一个小镇。
飞狐门的这次讨伐以失败告终,教众在西部依然活跃,蛊惑了不少人。一开始他们认真传授武功,但如今已完全变成了邪教。蔡缄却以为飞狐门一点没变,还是速成武功之地。他这一次不去点苍派、不去青城派,而去飞狐门,可谓是一次失误。
可他如今并不知道这些,而是找镇上的人问:“飞狐门在哪?”可是人们都是连连摇头。
蔡缄心想:我在钱塘江边时,常听人说店小二的小道消息最多,不如问问这类人。便进了一家客店。
一进去,不见小二走来,却听见身后一个娇媚的女声道:“蔡郎,你教我等得好苦。”
蔡缄一回头,只见是一个西域打扮的女子,凄婉地看向他。
蔡缄问道:“阁下是哪一位?”这女子却忽然哭道:“你怎么转眼就把人家忘了……”说罢只管抹眼泪。蔡缄不明就里,正要辩解,身边传来一片嘘声。女子点中蔡缄的穴道,他便动弹不得。女子一把扛起蔡缄,自己也一惊:想不到蔡缄竟这么轻。
蔡缄被扛到戈壁滩中,女子放下他来,便骑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他。蔡缄这才发现,这女子鼻梁高挺,双目柔媚,嘴唇饱满,长相十分标致,比那没出世的小女孩田湄不知要漂亮多少倍。
“我有喜欢的人了。”蔡缄忽然放下礼仪,冷冷道。
“什么啊……”女子装作委屈耍赖的样子。蔡缄一拳打来,把她打倒在地,自己顺势爬起来。“不要碰我,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睛忽然变得冷漠恐怖,眼球逐渐缩小,不久又恢复正常。蔡缄一抱拳道:“得罪。”转身便走。
那女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蔡缄怎么能自己冲开穴道。她左手伸入右袖,右手伸入左袖,掏出两柄飞刀,对准蔡缄,便要掷出。忽然有两只手,抓住了她的双腕。左边要握得痛一些,于是她先看向左边,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右边的人,则是一个青年僧人,表情和善。二人身后,还有两个短小精悍,面容凶狠的瘦削汉子。
“施主,这是我一个朋友,他不会武功,还请刀下留人。”青年僧人笑道。说罢,向蔡缄走去。
蔡缄闻声一回头,只见那青年僧人正是高落。他一把抓向高落的头皮,用力一扯——果然又是猪尿泡。高落怕别人认出自己是逃犯高飞,蔡缄却巴不得别人知道:“几位,在下七星剑客三传弟子,文曲星之子,姓蔡名言学不妄,这位大师是武功曲星之子,姓高名飞字不落,我们都是朝中要犯,你们若是要杀,请便吧!”说着放荡不羁地狂笑。
不想那中年人却是单膝下跪,一抱拳道:“在下胃土雉。”一指身后两个瘦削青年,“这两位是柳土獐,氏土貂。这位是女土蝠。”
蔡缄一笑:“二十八宿都出来了?我属相为未,怎么没看到鬼金羊?”
高落却仍然像初见夏白眼时一样,问道:“三百年前二十八宿闻名天下,但当今武林,以二十八宿为号的,只有大内之中二十八位武林鬼人了吧。”他说着一指胃土雉,“名满天下的“赛雄信”徐单,可惜并称“西北双雄”的“小孟尝”郝骎却下落不明。”又一指那女子,“医术鬼才,‘阴阳人’唐福,作为女性,应该是叫作唐芙,芙蓉的芙。”又一指那两个短小汉子,“淮东涂氏兄弟,神刀涂钢,鬼剑涂铁。真想不到大内侍卫竟也人才辈出。”
四人身份被他一语道破,无不大惊,心想:早听说高飞是个软蛋纨绔,怎么却知道这么多武林佚事?
徐单一回头:“不要忘了刘大人的命令!”于是又单膝下跪,对蔡缄道:“在歹下胃土雉,奉刘瑾大人之命,来刺杀阁下。上命难违,还请不要见怪。”
说罢,他又把站起身转向高落:“阁下虽是逃犯,未曾扰乱法律;即然刘大人没有下令,我便要本着仁义之心,放了阁下,只是阁下的好友,在下杀定了。”
说罢,他左手从怀中取出一条铜链,向前一掷,那铜链便紧紧缠住了蔡缄的身躯。
胃士雉向前走了几步,又取出一柄几寸长的小刀,慢慢走向蔡缄。
就在他近身之时,蔡缄忽然高高跃起,双腿飞踢。他当然踢不中,但扬起沙尘,落入胃土雉的双眼之中。蔡缄后背落地,一脚踢向胃土雉的右膝。这一脚,胃土雉的髌骨已经裂开,可胃土雉即使右腿受伤,左手仍然抓住铜链。他又拔出刀,对准蔡缄的咽喉:”我也知道你不想死,但我不得不听从刘大人的命令!
蔡缄本不怎么在意生命,若不是为了田湄与夏白眼,谁要杀他,他都没有意见。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拼命大喊一声:“我鞋上有毒!“
胃土雉停手,诧道:“此话怎讲?”
蔡緘道:“女土蝠是用毒高手吧?因为我见她带着小瓶。”女土蝠点头。
“那在下方才被她背在背上时,脚底曾伸进了她裤脚的暗袋中,沾上了一些白色粉末。那粉末方才或许进了阁下的眼睛。”
胃土雉一惊,如此说来,双眼倒的确有些肿胀。女土蝠惊道:“那是我的毒药,为了不漂出来,特意装在裤脚。解药在这里,大哥,你拿去吧。”便把解药递给胃土雉,“黄的外敷,红的内服。”
胃土雉照办,毒便化解了。不想蔡缄竟坐在一旁,并不逃跑。
高落问道:“徐施主,你的本愿,绝不是想杀了蔡缄吧?”
胃土雉一言不发,良久,他忽然一收刀链,转身便走。柳士獐大惊:“大哥!你要放了他们?”胃土雉点头:“是啊。在气节上,我便已输了。”
氏土貂问道:“大哥!你敢违抗刘大人?”胃土雉道:“若不是他们,我恐怕还在忠实于刘瑾的圈中,不能跳脱出来。如果我无功而返,你们是帮我,还是帮刘大人?”
“当然是帮大哥!”
“好。我们走吧。”于是四人一同远去。
“看来胃土雉果然不是坏人。”高落望着四人的背影,欣慰地笑道。可蔡缄却低头沉思:
胃土雉违抗杀我的命令,按照自己的本愿行事,可父亲对我的遗嘱“沉默”,我真的能打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