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天国四季温差不明显,春季温暖,少雨,夏无酷暑,雨天居多。当雨水天慢慢减少,天气渐渐转为温凉,刚入天高气爽的秋,皇后娘娘的赏菊宴就火急火燎的召开了。
赏花宴为皇家的传统,每年春秋两季都会举办。然今年秋季的赏菊宴份外引人瞩目,只因今年宴会除了皇亲贵女和帝都世家名门女眷参加外,还特别邀请了太子待选的五国公主。皇后的宴会名为赏菊,其实却是给各国待选公主提供一个名正言顺施展才艺的机会,同时一方面让世家显贵一睹公主风采,另一方面也给名门千金一个在太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因此今年的宴会格外盛大,格外令人期待。
华灯初上,御花园中千姿百态的菊花竞相争艳,远远望去犹如花的海洋。其间装点着锦绣华缎金碧交辉,更有不计其数夜明珠,风灯散落高悬,光泽弥散映照得夜空犹似白昼。高台之上,是皇太后、皇后和太子的席位。高台之下,皇妃公主、五国公主、世家名门女眷分坐两旁。
当一身紫金龙锦绣华服,头戴紫金东珠冠,清华高贵太子风姿卓绝出现时,在场所有的眼睛同时亮堂起来,紧紧盯住高台之上,大家望眼欲穿,终是等着这一刻。
他站在上面,朝台下微微一笑,这一笑似夜空万颗流星绽放,璀璨的令万物失色,俊美到不可方物。偏是赏菊宴又安排太子以一曲《凤求凰》拉开帷幕,更是令那些深受礼教约束的人群也按捺不住,躁动起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支激情炽热、深挚缠绵笛声奏响,在场的少女难免心旌摇摇,一曲终了,几乎捕获了所有在场妙龄女子的芳心。
接上便是赤天国的公主们或弹或唱暖场演绎,后又安排了世家千金进行铺垫。最终郦洲国的颜倾尘公主才第一个姗姗登台。一见这位公主,那些情绪高昂,浮想翩翩的世家千金如遭当头一盆冷水,瞬间一阵失落。公主雍容华贵,国色天香,显然不可企及。更令人意外的是她大方邀请了太子与她合奏,太子也欣然应允。二人配合的珠联璧合,相映生辉。令在场的人不得生出是经常合作猜疑,更有好事的世家夫人们相互挤眉弄眼,会心一笑。就连主席台上的皇后,也难得露出的欣慰微笑。
下一位出场的是邠洲国的司空蕊公主,她也邀请了太子共奏,太子照单全收,又与邠洲国公主共奏一曲,只是这次却差强人意,双方技艺悬殊太大,邠洲公主极有滥竽充数的嫌疑。主席台上的太后即是久经沙场,脸上也难免有些挂不住。
第三位出场的是衮洲国的沐伊朵公主,正当大家心照不宣的以为她又会邀请太子合奏时,那清空逍遥的天籁之音不期而至,着实令所有人惊艳了一番。
余音绕梁不绝中,第四位冀洲国的冀云烟公主施施然上了台,她一身月白水袖薄纱裙,同色的封腰勾勒出那不盈一握的纤腰,玲珑的曲线笼在那似云若烟的淡淡的白色光华中,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美得令人窒息。她表明要展示的是舞技,于是又有好事者开始猜测这位公主是否会邀请太子时,却不料太子主动提出为她伴奏,台下又是一阵躁动。当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瞬间,太子快速地扫了一眼台下的燕洲国公主,那燕浅夕自然也没接触到他的目光,她正专注的在脑海中反复练习着将要登台的琴曲,几个月的临阵磨枪,终是要正式上台,难免紧张。
温辰若回味她一副如临战场,认真而紧张的模样,抿唇一笑,接着慢慢将玉笛凑近嘴边。随着清耳悦心的前奏缓缓响起,场内瞬间恢复了平静。
冀云烟朝温辰若嫣然一笑,徐徐转身,随后一舞倾城的《凤舞九天》袅袅展开。伴随着舒缓的音乐,曼妙的舞姿将舒未舒,欲说还休,也让人欲罢不能。她的舞姿若飞花影月,绝美,动人心弦。
台上,太后眯起了双眼,唇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皇后则仍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冰雕容色,只是眸中滑过一丝较有兴趣。台下,颜倾尘灿若星辰的眸子逐渐黯淡;司空蕊半张着嘴一脸羡慕;沐伊朵和燕浅夕仍是置身事外,只是前者表现的淡然,后者则是惊艳。其他观者身体不由渐渐往前倾,极尽陶醉。
乐声转急,愈来愈强,激荡万分。台上的人莲步旋转,雪白的水袖当空飞舞,犹如一道烟花绽放夜空,不断升起、陨落。几近癫狂旋转舞姿犹如勾魂摄魄牢牢锁住了观者的目光……伴奏的太子悄然来到舞者身畔,突然,音乐戛然而止。当所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就见那抹纤细的身影跌入了太子怀中。
温辰若觉察到冀云烟脚步不稳后,本意是打算不着痕迹的帮她掩饰过去。但待他近前,却发现她脸色惨白,嘴角隐隐有血迹。不待他多想,冀云烟就如只断线的风筝朝他软倒下来。温辰若飞快托住她的腰,企图稳住她的身体,不想,她失重跌进他怀里,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温辰若迅速将她拦腰抱起,踅身就朝台下走。此时吴忧也反应过来,匆匆朝太后皇后一礼,领着人簇拥着两人离去。
望着太子行色匆匆离去,台上赤天国两位最权威的女人同时陷入了沉思。台下,观舞的人从突然的变故中惊醒,一片哗然。赏菊宴草草收场。
温辰若抱着冀云烟出了御花园,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到了银雪宫。宫殿内灯火通明,收到消息的宫人和御医们早已迎候在宫门口,听到通报,呼啦啦涌出来跪了一地。
温辰若远远看到一地的人,脚步不停,低沉道:“不必多礼,平身。”
闻言,冀云烟的嬷嬷张锦立即起身引路,剩下的人也纷纷起身紧跟其后。片刻,井然有序的盏盏宫灯在暗夜里像一条火龙向后殿方向奔去。
温辰若轻柔的将冀云烟放在床榻上,转身吩咐张锦准备候诊,张锦得令,迅速上前为公主盖拉上锦被,放下纱帐,方令小宫女去请御医们进殿。温辰若慢慢踱出殿来,迎上前来的御医,他做了个免礼的手势,大家会意,纷纷点头鞠躬,匆匆进殿。
吴忧早已等候多时,见温辰若出来,连忙上前招呼他进客房更衣。温辰若这才注意到衣襟前已是血迹斑斑,遂与他去更衣。
温辰若更衣出来,吴忧便引他至前厅喝茶候等。厅里早已有太后和皇后差来的常公公和李总管在等候消息,见他进来,连忙见礼。温辰若示意免礼,随意拣了一个座位坐下,端起茶盅,静静地等候。不一会工夫,御医们会诊得出结论,由品级最高的太医院院士安清扬前来回禀。
“参见太子殿下!”安清扬一踏进殿门,立即端正行了一礼。
“免礼,起来回话吧。”温辰若朗声道:“赐座。”
面对眼前的温润亲和太子,安清扬不敢因他年纪尚轻而生出轻视之心,不仅是关于他兼国后前朝的政绩早有耳闻,更忌讳的是朝臣关于他的评价,太子智勇天锡,经文纬武。虽年轻,但极有智慧和谋略,能够驾驭不同方面的势力,掌控乾坤。尤其是在关键时刻能够狠抓要害、当机立断,可谓是杀戮果断、英明神武。
安清扬礼数周全的谢恩,小心翼翼地欠身落坐,毕恭毕敬道:“回禀太子殿下,公主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导致吐血。”他略略停顿,偷觑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太子,又字斟句酌地补充道:“公主玉体因过度劳累受损,劳则伤气,肺主气,因而引咯血。只需调配些补气药方加以静养数日,便可痊愈。”
温辰若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他安之若素的听完安清扬的陈述,好整以暇地继续饮茶。殿内,寂静无声。安清扬更加恭敬地伏低身子,漏壶计时的水滴,如同敲打在人心上,安清扬的额上,渐渐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常公公、李总管”温辰若突然开口唤道。
“奴才在!”两人连忙上前,异口同声答道。
“安御医的话,都听到了吧,回去复命吧。”常、李二人忙不跌上前行礼告辞,匆匆回去复命了。
温辰若从容起身,淡淡一笑道:“有劳安御医了。”
安清扬连忙起身揖手道不敢当,温辰若不再多言,起身向外走去。安清扬慌忙伏地诚惶诚恐道:“恭送太子殿下!”
回宫的路上,吴忧亲自执着琉璃宫灯给温辰若引路,不时偏转头偷瞄主子几眼,见他一路沉着脸,心里暗自思忖,主子原是筹划跟燕洲国公主共奏一曲的,不惜铺垫,经这一闹,计划落空,心里估计是不痛快的,便不敢多言。但他哪里知道,此时让温辰若不悦的却是另有原因。主仆二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一路沉默地走出后殿,踏上花园的抄手游廊。就在此时,突然从暗处冲出来一个身影,跪伏在地上,挡住了去路。
吴忧先是觉察到太子脚步放缓,接着是阵急风,眼前一花,直到那位不速之客跪在面前才反应过来,昏暗的光线下定睛一看,竟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宫女,便大声呵斥道:“大胆奴才,敢惊扰太子殿下驾,还不赶紧拖下去。”
“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公主吧!”小宫女连连磕首,嘴里不停重复道:“,求求你,救救公主!”
吴忧正欲发作,可是当瞥见太子的神色时,连忙改口:“你是何人,你家公主又是何人?”
“奴婢……奴婢是随公主从冀洲国来的,云烟公主的……贴身宫女银杏。”小宫女哆哆嗦嗦答道。
“原来是冀公主的宫女”吴忧又偏头看了太子一眼,轻咳一声道:“念你出于对主子的一片忠心,不追究你冲撞之罪。你家主子没事了,你且下去吧。”
令吴忧想不到小宫女听到他的话不仅不欢喜谢恩,反到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失声痛哭道:“太子殿下,公主她不是劳累过度,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惊惶。不待众人多想,却见那小宫女立时膝行上前,匍匐在太子脚边,又继道:“太子殿下明鉴,公主自从被太后邀请到慈宁宫,为太后她老人家抄经书后,身体才一天比一天孱弱。奴婢们请御医就诊,开了汤药调养,仍不见起色。我们家公主殿下自小练习舞艺,身子骨一直很好,怎会突然就……”
“来人。”温辰若的声音不高,小宫女却如遭雷击,猛然住了口,惊恐地抬起头来,怔怔看着依然温文尔雅的太子。
温辰若的语调是一贯的温和,说出的话却冷酷:“公主突然发病,宫女银杏因担忧过甚,突发失心疯。把她带下去好生医治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放出来。”
随行的人得令,立即训练有素的冲上前,捂了嘴,架上小宫女就拖走了。随后吴忧眼明手快上前执灯引路,一行人等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路步履从容地回了东宫。
慈宁宫祥和殿,靠在软塌上的太后听了常公公的回禀的公主病情诊断结果,笃定的微微一笑。慢慢地坐起身来。忽又想到什么,凝神片刻,冷哼一声道:“看来哀家还是太小瞧那丫头了!”
瑶池宫凤临殿,内灯火通明。皇后正襟危坐在高高的凤座上,殿内井然有序地站了黑压压的一殿人,原来参加赏菊宴的女眷均被皇后强留下来。当李总管恭谨复命后,皇后方威严道:“李总管的话,诸位都听明白了,此事到此为止,但凡他日我听到一句流言飞语,本宫必究诸位之责,绝不轻饶。”满殿的人齐刷刷地跪地山呼:“臣妇谨遵娘娘凤谕。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琉庆宫承明殿,温辰若负手站在廊檐下望月,身后是跪着的令风。良久,他沉声道:“带令医仙为冀公主驱毒,此事需私密进行,不得惊动任何人,包括公主本人。”令风领命而去。当夜就与令医仙潜入银雪宫寝殿,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冀公主晕睡穴,令医仙用他妙手回春医术,施以银针为冀公主清除了体内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