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组的四个男生表现还都可圈可点,尤其一个戴着棒球帽,压低的帽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的男生,他怀里抱着一把旧吉他,吉他的边缘都磨掉了漆皮,斑驳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年头,他唱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曲,声音低沉沙哑,尤其不拘一格地尝试用了小调音,很有特点,副歌旋律也朗朗上口,让凌雪印象深刻。
凌雪位置排在这组最后,脚刚抬起准备上前一步,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一个眼神凶凶男生走了进来。
所有选手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把原本准备上前演唱的凌雪突显出来。
生活中的凌雪,没有在题海中遨游的她那么具有战斗力强,反应速度也是令人捉急。此时她的脑子里还转着:这不是早就上来的那个凶神吗?难道不满意结果,又回来砸场子?
凶神冷冷地扫过站得有些突出的凌雪,转头对面试官说:
“电话打完了。”
一男一女两个面试官,女人戴着一顶针织的尖顶小帽,紧紧箍在头上,使小小的脑袋显得更小,前面的齐刘海被压平,遮住了眼睛,让选手们看不清她的眼睛,也不知道她的眼睛看不看得清选手。她小小的身子缩着,仿佛是一件黑色的披风软软地、随意地搭在沙发上,让人觉得毫无生气。然后,就在这个凶神进门的刹那,凌雪确定看到那件了无生气的披风抖了一下,一双涂着黑色指甲油,尖尖的指头,将黑色针织帽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双细长、有着明显上翘眼线的眼睛。
男面试官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右手向上捋了一把后背油头,抖了一下左手里的面试单,突然想起什么,略有点急迫地抓起茶几上的另一张。
“哦,秦啸,你刚才既然直接走了,那······”
“开始吧。”
女面试官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里有种沙沙的颗粒音,很特别。
男面试官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尴尬地笑了笑,又不失风度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凌雪本来以为轮到了自己,唱完马上就可以走,结果突然被别人截胡,心情有些不郁。可面对身前这个每个细胞都充满危险气息的男生,她很识趣地选择怂怂地向后移了一步。
凌雪不得不承认,这个叫秦啸的男生唱得一手好RAP,节奏、咬字和气息的吐纳都十分见功底,再加上他冷酷的外形,整个表演很有冲击性,让人过耳不忘,过目不忘。
女面试官看了看男面试官,点了点头。
男面试官显然并不想就这么简单让这个秦啸通关,看着手里的表格问道:
“你还会跳舞?可以来一段吗?”
女面试官轻轻抬眸扫了男面试官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又垂下头。
凌雪心里想:在这种海选中,每个选手都想让面试官过目不忘,希望面试官欣赏自己才华、喜欢自己的表演,拥有进级的机会。但像秦啸这种霸气侧露,收都收不住的男生,侵略性太强,就很容易树敌,不只是同台竞技的选手,甚至身为面试官的男性也会有种被挑战的错觉。哎,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和冷傲的气质,将带来多么悲催的人生。
凌雪被突如其来的Hippop音乐声吓了一跳,才惊觉其他选手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面试官一边的角落里,只有她一个人还站在秦啸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凌雪此时才意识到危险,心想:他要是轮起大长胳膊大长腿,她凌雪将分分钟钟被“扫出门”啊。
凌雪小心翼翼退后两步贴到墙面,向一边挪着小步。
秦啸似乎是故意的,她向左,他的舞步也向左,在狭小的空间里,马上就要撞到一起,逼着她不得不向右移回来;她向右,他也向右,她又不得不回到原地。
凌雪都不记得他们进行了几个来回,突然自己身子不受控制,飘了起来,音乐没有停止,但她整个人都懵了。等她明白过来,秦啸已将她放回地面,皱着眉头看着她。
周围响起稀稀落落地掌声,然后听到男面试官说:
“林雪,到你了。”
无缘无故被男生强抱、轮圈了!
凌雪一向觉得自己非常理智,但此时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好歹活了十几年,从两岁起她就被林新语赋予了自主权,什么事都会被征求意见,结果今天第一次体会不被告知的侵犯。凌雪气得很想揍对方一顿,杏目怒瞪,看向仍一脸酷酷的秦啸。
除了自己老妈,秦啸从没被人这样一错不错地盯着看,这种感觉十分新奇。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粉腮鼓鼓地女孩,想知道:然后呢······
凌雪见秦啸凌厉地盯着自己,心下倒冷静了几分。凌雪心想:这个时候争什么都没意义,还不如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于是心里默念道: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她十二分努力地压着怒火,告诉自己:快快结束,早早离开。
凌雪并没有准备伴奏,只能清唱,她选了张韶涵的《阿刁》,只因很喜欢张韶涵空灵干净的嗓音,更喜欢阿刁入世却脱俗的生活态度。现在她不但毫无心理负担,还满腔怒火,演唱高音时中气十足,整个小二楼飘荡着凌雪略显甜美却不失清新的声音,原本充满交谈声的走廊和隔间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静静听着,仿佛被清泉涤荡着心灵,而只有凌雪自己知道,她更多地是在发泄怒火。
凌雪只唱了一段主歌带上副歌,就向面前的两个面试官假笑了笑,在所有人还沉浸在她的歌声中时,自己开门离开了。
等待区的隔间突然传出了一阵大笑声,一个顶着满头金色卷发的男生夸张地说道:
“这哥们也太拼了,为了进级,连用女声唱歌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这个节目是搞笑的吗?还是他是来搞笑的?!”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有些沉闷紧张的初选现场,气氛突然活跃了不少,似乎更符合这些男生的年纪。
凌雪从房间里出来,刚好听到金色卷毛调侃她的话,正有气没地方出,冷着脸踱步到隔间门口,对着他假笑着说道:
“祝你这金毛狮王能表现得非同凡响!”
一众男生看到一个高挑、漂亮的小姑娘走过来,都忍不住多瞧两眼,等听完凌雪的话,整个隔间里更加不平静了,修炼不到家的早大笑出声,几个靠门口近些的,立即转身出去,压抑着笑出声,还有几个被困在最里面,笑又不能笑,只能憋得脸色通红。
被称作金毛狮王的男生腾地站起身,脸色十分难看,还没等他发作,就听凌雪冷冷地继续说道:
“想要出道的人,要是听不了别人半句不好的话,那就先管好自己的嘴!”
来参加《天选之子》海选的男生都要求十八岁以上,所以论起年龄都是凌雪的大哥哥,此时被一个小姑娘呛说一气,换作谁都是十分没有面子的事,而这些人都企盼成为明日之星,是最需要面子的人。
凌雪盘着头发,几缕碎发也遮不住白白的天鹅颈,此时嘟着嘴,瞪着眼睛,两颊微红的样子,更显得清纯可爱。
眼见着“金毛狮王”开始炸毛,几个怜香惜玉的男生赶紧上手,将他按回沙发上,安慰并提醒道:
“马上要上场了,别影响情绪,影响发挥就不值当了。”
凌雪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女生,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再影响自己吃大餐的心情,于是懒得再理金毛狮王,嗵嗵嗵地走下楼,不由分说地拉着还问东问西的林新语出了栅栏小门。
“怎么才下来?”
“和金毛狮子说了两句话。”
“金毛狮子?”林新语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副豁然明了的表情,带着七丝惊喜,八分兴奋地语气说道:
“是不是在你后面上去的,一个满头金色卷发的男生?很高,五官立体分明,帅得不得了。”
凌雪看着林新语满眼放着桃心泡泡的模样,无奈地点了点头,但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那你下来做什么,怎么不和他多聊聊?”林新语自说自话,但见凌雪紧抿着小嘴一声不吭,眉峰也紧锁在一起,作为老妈的林新语知道,那是女儿十分不悦的表情,于是猜测道:
“你没被选上?”
“走啦!”
林新语不可置信地盯着凌雪,然后转身就要回去问个究竟:女儿应该唱得不错,人长得不错,为什么不选我女儿?眼瞎了吗?
凌雪反应迅速,一把拉住林新语胳膊,赶紧解释道:
“没选上。人家这次主要精力是海选《天选之子》,”接着,凌雪伸出带肉的葱白食指,夸张地指指头顶,然后向周围一扫,“人家不是真来选练习生的,你见到有几个女生来这儿?”
林新语满眼都是帅哥,自然更想不起来还有其他女生参加面试。何况林新语本来就是想了解一个新大陆,满足一下自己对演艺界的好奇心,也并没有想让女儿走这条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去日苦多的漫漫险途,所以,选不选上也没所谓,只是心里还是有点恨恨那些面试官有眼无珠,不识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