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回房方仁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有几套崭新的长衫,里衣外衣都有,两双布鞋,一串铜钱和几角碎银子。绕是衣物颜色灰不溜秋的,并不华丽,方仁心头却升起一股暖意。拿出新衣物换上,一根束带扎好渐渐长长的头发。将旧衣物叠好,置于桌面,然后将铜钱和碎银子小心地放置在旧衣物下。方仁环视一圈觉得并无遗漏,然后盘膝坐到床上开始练气。
冥冥中只感觉影影绰绰,总感觉有影子在身边萦绕,可是眼睛明明是闭着的。有心不管不顾,但总是心神不宁,难以入定!索性睁开双眼,准备脱衣睡觉。双眼甫一张开,只吓得亡魂大冒,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前世今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见一只鬼物蹲在角落,双眼定定的看着他,血红的双眼充满仇恨。脖子间咕咕的往外淌血,双手对着空气虚抓,容貌与青面枭仿佛,只是比活着的时候略显狰狞恐怖。鬼影淡淡,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于天地间。
方仁凝神观察片刻,见那鬼物没有威胁,只是机械重复着做着同样的动作,胆色亦慢慢壮了起来。
“好险没有叫出救命,不然这脸可就丢大发了!好歹自己也是练气期的修士,被这么一个东西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说出去得让这方世界修士笑掉大牙。”方仁心中暗道。
“只是这方世界没有地府吗?人死之后,莫非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方仁百思不得其解,前世虽然阅遍道家经典,但他连前世有没有鬼这个物种他都搞不清楚。
“你虽非直接死于我手,但总归是因我之故才死于非命。人死万事皆休,我便做一次好人,度一度你的亡魂。只是我第一次超度,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方仁整肃衣冠,单掌竖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念的正是道家正宗“净天地法咒”,:“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听着方仁的超度经文,青面枭的鬼魂眼神越来越清明,手也不再做机械动作,脖子上的伤口不再流血,面色从狰狞恐怖趋于平和。等到方仁最后一个字念完,青面枭的鬼魂竟对着方仁作了一个道揖,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房内吹起一阵和煦微风,方仁若有所悟,体内气机充盈许多,就好像连续入定练气几天一样,眼前的道途从浑浑噩噩亦变得明朗了一些。
“只是不知青面枭被我超度到了哪里?”
南阳郡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黑面狐正在运功疗伤。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他今天总是昏昏入睡,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他的兄弟青面枭的呼唤,待到定睛看时,发现青面枭魏青子居然衣衫整洁立于面前。不由大喜说道:
“魏青子,你怎么才回来?”待到伸手去抓时却扑了一个空。
“魏黑子,你我兄弟今生缘尽,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已经死了,你也不要想着为我报仇,如果可能尽量化干戈为玉帛,好生保重,你我兄弟相见有期!”青面枭说完化为一团烟雾消失不见。
“魏青子?魏青子....”黑面狐睁开眼,眼前哪还有青面枭的影子。
“难道我是做梦?若是做梦如何这般真切?”黑面狐心中惊疑不定。
“不要报仇!化干戈为玉帛?如果是真的那你已经提醒晚了。”想到兄弟惨死,心中不由一痛!咬牙切齿道:“卢成,方仁,我要让你们尝尝举世皆敌的滋味!”
连城剑宗位于南阳郡城西南方向,主峰入仙峰直连郡城,连城剑宗因此得名,另有玉华,广云二峰分列主峰两侧。三山均是拔地千尺,危峰兀立,待细看时,云海翻滚之间,隐约瞧见三山之间有铁索相连。此时铁索之上有一白衣女子,容貌清丽,头上简单挽一个发髻,手持长剑,宛若神仙中人,只见她双脚在铁索之上连点,倏忽之间,便已从玉华峰来到入仙峰大殿之前。
“师姐你来啦,爹爹这几日总是对着你默写的法门,喃喃自语,茶饭不思,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二人正是当日小镇客栈当中率先退走的,俏罗刹李琼玉、莫问。
莫问见到李琼玉眼神当中充满濡慕之色,只是想到莫离真人,终究又不免担忧。
李琼玉轻轻点头嗯了一声,推开大殿大门。对着莫离真人拱手行礼,口中喊道:“师傅!”
莫离真人今年五十五岁,练气有成,容貌并不显老,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三缕美髯,让他更加气度不凡。
看到弟子对他行礼,只是抚须苦思,嘴里喃喃自语:“不通,不通得很,整篇似是而非,攒簇五行颠倒用,莫非是利用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只是这五行颠倒,一个不慎非死即伤,不对,不对。功完随做佛和仙,仙应该是金丹修士,只是这佛又是什么?”苦思终不得解,良久回过神来,看到执礼甚恭的弟子,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莫非这法门有诈,只是有心人借那店伙计之口抛出来,以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李琼玉声音婉转。
莫离真人点头道:“我所见与你一致,法门到不至有假,只是残缺简略,如鸡肋一般。只是如此提纲挈领法门,断断不是一个店伙计可以杜撰出来的。你把那日所见再细细说来,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当下李琼玉又把当日客栈所发生的事一一详叙了一遍。
莫离真人闻言沉思良久,联想到近日郡城之中的谣言纷纷,猛然醒悟,心中暗想道:“定是如此了!”
莫离真人越想越对,将手中法门丢到一边,抚须笃定说道:“如为师所料不差,此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那人身携重宝,不得逃脱,要那店伙计说书只是一个诱饵,为的只是转移追捕众人的注意力而已。”莫离真人见弟子陷入思考,当下继续说道:“如今郡城谣言纷纷,都说那卢成哄骗得了店伙计金丹妙法,已然达到腾云境界。在南疆腾云驾雾,掌发雷霆,众人亲眼见证想来是做不得假。只是这金丹妙法来源嘛,就值得推敲一二了。为师断定,那人定然遭了卢成毒手。”
李琼玉凝神思考,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就是想不明白,问道:“师傅说的那人,就是要我和师弟下山去探查行踪的那人吗?”
“不错,此人是南苑第一大宗神宵宗叛徒,当日神宵宗移文言说有人偷去宗门重宝叛逃,有提供消息行踪的,可推荐一人入神宵宗修炼。”莫离真人扼腕叹息道:“如今看来那重宝不就是金丹秘诀吗?可叹那卢成不智,未经允许擅自修炼,终是取祸之道。”
莫离真人叹息一声,对李琼玉和蔼说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了,为师今日叫你来是另有要事。”
“请师傅吩咐!”李琼玉抱拳行礼。
“南阳郡王将在中秋举办抡才大典,一考文才,二考武艺,你如今修为不弱与我,就由你带着问儿去参加吧。”
“谨遵师命!”李琼玉无可无不可。
莫离真人见李琼玉表情淡淡,兴趣缺缺,不由加重语气道:“认真对待,我等方外之士不事生产,万万不可得罪这些金主,而且供奉祖师的大殿也该修修了。”
“是!”李琼玉郑重了几分。
外面发生了什么,方仁全然不知,此时他与郑虎告别了吴掌柜,正信马由缰向南阳郡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