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
“你是怎么脱出妖女的妖阵的?”黑煞女魅笑问。
“当然是逃走呀!”他笑笑:“我搜过水月仙姑三个人的百宝囊,知道她们的伎俩,我对这些旁门道术不算陌生,她困不住我。”
“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黑煞女魅追问。
“是的。”他正色说:“练武人气壮心雄,兵刃在手便自以为可以威服天下,其实刀剑技击威力有限,以声色杀人却威力无穷。术无所谓正邪,用之正则为神通,用之邪则为妖术 。不论神通或妖术,皆不脱声色二字。只要你能心正、自信、刚毅,不轻敌也不惧敌,自会百邪回避,堪可自保。”
“你胜得了那镜花仙姑吗?”
“这……不能。”
“为何?”
“因为我没有杀她的心念。”
“这……”
“我与她无冤无仇,杀念一生,首先我自己就理亏,有伤天和不合人道,在心理上我就输了一着。”
“傻瓜!她要杀我,你是理直气壮的自卫杀人,你不是理亏的一方,你不明白其中道理,以后会吃大亏的。”黑煞女魅苦笑着说。
“我了解你或许有道理,而我也认为我有道理,有理说不清。不谈这些,耽搁了一夜,得找地方歇息。”
“就躲在这里不好吗?”黑煞女魅分向两边指指点点:“东面可以看到三山别庄的动静,西面可以看到江湾五艘船的活动情形。只要我们不走动,就不会引起两方面的人注意,安全又方便,好极了。”
“距两方面都太近,而且夹在两方的中间。”张允中并不认为这里安全:“可以想像的是,两方面都会派人侦查对方的动静。这里虽然荒僻而没有路,显然正是眼线活动的好地方。”
“你就是胆子小。”黑煞女魅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双方的情势,正好从眼线口中讨消息。”
“我只耽心两方面派出的不是眼线,而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厉害杀手,你我夹在中间两面受敌,凶多吉少。”
“你根本不懂。”黑煞女魅摆出训人面孔:“接引人魔人多势众,伺机而动。
三山别庄采守势以逸待劳,恃险以守,根本犯不着派人出来送死。我敢给你打包票,经过此地的人,一定是接引人魔派出的爪牙,是我们等待取口供的人。我要知道接引人魔的主事人,到底是何来路,所以我认为这里很好。”
“好吧!我看你的性格倔强得很,没有人能改变你的决定。”
“我能有今天的局面,就得力于我的刚强性格。”
张允中不再多说,摇摇头埋头进食。
日上三竿,他俩躺在树下歇息养神。
黑煞女魅躺在他左侧,阵阵女性的淡淡幽香直往他鼻孔里钻,靠得那么紧,真令他感到有点心猿意马。
“我在想。”黑煞女魅转脸向他说:“百了谷的妖女,除了妖术可怕之外,真才实学并不出色,一比一,她们不是我的敌手。”
“真的?”他笑问。
“镜花仙姑舞剑的舞,成就有限。”
“她在刹那间攻了我廿七剑之多,你,恐怕办不到。”他毫无机心地说。
“别骗人了,你把我看成外行?”
“信不信由你。”
“我是亲自目击的,当然不信。我亲眼看到她在舞剑,而不是击剑,……咦!
你怎么啦?”
他已挺身跃起,将包裹踢入树后的草丛中。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
“有人来了?在何处?”黑煞女魅一惊,也挺身而起。
“东面,隐起身形。”
黑煞女魅向东面眺望,怪石、乱草、杂林,视界还不及廿步,那有半个人影?
“你总是疑神疑鬼。”黑煞女魅说,扭头一看,已失去他的踪迹,不用猜也知道他已经躲起来了。
至于躲在什么地方,却无法估计。
最后,黑煞女魅极不情愿地往草丛中一钻,口中仍喃喃地说了三个字:怕死鬼!
片刻,东面的几株大树下,果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草丛中潜伏的黑煞女魅一怔,但仍然不相信张允中躺在地上,可以听到远处的声息。这两个人出现,只是巧合而已。
两个人并不偷偷摸摸行动,而是大摇大摆背着手走路,像是游山探幽的风雅人士。
是公孙庄主的两个爱子,公孙英和公孙雄兄弟俩,一袭青袍,像两个挂剑游学的书生,英华外露,气概不凡,英俊魁伟,不可一世。
黑煞女魅眼神一变,俏巧的樱桃小口出现笑的线条。
在江湖朋友的口中,对黑煞女魅的风评并不佳,认为她是个喜欢与英俊男人打交道,裙带甚松的女人。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
张允中也年轻英俊,但穿了贫民服青直裰,粗布裤软布鞋,头上梳个懒人髻没有发结饰物,与公孙英兄弟一比,就差得太远了。
兄弟俩并肩而行,背着手泰然低声谈笑,似乎不是前来侦查的人,目光一直不向左右观察。
但接近至三丈外,兄弟俩不约而同站住了。
两人的目光,落在黑煞女魅潜伏的草丛。
“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公孙英微笑着说,煦煦温文不带丝毫火气:“躲累了吧?何不现身谈谈?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黑煞女魅长身而起,妩媚地嫣然一笑,媚目中异采涌现,笑容动人极了。
兄弟俩同时一怔,颇感意外。
“姑娘一身黑。”公孙英微笑着说:“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姑娘定是这几年来,声誉鹊起名震江湖的黑煞女魅,最神秘最美丽的可爱姑娘。”
“唷!鲍子爷这张嘴,话说得好甜。”她缓步相迎,袅袅娜娜莲步轻移,笑容更为动人:“你是捧我呢,抑或是存心损人?”
“天地良心。”公孙英欣然说:“在下还不曾在江湖闯荡过,说的话绝不掺杂机心,除非姑娘坚决自认是东施无盐,在下就无话可说了。”
黑煞女魅一怔,不住打量这两位俊逸的年轻人。
“两位是刚出道的?”她意似不信:“请教两位高姓大名,不知出身于那一位高人门下?”
“这很不公平。”公孙英笑笑:“姑娘在江湖名号响亮,但从不将真名实姓告诉任何人,愈神秘名气愈大。在下兄弟不才,初入江湖,也想东施效颦,隐起真名实姓,希望藉此提高知名度。姑娘一见面就盘问根底,这算公平吗?”
“除非姑娘肯先将尊姓芳名见告。”公孙雄眼中,有诡谲的光芒闪动。
“算起来,姑娘该是江湖先进,成就蜚然的成名人物。”
公孙英继绩讨好:“黑煞女魅轻功绝世,剑术通玄,听说已经名列江湖十大俊彦之一,不知肯否提携后进,允许咱们兄弟追随骥尾,在江湖历练一番,以便早日出人头地?”
黑煞女魅大感兴奋,被捧得芳心受用已极。
最近几年来,年轻的武林子弟纷纷出道。有些人扬名立万名气渐大;有些人霉星高照死在江湖!
有些人有勇无谋,一直受人驱策。
有些人闯得头破血流依然默默无闻。
她黑煞女魅是相当幸运的一个,但要想真的跻身于风云榜上的人物,还不够分量。
英雄是捧出来的。
捧,必须有人。
长辈、亲属、朋友、朋友的朋友……这都是培植实力的本钱和基础。
她黑煞女魅虽然有不少朋友,但却缺乏具有惊世绝学的朋友匡助,这就是她有意亲近张允中的动机和手段。
现在,她碰上了更为俊秀,更具英风豪气的公孙英兄弟,心中油然生出笼络两人的念头。
“你客气。”她媚笑着说,完全忘了在此地潜伏的目的:“两位既然出道闯荡历练,想必具有了不起的真才实学。我看两位都佩了剑。”
“不错。”公孙英拍拍佩剑:“在下兄弟不敢夸口剑术通玄,至少有自信可登大雅之堂。”
“唔!勇气与信心……”
“在下兄弟什么都有,勇气尤佳,信心十足。”
“你很自负。”
“不自负便是庸才,最好不要在江湖现世。”
一声剑鸣,黑煞女魅拔剑出鞘。
“本姑娘要领教阁下几手剑术。”她的口气相当托大:“能接下黑煞女魅百千剑,你已经向江湖名人的途径迈出了一大步。有许多名门大派子弟,就是凭本领向高手名宿挑战而声誉鹊起的。”
公孙英眼神略动,煞气乍现乍隐。
“姑娘肯指教,在下深感荣幸。”公孙英欣然拔剑:“据在下所知,许多位高辈尊的高手名宿,挟技自珍修养到家,除非大损他们的尊严威胁他们的生命,他们从不浪费工夫指教后进。姑娘的气度,在下万分敬佩与感激。”
指教,可不是拼命,也不是较技,更不是相互印证。
身分地位高的人指教后学,只能守不能攻,攻也必须点到即止;而受教的人却可全力施为,极为危险吃力不讨好。
所以那些成名人物,极力避免做这种傻事,一着输,便将输掉一世英名。
公孙英一口咬定了黑煞女魅,用指教两字扣牢了她。
黑煞女魅大概被奉承得忘了生辰八字。
她先前说得相当客气,“领教”两字本来是江湖的场面话,与“指教”完全是两码子事,她应该有权加以改正的。
但她却被奉承得昏了头,没想到要纠正对方的语病。
公孙英也不给她有纠正的机会,声落人动,客气地急趋下首,立即拉开马步献剑行礼。
“在下受教!”公孙英客气得反常,笑吟吟地说。
黑煞女魅在江湖以机警泼辣着称,今天碰上了更工于心计的公孙英,旗鼓相当。
两人的武功,也旗鼓相当。
按礼数客套一番,公孙英首先移位制造机会,最后移至东首,攻出第一剑。
黑煞女魅在开始举剑时,便已神智清明。这瞬间,她从公孙英的眼神中,看到了奇异的闪光,看出了凶兆。
闯荡数年,累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这种从历练得来的经验极为宝贵,刹那间的反应便可决定生死存亡。
“铮铮!”双剑突然接触。
公孙英攻出的第一剑平平无奇,却便是外行人,也可以看出是蓄劲不发的虚招佯攻。
可是,剑出一半,虚招急剧变为致命一击,排山倒海似的浑雄劲道在这刹那间突然迸发,速度加快了三倍,剑气陡然爆发,一剑连一剑,势如雷霆。
黑影斜飞,黑煞女魅连人带剑被震飞出三丈外。
这瞬间,她用上了绝顶轻功,用上了借力术,在千钧一发中收劲借力外震,躲过了最可怕的第三剑。
“你好阴险!”她骇然叫。
一声长笑,公孙英狂风似的跟到,剑涌千层浪,每一剑皆用上了九成劲道。
黑煞女魅掏出了真才实学,用上了游斗术,八方飘掠游走如电,身影依稀难辨虚实。
在表面上看,她完全处于挨打境界,在剑山的笼罩下险象横生,她的剑连封架也力不从心。
可是,公孙英想在短期间逼她接招或逼至死角,无此可能,身影变幻如魅,剑始终无法确实控制她。
女魅的绰号,可不是平空混来的。
公孙雄大感难堪,乃兄攻了百十剑,仍然无法摸清黑煞女魅的身法变化,他自己却旁观者清,知道这样拖下去,将是不了之局,兄弟俩恐将贻笑江湖,成名无望。
“游斗算什么玩意?黑煞女魅,你不配称成名人物。”公孙雄拔剑高叫:“好,在下也算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