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鸣县又安稳了几日,法相所说的大魔迟迟不肯出现,游雪心思全在坟眼,准备某一天晚上再去一次,只是寂静中应当会有爆发,自打跑马回来,游雪总觉得仇家定会来寻仇,放着偌大的游府不管,游雪做不到,他最近夜里已经很少出宗祠门去巡视游府周围,本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某些人掉以轻心而找游府算账,计算落空。
该来的总是不来,游雪每天除了练功便是在屋里看看书,他总有种山鸣县外的世界似乎在召唤他的感觉,可书里讲的哪有自己亲眼见到痛快呢?李家庄的坟眼像是蜂巢一般吸引着游雪,尽管存在未知的危险,游雪也有些等不及了。
九月初八刚入夜,游雪得了父亲的允许准备去坟眼再走一遭,这一回他答应游文远早上便回,游文远也不好多拦着,只能限定时间,一颗心也跟着游雪出了门。
游雪悄悄出了县城,沿路尽捡人迹少寻的地方,因为担心被人瞧见,游雪干脆先一头扎进了北安山,随后借着夜色和林木的掩护到了坟眼附近的山坡上,令人惊奇的是坟眼附近竟然有人,大晚上的来这种地方不是大勇之人便是盗墓挖坟的禽兽。
“李大嫂?”
游雪惊讶看着坟眼旁边躺着的人,不是李枣户的媳妇还是谁?李大嫂就那样躺在哪里,背朝天,借着月色看得很清楚,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那个李野的弟弟不在旁边,游雪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有些开始怀疑李大嫂,待在山坡上观察了半个多时辰,眼睛死死锁住李大嫂,没有一点动静,连呼吸时身体的起伏都看不到。
李大嫂的身子看着还很完整,身上也零散穿着点衣服,肉身看着很完好,游雪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死了,难道如此凑巧?自己今晚上来,怎么就碰到了李大嫂,游雪心里突然起了一种被监视的感觉,猛地便生了回游府的打算。
又挨了几炷香,李大嫂似乎真的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正好,这时候月色被几块路过的黑云拦住,游雪下决心准备去看看究竟。天魔衣倏尔将游雪包裹,因为在上坡的缘故,视角太过开阔,游雪怀疑附近有东西,不得已又转了一程,沿着入风山靠西南的山脚向坟眼再一次靠近。
游雪格外留意四周,任何的细微声音和动静都会让他停止,距离坟眼不远的路,游雪竟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才走到离坟眼三丈附近,这一次,李大嫂还是没有动,游雪靠下,将在山坡上没有看到的李大嫂另半边身子瞧清楚了,还是看不出一丝异象,坟眼那边也没有动静,游雪紧贴在地上,决定再观察一阵,一种危机感在不断逼近。
游雪不知道在跟谁对峙,或许是李大嫂,但这时似乎有种骑虎难下的境地,退后心有不甘,冲上去又感觉鲁莽,一次夜晚的行动竟然有种被包围的感觉,游雪这时候不得不相信直觉,常年练武的嗅觉让他全身都在蓄力,当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游雪便准备一击挥出。
天纵剑一直在游雪身边,这把昔日的宝剑拥有至高的地位,但苦于没有明主带它笑傲天下,自从游雪得到它,它便展现了急切的护主之意,如今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天纵剑嗅探到了危机,它突然开始激动的抖动,像是乌云中暂隐的天龙一般随时准备出击。
天纵剑的动静打破了两方的默契,李大嫂不知何时习得了上乘功夫,猛地翻身,披头散发从怀中抽出一根半人长的骨头似的东西便向游雪扑了过来,紧跟着坟眼里跳出几个人,游雪来不及看清楚对方便被“李大嫂”近了身,游雪交手了一招便晓得对方的来路,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暗器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向游雪靠近,李大嫂近身限制游雪的行动,那根骨头靠近游雪周围便瞬间炸裂,细细的粉状物将游雪包围,暗器一刹那间便伺候到了游雪身上,游雪像是愣住了一样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反抗的动作。
天魔衣将游雪紧紧包裹住,一个个暗器像是掉入了深海一般未掀起丝毫波澜,那些粉状物在天魔衣的外围剧烈燃烧,浓浓的黑烟飘起,“李大嫂”向后退了几步。
游雪被一群形形色色的人包围了几层,他们中有农夫,有老者,更有小孩,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一群人盯着还在燃烧的游雪,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
“岳道长,游雪等你可好久了。”
“天魔衣这种奇物竟然都落在你手里,看来今日这两宝便要归我了。”岳道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浑身一副樵夫打扮,他只走了几步,手里的一把弯刀便变成了拂尘。
游雪这时候也想不通岳道长是怎样跟踪到自己的,自己的实力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似乎一直有一双暗眼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岳道长真是好本事,将我的行迹掌握的如此清楚,不知用了什么诀窍?讨教了。”
岳道长冷笑了几声,“游公子可知道地听之术?岳某想追的人谁都躲不过。”
“地听?……笑话。”游雪缓缓说出,同时竟然将天魔衣褪下,这倒让岳道长心中一喜,因为天魔衣实在有些无敌过了。
永远都是突袭动手,一手拔剑术将天纵剑的剑光催发到极致,游雪的“剑生耀光”在晚上完全跟月光相合,虽不刺眼,但短短的恍惚便足以,岳道长早早防备游雪这一招,只是其他人却有些来不及,天纵剑在一瞬间便将人群撕开一个大口子,游雪身形快速跳出包围,未曾交面,地下便已经躺倒了几人,人头落地,鲜血喷洒,在一瞬间定格成了几朵夜间盛开的艳花。
岳道长看清了游雪的真面目,他便是南林郡人尽皆知的鬼府少爷,将他从鬼府骗出的行为如今看来有些幼稚,岳道长的手有些颤抖,但生存的本能让他大声指挥起了众人,游雪短暂的突袭杀死了多人,一套阵法随即便在众人的布置中展开。
八内,十六外,四面又站着几人,游雪不认得众人的套路,天纵剑这时见血便红了眼,它要吞噬一切才能停手,岳道长在八内之中,一柄拂尘似乎可以伸缩一般朝游雪下身卷过去,游雪纵开,但维持阵型的人也紧紧跟着他,以游雪的轻功身法这时虽然被限制但也快到极致,可仍旧无法离开垓心的位置。
又是阵阵暗器,游雪向上避,那最外的人也紧盯着里面,随时向飞起的游雪招呼。众人身处坟场,此时便像是众鬼出坟争斗一样在山坡下这块地方纵来跳去,天纵剑的青光在远处看起来更像是鬼火,如此大的动静早惊动了李家庄和附近的山民,有些胆子大的便壮胆靠了过来。
游雪自出世以来第一次有些倔强,他不想藏在天魔衣下击杀这帮人,在离开游府的时候已经输了一招,但今夜,游雪要用天纵剑堂堂正正将这帮人抹平。
围攻的阵法不断变换阵型,内少时,则暗器层出,内多时,则围攻群上,岳道长的拂尘逐渐伸缩有些不能自如,天纵剑的锋利将碰到的一切都尽数吞噬,众人的武器纷纷破碎,紧跟着便是身首异处的惨象,来不及喊痛,看不到明日。
岳道长使兵器的手开始发抖,拂尘已经断裂成了小铁锤一般的东西,身边的人眼睁睁一个个倒下,他跟游雪也未有深仇大恨,为何要在此处分个高低,岳道长心中只露了这样的一个念头,整个阵型便彻底散开,随即便是游雪的屠杀时间,天纵剑疯狂嗜血吃肉,瞬间便有人开始逃跑。
一人带头百人跟,岳道长不顾一切只为逃命。
地下掉落了一地的兵器碎渣,天纵剑这时已不愿与败兵多纠缠,人剑默契,游雪将兵器碎渣像丢石子一般朝着逃跑的人甩过去,栽倒在地的声音在夜晚连成一片,岳道长努力让双腿不互相纠缠,沿着北山跟入风山的缝隙中往上跑,不知跑了多久,岳道长也没能摆脱栽倒在地的命运,身体回归了土地,游雪在其身上摸索了一阵,将属于自己的拿走,把这群人搜刷干净,没有清理尸首,游雪回了游府,看了坟地的情况,游雪决定将再去一次坟眼的计划暂时推后。
李家庄,灯火通明,东北方向坟地那边的鬼神似乎已经散了,庄里的人提心吊胆了一阵,小孩子嚎啕大哭,大人心心念念着祖坟,李枣户的遭遇让大家又产生了一丝同情,谁都不想明天看见自己的祖坟被刨。
第二日,一场夜斗将靠近北安山这边的坟地几乎摧毁,数不清的残存尸骨被丢弃在地上,天纵剑威力所产生的缝隙和深坑破坏了大大小小的坟头,改变了这里的地形,李家庄的人哭天喊地,寻着自家祖坟,那被破坏的坟墓周边只有尸骨,连棺材的碎渣都看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数百个像李枣户那样的填不满的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