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一身鹤红衣,腰里挎着长刀,身后跟着几个捕快,几人匆忙忙向游雪这里赶了过来,柳泉熟识山鸣县这位游府的公子哥相貌,很远便晓得是游雪带头闹事,不得不好好掂量事情的轻重。
“游公子,柳泉打扰了!”
游雪瞥了一眼对方没有回话,柳泉面上有些放不下,身后的捕快想为老大夺回面子,正准备呵斥便被柳泉的眼神制止,“游大人,恕卑职冒犯!”柳泉行了下属礼。
今昔不同,游雪一身实力早已让山鸣县的势力深深忌惮,外镀的一层官家身份这时便更加有用,柳泉即使不愿意开口称下,在实力面前也只好低头。
“柳捕头,史进指使手下的人到我游府闹事,谋害我我游府不成反害死众多无辜之人,难道官府就不管吗?”游雪几句话将柳泉逼到了悬崖边上,游雪是官,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游大人,今早的事是张捕头负责,卑职知情甚少,不敢妄下定论,大人吩咐就是。”柳泉一番话将身后的几位捕快说得迷糊,这柳泉弃营叛军不成?这么快就反戈了?
游雪将眼移到柳泉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三十多的年龄,面相四方,眉间隐约还瞧得见一点正气,眼神老练透着一股光,游雪这才将柳泉看做了山鸣县的人物,“柳捕头,我身后这些人都是无辜受害牵连的人,史帮主将大门一关,不给个说法怎么行?”
柳泉递个眼神给身后的人,那人领会意思便上前敲门,一通捶门的声响,史府的门才缓缓打开,像是皇家的宫门一样,开的极缓而又庄重,几个破烂乞丐走了出来,街上围观的人倒是一惊,史府何时能让乞丐进进出出了?乞丐们一头钻进人群不知去向,也没人愿意出手拦住。
过了好大一会,史进拖着肥胖的身子,身后跟着一众乞丐走了出来,瞧热闹的人只觉出奇,史进莫非是迷途知返不成,好端端的怎么真干回了老本行,看见史进穿的衣服还是奢华便放了心,这老家伙要作妖起来真是麻烦。
一股腥臭的味道从史家的门里扑了出来,游雪猛觉不对,又是熟悉的味道,这史进看来也不简单。史进摇摇晃晃出了门,看着摇摆难立,可却恰到好处,每一步都很稳,跟肥胖的身体没有一点关系,围观的人被臭味轰散了一半,乞丐们两排一站,史进开了口:“游公子,柳捕头,稀客啊,怎么来了乞丐窝子里?这种脏秽的地方真不是人来的地。”
柳捕头回道:“史帮主,今早游府外发生的事情想必您也知晓,该怎么处理,要给这些人一个说法才是?”
史进苦笑了几声,“山鸣县多少乞丐?哪个不想投身到我义乞帮里,我哪能管的住呢?每年假借帮里的名字作乱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莫非都要我帮承担,不可不可!”
游雪来义乞帮也不是为大家伸冤,只是想让游府落个清闲干净,剩下的便无所谓了,这里也不愿欲史进纠缠,“想必柳大人跟史帮主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游雪先行告退了。”忙有人哭喊着让游雪不要走。
游雪登时把脸一变,喝骂道:“我带诸位来这里已是帮了很大的忙,不要再纠缠我了。”
史进一旁冷笑连连,“游公子急着走干嘛?我这里虽是乞丐的地方,难道一杯水没有吗?快请进去喝一杯!”
柳泉没有言语,身后的捕快在其耳边碎言细语,声音全飘进了游雪的耳朵,游雪蹙蹙眉,“柳捕头,冤有头债有主,柳大人乃是一方父母官,想必不会不管吧?游雪先告辞了!”
“慢着!”史进开了口,“游公子哪里去呢?这帮人是游公子带来的,想必也应该是游公子带回去,我义乞帮人满为患,不能再收人了。”
游雪冷眼看了一眼史进,史进也不示弱,围观的人晓得一场恶斗将来,忙划开了地,游雪不愿出手,倏然消失,众人一阵惊叹,对游雪的实力深浅更加难以捉摸,史进辞了柳泉,让一众乞丐打发走门口的人,将府门大开,一切如旧。
山鸣县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已是够多,人命关天的大事按理来说应该会激起一层大浪,可谁曾想官府给了一个“害人者害己,无辜者抚恤”的定论,像是各打五十大板,不了了之,第二日县里的案情简报便发往了郡城,也没人敢多说半句。
游府便是河里的帆船一般,这场闹事平息后继续飘荡,游府的人从此以后出府倒是底气更足,更没有人敢得罪,大变天。
时光易流,转眼便到了八月,山鸣县安稳了几天,可郡里的人不请自来,单为山鸣县不久前的雨后死人之事,也是凑巧,来的人正是郡城的萧总兵,这萧总兵来山鸣县一头便往游府赶,游文远迫不得已穿上了官府与其周旋,游雪也全程跟着,萧总兵半句话不离游府祖上的事情,言辞极为谦逊,倒像是一位前来求学的学子一样。
柳清、白展二人在游府外候着,萧总兵在游府耗了足足半日,这才出了游府,板着脸去了柳清安排的公馆,白展也是全程候着跟随,倒不是担心,实在是郡里斗大的官都比县里大,没有办法的事情。
萧总兵到了公馆便去了后院休息,一切都是让下人打发,来拜访的人都被一顿说辞赶了回去,待天暗,这才吩咐办事,公馆大晚上的登时灯火通明,大门敞开,柳清、白展随即赶到,还有几位县丞,副将,众人到了议事的地方,萧总兵起身说了几句,请大家坐下。
柳清首先报告了情况,无非是大雨后死了多少人,精确到村户,萧总兵全程没有插话,蹙着眉,眼珠子时不时滴溜打转,柳清说完已是半炷香后,擦擦汗坐下,萧总兵长叹一口气,开了口:“诸位大人,这次的事情,本官听完才晓得如此之大,一场大雨何至于此呢?山鸣县连场洪涝都没有,这让我如何跟郡守交差?”
柳清真是白日挨雷,忙辩解:“总兵大人,这次的事情也是突然,县里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连白大人也是全程不知情。”
白展见自己无缘无故落了水,气不打一处来,不敢发作,“总兵大人,县里的兵卒一向都是巡山勘水,不曾有半分懈怠。”
“巡山勘水可不够啊!人都在山水间住着!”萧总兵插了一句。
白展额头的冷汗噌地冒出来,忙起身道:“总兵大人,山鸣县军兵不过千余,守着偌大的地界,怎么能管的过来,再说一向都是军管匪,官看民,最近山鸣县没有匪情,至于人祸,想必还是柳大人比较清楚。”
柳清继续开脱:“白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莫非怪我瞒报不成?”
萧总兵看见这两位有些急眼,咳嗽了几声,白展一向跟柳清关系颇好,可大难临头各自飞,不翻脸哪有命活,“柳大人,瞒报暂且不提,如何处理安抚百姓才是县里的头等大事!”
“白大人说的在理!”萧总兵插了一句。
柳清眼瞅着一口大锅自己背了个干净,猛觉不对,思前想后,觉得一定要拉几人下水才可,“白大人,事发突然,最近听闻山里闹鬼,不知白大人的手下可曾知晓?”
白展有些发怒,“清平盛世,何来鬼怪?柳大人不为万民思一米之事,反倒拿这些鬼怪说事,真是好父母官。”
柳清豁出去了,“总兵大人,近日山鸣县鬼怪传闻肆虐,尤其在山里闹的很凶,县里的衙役跟捕快也管不到这些地方,白大人守卫山川菏泽,不应该不知晓。”
“哦!这可是奇了,白大人你说说看?”萧总兵眼里起了精神。
白展对山鸣县闹的事情何尝不知晓,近几年鬼怪闹的最凶,只是因为没有碰到白展的利益,一直压着没有上报,更何况不止是山里,就是县里乡里何尝不是鬼怪传闻颇多,柳清分明就是拉自己下水,“总兵大人,柳大人一面之词不可尽信,近年来,山鸣县鬼怪传闻四处都是,白某一介武夫,自然不会相信这种东西。”
柳清愈发着急,身后的几位县丞早已是大汗淋漓,畏畏缩缩不敢发言,萧总兵将这些尽收眼底,冷不丁发问:“几位县丞大人可有话要说?柳大人事务繁忙,有所遗漏也是难免。”
几位县丞异口同声回道:“下官无有异论!”
萧总兵见事情又要僵住,这种倒霉的事他又哪里想接过来,不过是想来逛逛,瞻仰一下游府,走走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快速了解走人便是,“两位大人,此事过大,本官也要如实禀报郡守大人,现如今安抚之事才是头等大事,不可寒了百姓的心,闹出事端。”
柳清忙道:“大人,安抚事大,但找出原因也更加重要,本官建议将此事归为特案,着专人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