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府书房内,雪中飞与游雪谈论着今夜发生的事情,头绪细节都很清楚,但幕后之人的意图很难揣摩,游雪不懂,遂多次向舅父提及“翁度师”此人,雪中飞只是不依,吞吞吐吐不肯说些仔细的地方,只说是有名的度师,威望和能力不在郡守之下。
游雪是一定要走之人,雪中飞念及此处,脸上的愁意卷土重来,更没有与游雪继续谈下去的念头,只恐为一己之私而使游雪违了诺言,让其勉强留在雪府守着母亲。
二人自此分开,游雪也有一些有恃无恐,暗思道:“今夜外祖母之事必是府内出了内鬼,否则魂妖这种东西怎会反反复复,如此容易便上了身体?还有遇着的这两位度师,尤其姓翁的这位,好深厚的内功,隔着几十丈便传音过来,很俊的功夫!想必也是以修炼七魄中的眼、耳、舌、鼻、身为主的高手,不可小觑,这魂妖之事愈加复杂,舅父一人恐难以抵挡!我的心刺小剑沾染我的气息少却纯,魂妖之辈想靠近外祖母怕是不能,其它杂人只能靠舅父之力了!我腿脚快些,先将马帮之事了结了再赶回来便是。”
思是如此思,想也是这样想,可老天不成全,游雪前脚踏出雪府门口,迎面又与这次寻他回雪府的小卒重逢。游雪在雪府待了一个半时辰不止,这小卒便是一路慢走顺带喝盏茶,此时应是早到了雪府,再遇不免让游雪多了怀疑。
小卒瞧见游雪便是小踱步紧赶了过来,开口便急恐地说道:“游少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游雪也是一惊,忙让小卒说个明白,小卒喘口气续道:“慎闻道长让您赶快去姑苏府,此时恐已经打起来了!”说完便不住喘气,累极了的样子。
晴天一雷劈在了游雪身上,此时的游雪哪还有半点刚才对付魂妖的气定神闲,倏尔消失在了原地,小卒叉腰低头喘着粗气,眼睛向上一瞥便不见了游雪,真是大晚上遇见了鬼一般,摸着头不知如何是好,悻悻回了雪府。
亥时的阴气浓郁极了,南林郡靠山傍水,阴气便更加聚集,都快凝固了,这个点普通的人怎敢出门?南林郡城内城本就是城墙环绕,此时内城北姑苏府门前鲜血肆虐、寒剑隐刀交错的场面更让阴气达到了极致,滴滴不漏。
“姑苏坚!有本事便在此围杀了我等!否则便交出游头领!”李闯挥舞着手中的重剑,姑苏府四代的几名紫衫弟子跟着被震开了,李闯抽空喝骂了几句,呼吸的功夫都无,又被围住了,说话造成了李闯体内冲力一阵紊乱,这种要紧看本事的时候,冲脉不全通的人大声说话简直是为自己又挑了一位对手——自己。李闯武艺套路登时走得不甚流通顺畅,姑苏坚呸了一口。
练武之人每日的主要功课便是想尽办法去冲脉,冲开“冲脉”更是每日必修,这其中的原因不说则已,一讲便无穷无尽,单拿这搏命之事说,没有冲脉大开之人又怎么会犯李闯这种低级失误,无异于自掘坟墓。争斗最需内力,再而便是气力,最后便是毅力,当然运气也占了很大成分,天时地利,万般要素,可谓是一份靠老天,九成靠自己。
“李兄,坚持住!”贾更贵急得发了喊,几丈开外的李闯刚刚发出了一声惨叫,半边身子早已红了,脸紫了一片,周围的紫衣大汉不见有收手的,贾更贵因为这一喊脚下倏然便软了许多,姑苏坚瞅见又是一呸,转而朝对面束手无策,被蘧象、匡超、萧郎三人包围的慎观道长笑说道:“老前辈,你也看到了,这些没掉奶的小儿也敢闯我姑苏府,您说可笑不可笑?就是我大师兄跟人比武的时候也不见说过几次话?今日您说奇不奇、怪不怪,他俩倒是敢!”
慎观不屑与之为伍对谈,心中盘思着游雪何时才能回来救这群冒失的小崽子们,闯姑苏府?也就这些刚出世的笨蛋才会,慎观是出尘之人,这一次出山的目的就是送剑,至于其它事情,不能管则不管,能管也一定不要管,蘧象内伤未痊愈,知晓这不曾报名的老道士厉害,按捺不动,心中总不愿与道士过招。可萧郎不一样,玩惯暗器的人学不了守株待兔这种招式,他手心的毒针死死抄着,也不怕慎观看见。
内力漂浮乱杂,李闯在贾更贵眼瞥着便轰然倒下,像是被射中脖颈的野鹿一样多一步都没走出就摔倒了,围攻的几名紫衣弟子也没占到便宜,李闯是重剑,有几分蛮力和爆发力,着实让他们吃了亏,断臂的,折剑的,流血的,还有地上躺着的早已没气的几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武林之人时刻谨记,贾更贵被一群人围攻无法抽身,李闯这边,姑苏府众多紫衣弟子中较年轻的一位从人群中走出来,逐渐走近李闯身边,只见这年轻弟子从腰间取下了匕首一把,紧接着便对李闯施展毒手——挑断经脉。
习武之人无一不沾染着几件人命或者深仇大恨,李闯今日已然被放倒在地,万没有侥幸逃脱的理,谁不怕报复?就是这年轻弟子不如此施为,剩下的人必会有站出来做此事之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从李闯的口中嘶吼着喊出,失血过多而昏厥的他被强行痛醒,此时他的左臂经脉已经被强行挑断,算是废了一只胳膊,武艺的路也就窄了一半,他的重剑也不再适合,真是前途未卜!
近在咫尺而不得近,贾更贵瞥见了李闯的惨象,自顾不暇的他亦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也是他命不该绝,武道眷恋,此时突然迸发出了几分潜力,由此便多坚持了片刻,倒让一旁围观的慎观道长啧啧称奇,心中蠢蠢欲动。
李闯左臂已废,按理来说,这负责挑断经脉的紫衣年轻弟子应快速挑断李闯其它经脉,留李闯一口气足矣,可这年轻弟子却不。紫衣年轻弟子说起身世来也颇有渊源,光贵姓姑苏这一条便知其背景颇强,如今在姑苏府混了个四代弟子,说强也不强,要说弱,也不得不好好掂量一番,他生了一张俏脸,有点书生意气的味道,平时也极爱护这张脸,比深闺中的姑娘尤为胜之,许是被太多女人嫉妒,今夜却破了相,被李闯剑尾扫到了几下便有些花了,瞧着不那么可爱了。
以牙还牙,年轻紫衣弟子要破了李闯的相,他不是“挑筋断脉”的老手,光找到李闯的经脉便费了一番工夫,中途再犹豫几下,待要破李闯相的时候,这年轻紫衣弟子匕首还未到达李闯的脸上,身体便像没了翅膀的幼鸟一般狠狠飞了出去,翻滚,撞击,连带倒好几人,最后重重砸在一酒坊的门面上,酒坊老板只当是没听见,话都不敢吱一声,姑苏坚瞅见这一幕,心凉了半截,喉咙似被堵住了,发不出声。
游雪赶到了!
晚了一步,但李闯得救了,姑苏一众人也没有看清楚游雪何时赶来,只瞅见了飞出去的年轻紫衣弟子,心跳不免都加快了起来,转而准备开始围攻游雪,贾更贵突破重围到了李闯身边,赶忙施救。
蘧象是老江湖,立即呵斥道:“都退下!”姑苏府众弟子还以为几位师父师伯又要围攻游学,赶忙散开。蘧象续道:“游公子停手,有话好说!”游学看见李闯的惨样便想起了李迁的嘱托,此时已经是红了眼,愤恨道:“蘧前辈怎能让手下之人做出这般丑事?看来我又要讨教几招了,前辈你让一让。”慎观见游学让他让一让,便拂袖走开,乐得见他们打一场。
蘧象暗惊:“这臭小子不留情面,看来今夜不好收场!”忙递眼色给两位师弟,再寻姑苏坚时,原位上瞧不见,此时却在刚刚年轻紫衣弟子掉落的酒坊处,那边夜黑灯少,瞧不清楚姑苏坚在做甚,蘧象还在狐疑,只听得姑苏坚一阵大吼:“破儿、破儿,快醒醒!”登时惊得姑苏一众人合不上嘴吧,这又闹什么?
姑苏坚摇不醒紫衣弟子,紧跟着便喝骂道:“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快抬破儿进去?快发蓝色竹炮!”咻地一声,一束蓝光便从姑苏府中直窜向夜空,幽蓝瘆人,嘭嘭嘭炸开在高空中,蘧象见未拦得住姑苏坚,这下不得不上了姑苏坚的船,随即命令众弟子围住游雪,吩咐两位师弟困住游雪。
姑苏坚此时似是恨透了游雪,不顾一切的催喊着众姑苏弟子冲上去,但是为首的蘧象师兄弟三人不动,一众四代弟子也不赶着送命,这不是闹着玩的。蘧象耐不住姑苏坚呵斥,面子上下不来,回驳道:“如此小事到了如今地步,师父回来希望你能有所交代!”姑苏坚不以为怵,毕竟是少主人,脾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