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临,微弱的月光虽然不足以照亮大地,但总归让底下的世界没有被黑暗彻底笼罩,山鸣县城被白雪映射的有点光亮的街道上,穿着严实的县衙年轻衙役正在巡夜,陪伴他的是腰间的大刀以及手上的灯笼,而此时他的内心也是极为纠结的,他很想看见人,但又害怕看见人。
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天黑了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总归是方便的,所以周国有了宵禁这个规定,也就是让平民百姓晚上有事没事都不要出门,只要被巡夜的人看见是肯定会抓的,而且自己说不清楚的话就要坐牢了。
走在又一次被积雪覆盖的街道,衙役柳申心里极不踏实,虽说他也姓柳,可跟县令柳清可没有多大的关系,当初能当上衙役还是因为送钱的缘故,也正是因此,他被派出执行巡夜的苦差事。说起这份差事可是十足的冤大头,天寒地冻先不说,夜晚看见人怎么办,抓吧,危险太高,况且柳申又不会武功,不抓吧,第二天县城里出事了要找当夜的巡夜衙役问责。
将灯笼杆夹在腋下,柳申开始搓着冻红的双手,看着满街道的白雪,他的内心更为凄凉恐惧,即使有着灯笼在身,他也希望周围的民居内能灯火通明,可一路向西望过去,只有几家有一点微弱亮光,他突然不敢走了,他想掉头找个地方先度过今晚,可自己巡夜的对象却是主街——西大街,只能硬着头皮走了。
“今夜怎么连狗叫声都听不太清。”柳申更加疑惑。
走在西大街上,柳申每踏出一步便心中更凉,他的耳边没有家禽猫狗的叫声,永远只有脚底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这片天地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伴随着一阵铁器摩擦的声音,柳申缓缓将大刀从刀鞘中抽出,他左手提灯,右手持刀,如临大敌一般向西大街徐徐缓慢前行。
游府,一晚上的团聚时光让其内的大多数人心神都有一些放松,毕竟家中不比出门在外,这里没有斗争,更没有寒冷,有的只是温暖,很多人都在享受着这一晚上,当然也有人例外。
游雪的屋子内,游雪正闭眼端坐在床上,看上去像是在坐禅,可师父法相根本没有教过他这些东西,可看仔细一些便会发现他左脸熟悉地方的异动,只是如今不似以前那般横冲直撞,像是有一股股能量在其中循序前进。
时间久了,游雪的额头开始出现汗水,下扣在大腿的双手也开始有点闲不住,看着像是在挠着什么,莫非他在做梦?可不待答案揭晓,游雪便自己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全是凶狠的杀意。
“让我休息一下,过会再见。”游雪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随即便躺倒在床。
未到半刻,游雪便突然起身,再次端坐,闭眼之时口中还说了一句我来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此时,正浅睡的法相突感不妙,马上起身,他连鞋子都未穿便急速出门,起身和开门的声音虽大,却根本没有惊醒旁边的明觉和明悟。法相走出屋子,瞬间开启阴眼环顾四周,可一切都是安好无事,连右手边的宗祠也没有动静,可是对一些东西的感觉却让他更加警觉。
“全部起来!”法相回屋将两个徒弟叫醒,万一他自顾不暇,也只有清醒的徒弟或许能够逃过一命。穿好衣物鞋子,拿起禅杖,将灵珠挂于胸前,法相又回到了屋外,留下了一脸诧异的两个徒弟。
宗祠左屋内,游雪就如刚才那般,只是这次他明显感觉十分吃力,连脸都有一些苍白,双手牢牢地抓着被褥,似乎是在与谁较着气力。
“继续啊!才刺了几下便不行了吗?”低沉诡异的笑声中夹杂着一句话,言语间充满挑衅和蔑视。
漆黑的空间中,游雪正与黑气包围的妖魔互相攻击,游雪用剑,而妖魔用笑语。空间在自己的身体哪里游雪不知道,可现在游雪已经是来去自如,至少他这样认为的,更不会像第一次被引诱而入差点丢了性命,可让他气愤的是自己并不能奈何眼前的小丑,面对妖魔比往日更多的挑衅,游雪已经不知道自己化身巨剑的次数,他有些虚弱,对方到底知不知疼痛他不知,可他知道累。
妖魔不断叫嚣着,游雪愈发感觉不对劲,他不再打算进攻,只是在空间中听着对方的叫嚣,也不就此作罢退出去,他想看看妖魔要做什么。
午夜三更,巡夜的柳申一路走走停停,估摸着自己出来的时间,他知道离寅时还有很长时间,为了不向西走得更深,他已经努力拖延时间了,平时不曾去的小道他也去逛了一番,所以此时他才走了离县衙三里多远的路,可终究还是要继续前行。
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游申握着大刀继续前行,天寒地冻不算什么,寂静的四周才是最可怕的,尤其是今晚这种情况,游申回想起听过的一些故事,自己此时不正是处在故事中的环境中吗,他只能祈祷自己不是故事的主角,别无它法,想起衙役老大哥以前说的话,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喝点酒壮壮胆再出来呢。
又是几十米过了,以前这时候他估计已经要折返了,可是今天他才走到游府的周围。“游府”,柳申马上反应过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游府周围的居民百姓家里都可还行,这晚上?
游申抖了抖身体,向几十米的前方看去,果然游府这一片明显亮堂多了,从各家各户里飘出的烛光让黑暗有点退却的意思。游申激动了一下,有点冻僵的身体也慢慢化开,将刀收回刀鞘,他将步伐迈开了一些,再走五十多米就到游府门口了,他有些激动,感觉前方等待他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快到了,快到了!”游申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夜太黑,灯笼早已不似刚出门那样精神,他看不清游府门口,他希望那边站着一个人,最好是游府的守夜家丁,这样他或许可以过去跟对方唠唠嗑,说不定对方还会请自己进屋烤烤火。
游申整个人都化开了,他开始小跑,后方的黑夜和寒冷有点追不上他了。
“真有人?”
游申借助灯笼的微光大致瞧了瞧,游府的门口好像有个人影,莫非自己想什么来什么。将灯笼逐渐提高到与眼睛齐平,他好像看清了,是一个人,好像还是一个女人。
月光下,游申看到女子穿着一身白裙,与周围的积雪完美契合,他有些好奇,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在游府门口站着。
冷风不停地吹拂过街道,游申此时已不怕冷,毕竟前方还有人等他,大跨步走了十几下,离游府门口已经只剩十几米,门口的女人斜身侧对着他,此时他也将对方瞧了个大概。
白色莲裙、披头散发,游申对女子的第一影响便是如此,女子好像透着门缝看着什么,身体笔直站着,脸上还有一丝游府门缝出来的光,游申搞不明白,这大晚上的这女子在干什么事,怎么不直接敲门。
“姑娘,敲门啊!游府有守夜的家丁。”游申站在了原地,他有些害羞,毕竟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见黄花大姑娘就走不动。
没有回应。
而游府中的游雪此时正在欣赏着妖魔的语言艺术,骂大街的妖魔他还是第一次见。
“救我!他很虚弱!救我!”妖魔突然改口,语言中充满了乞求的味道。
游雪愣住了,马上便知道不妙,他连忙想退出空间,可怎么都无法成功,而此时的天空竟然像上一次一样开始变得明亮。
“救我!以后供您驱使!”妖魔疯狂喊叫着,再也找不到刚才的嚣张。
屋外法相的心里一凝,感觉更加不妙,只是阴眼打开也未看见什么异常,不能等了,法相连忙催动灵珠,顿时游府前院变得更加亮堂。
“姑娘!你看游府有人的,你敲门就能进去。”游府外的柳申看见游府一下变得亮堂,想必是守夜的家丁要出来迎接他们,不管了,游申直接向门口走过去。
游申将灯笼放了下来,边走边对门口的女子说话,“姑娘,你是游府的什么人?”
“救我!我一定回报您!”
“姑娘,你不冷吗?穿这么少。”
“出来!不要鬼鬼祟祟的!”
不同的声音在不同的地方响起。
“嗯?”法相听见了游府外的声音,也不管对方是谁,随即将禅杖向游府大门丢了过去,他知道自己这一下肯定会将大门砸个稀巴烂。
“嘭”的一声巨响,游府的大门应声而碎,还未走到门口的游申被突然发生的事吓了个踉跄,可是接下来他看到的事成为了他一辈子的阴影。
几十斤重的禅杖穿过大门最终到达了女子的身前,可却再未前行一寸便掉落在地,她的身前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其阻拦,她转头看了一眼游申,而游申看到了一颗早已破烂不堪的头颅,再也不是他口中的姑娘,游申晕倒在地,最后的感觉便是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跑了出来。
“我不找你,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法相几个快步便冲到女子身旁,话止拳出,胸前灵珠散发的光芒让周围百米的黑暗四散逃离。
法相的拳头未至,女子便已经向后退到大街中央,转身便向东方逃遁而去,掀起一阵阴风,所过之处各家各户的牲畜家犬皆是疯狂吼叫,整个西大街变得极其热闹,可过几天后,谁也不愿意回忆这个热闹的夜晚。
“又跑了!我这轻功终究是误了太多事!”法相神色凝重,眼睛看向东边漆黑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