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人心不足蛇吞象,休怪别人话短长.
知恩图报君子意,落井下石不可当。
上回说到晓冬被金凤以死相逼,在神前叩结良缘女扮男装准备逃离虎口。金凤启动朱唇曰:“晓冬弟,你看我像不像个男子汉?”晓冬看了金凤一眼,笑着说:“看你朱唇粉面,细皮嫩肉,说话还是女人声,恐怕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么我擦掉朱红,擦上点香灰见人装哑巴不就得了?”金凤边说边“打扮”着自己。晓冬一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人家闺女是往漂亮打扮,姐却往丑打扮自己。”接着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人凭衣衫马凭鞍。晓冬要不是干大干妈的打扮,恐怕姐宁死也不肯理我。”这金凤一听便受屈起来,说:“弟弟说哪里话,金凤死里逃生,你就是个乞丐姐我也跟定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等你黄泉路上再团圆。”说着一头扑在晓冬怀里痛哭起来,哽咽着说:“只要你不嫌弃,海枯石烂芳心不变。”晓冬一把抱住金凤忍不住掉下几滴泪说:“晓冬哪敢嫌弃,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姐这么朵好花插在我这堆牛粪上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我想有你这个至亲姐姐陪伴,遇事共议而定,晓冬有靠山足矣。”金凤一听急了说:“晓冬弟,这可是神灵保媒不能返悔呀。”
……
闲话少叙,却说他二人边说边走出了山门下了山向着张家园走了去,金凤心中默默地祈祷着:上帝爷爷呀,你保佑村里的人千万不要认出我,一旦认出来,金凤就死定了。正想着已到了村头,只见王廷顺老汉提着粪筐在拾粪,他(她)二人碰了个迎面,晓冬上前打手一躬问道:“老爷爷,我们走银屯沟顺那边走?”王老汉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说:“顺着前边这条路走一会儿就到了王家砭,到那里再问人,一阵子就到了。年轻人,听口音是外地人吧?”他边回答边一眼盯住金凤上下打量个不停,一会儿说:“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晓冬觉着有点不解,反问道。
“可惜这位小哥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倒真像召牛媳妇转世,免得召牛哭的死去活来要姐姐,今早听他妈哄他说媳妇去了娘家,便一大早顺着后路去赵家寨了。”金凤一听心头一怔,顿时低下头思忖着:多可爱的召牛啊,在一年来的书画处交中还真建立了姐弟之情,朗朗的读书声、嬉笑的弹琴姿,亲昵地叫姐姐,这些景象一齐涌现眼前,不由的两眼一湿,几乎流出泪来。晓冬见此情景,生怕漏了陷,赶忙还口说:“大爷,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他是我师兄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晓冬又回身对金凤说:“师兄,咱们走吧!”金凤这才醒悟过来,随着晓冬急匆匆地赶路不提。
诸位:原说这张安定父子去拜寿,现在召牛又如疯似痴地找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召牛娘是看不惯金凤弹琴作画又教召牛读书伴唱,她本想抓住这个机会教训教训媳妇,羞辱一下诗礼传家的赵文定,树立一下她当婆婆的威严,没想到弄巧成拙,竟出了人命。事后赶紧打发长工们找回了张安定和召牛,路上张安定逼着长工背转召牛说出真相,这张安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说:“我有何面目再见文定兄呀!”召牛问时只回答说是金凤被你妈打回了娘家。这张安定一回家就把老婆打了个死驴活剥皮,老婆一口咬定是赵文定把女儿领走了,当天天色已晚,第二天一早,这召牛就哭着去了赵家庄不表。
却说金凤随着晓冬顺着拾粪老汉指的路不大一会儿工夫便出了庄,约巳时左右便到了王家砭,打问一个叫王二保子老汉的家歇住脚,主人殷勤地招待了他(她)俩,吃饭中晓冬问道:“王大爷,你家离银屯沟还有多远?”
“不远了,昨天下午我还在银屯沟割草,可惜银屯沟清清的一河水竟变成了红水,口渴了还喝不得。”
“清水变成红水?”晓冬大吃了一惊,“天下哪有这等事?怕是大爷你看花了眼。”
“没有啊,我双手捧水喝时才发现的,后来一看两只手全被染红了。”
晓冬越听越感到奇怪,放下饭碗用恳求的眼光看着对方问:“大爷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老汉老声长叹地说:“唉,提起来话长,我看不如咱们先吃饭,吃完饭老汉我细细说与你们。”晓冬只好先吃饭,王老婆看着金凤吃饭便说:“小伙子不要客气,好好把饭菜拌上吃。”又见金凤灰尘扑土的,便说:“年轻人,出的门多受的罪多,昨晚住的谁家?就连口洗脸水也没有?等吃过饭烧点水好好洗洗。”金凤点了点头,晓冬怕金凤说话赶忙说:“大爷大奶,我师兄是哑巴,别理他。”
一顿饭吃完后,王老汉这才开了言:“过了这银屯沟便是苳家屯,后边是郭家沟,这郭家沟财主多,听艺人说是老坟埋在金鸡背上,压了风水,所以苳家屯人才穷了,而郭家沟的人却发了。便请来风水先生要破这老坟的风水,风水先生审龙辨脉,认定银屯沟左侧的金鸡岭之脉尽头是金鸡的头,右侧是金鸡的翅膀,叫做金鸡单展翅,而这老坟正埋在金鸡岭的正中是金鸡的背。最后决定要在金鸡的头上建一座老爷庙,庙门向着金鸡岭,神像手拿宝剑直指老坟。”
“那管用吗?”不懂风水的金凤扪心自问:“世上哪有此等怪事?”
晓冬看着金凤疑惑的面孔,怕他出言,便说:“这风水先生还真够狠,竟敢做这等缺德事。”
“唉,年轻人,财是世上养命的根,白银买动黑人心。这苳家屯合户百十户人家每家十两纹银,你说这风水先生能不动心吗?”王老汉边说边点着一锅烟抽了两口,又说:“说来也怪,这一动工奇事就出现了,第一天开始平地基,第二天准备下线,谁知去了一看还是个小圆峁,就不服气重新平地基,但一夜之间却又长高了,如此平了三天无效,有些人想放弃,却有一个叫买平的年轻人说:‘我不信就没办法,大家等我今夜看个究竟。’于是这买平吃过晚饭拿了一把大镢头独自一人去了工地,他把镢头平搁在整平的地基正中往镢把上一坐自言自语地说,‘我看你是怎样长起来的。’起初时毫无动静,约至二更时分听见地内有人高喊:‘长长长!长长长!……’。随着喊声买平自觉升高了许多,眼看快要升坐尖峁上了,心中一惊,大喊一声,‘往你妈长!’谁知这一喊,那小圆峁就慢慢复降如先,这买平又在正中掏了一镢,拉了一堆屎。就这样第二天匠工们下了线开始建庙,庙成七七四十九天后,天天夜里附近的人听见鸡拍膀子的‘忽沓沓’声,截止前几天银屯沟的水就变红了,据说金鸡死了,这银屯沟的红水是鸡血。前一向还说郭家沟总当家的也死了,真是人死才散,为祸百端呀!”
晓冬听后惋惜地说:“可惜也可惜!”复抬头对王老汉说:“大爷,此去葫芦河是否路过银屯沟,我想亲自看一眼。”
“不顺路,此去葫芦河三百多里路顺着大川直上,要去银屯沟虽路不远却要拐转顺着小川进去,若有心要去,老汉领着你们去。”
“不必了。”晓冬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行李说:“王大爷、大娘,谢谢你们的厚意,后会有期。”说着同金凤出了门,王老汉夫妇一直送至大路,指了一下路,说了几个过往村庄这才回家不提。
却说晓冬和金凤顺着大道向葫芦河而去,正行走得得劲时金凤忽然开言说:“晓冬弟,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蹊跷?”
“有什么蹊跷?”晓冬问道。
“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十九岁糊里糊涂一大难,而后将飞而难落,落而复飞,本领日增聪明过人,实为仙人点化而已,刚才耳中忽听人言,‘吾乃虚日鼠,救尔金鸡岭,金鸡附汝身,从此大贵人。’你说这不蹊跷吗?”
“噢,明白了,原来金鸡便是金凤。”晓冬一把拉住金凤,双手抱起金凤捧在空中,高兴地转起了圈子说:“姐,你就是金鸡,我可取到你了。”
“弟,别胡闹,放下我。”金凤幸福地抱住了晓冬的脖子说:“我是人,不是鸡。”
路上话休絮繁,一路上说不尽的花香鸟语,看不完的山川锦绣,路过集市城镇尽见那穿花的,带柳的,七九则,万有则,山东耍拳弄棍的,四川玩猴斗狗的,“羊杂碎”冒香气,“拼三鲜”直呐喊,“干炉”像锅盖,“麻花”胳膊粗,“果馅”包枣甜又酥,应有尽有,香气扑鼻,他俩看着两边的小吃早已口水直流。
“晓冬弟,咱们吃点什么吧。”金凤说。
“师兄你说咱们吃什么?”晓冬问。
“依北方风俗,这拼三鲜是最爽口。”金凤看了晓冬一眼说:“不过师弟吃惯了南方饭,还是你说吃啥。”
“随乡入乡,酸菜调汤。”晓冬也不知要吃个什么,只好说:“师兄喜欢吃的我也喜欢。”于是二人进了一家三鲜铺,要了两大碗三鲜和四个油旋便吃了起来。
“嗯,好味道。”晓冬一则是饿了,二则这北方风味的三鲜还是第一次吃,吃着吃着竟称赞起来。”
“师弟,你要知道这三鲜主料是猪、羊、鸡的肉加丸子粉条,再加炸薯片,烧豆腐块,及几种鲜菜叶而成当然好吃。”正说时只见邻桌上坐一位蓬头散发的后生,正和店主争吵,只见那后生指着碗底剩下的一口三鲜大声嚷着说:“什么‘德盛昌’三鲜铺,这碗里的苍蝇是怎么回事?”店主只好陪着笑脸说:“客人息怒,小老儿每一料入锅都要精心筛选,小铺内从不轻视卫生,每天晚上一收工就掌上灯打蝇子,况且八九月天气蝇子根本不见,”
“照你说,这碗里不是蝇子是什么?”这后生生气地边说边抓起一个盛馒头的碟子举过头顶愤愤的说:“不砸你家门面不肯承认,可恨我瞎了眼,在你铺子吃了几十顿饭,你还想要钱?”说着一碟子出击正中铺主额角,鲜血直流,又弯腰抓起一个凳子来,晓冬看看事不妙,便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只见那后生目瞪口呆,右手抓着一个凳子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也动不得。晓冬走至铺主前口中念道:“太阳出来黑幽幽,照住红山吹一口,吹得山来山又转,吹得水来水倒流,若还不听弟子令,一根铁绳带扬州,急急如吾律令!”随后照着伤口吹气一口,只见铺主血止痛住。急问铺主说:“掌柜的,究竟是怎回事?”
“恩人请听。”铺主用手按了按额角说:“小老儿姓马,这里叫银河镇。开了这个‘德盛昌’三鲜铺,因年过四旬膝下无子,所以无利经营,为的是积福求子,这个后生是本镇的苏保,从小无爹无娘,他叔婶把他拉扯大,后来闹瘟疫,全镇人死了大半,他叔婶也死了,丢下他孤身一人,怪可怜的,先时本铺吃饭概不要钱,以后他赌博成性,有时领来三个两个同伙也来吃,我看这样下去太亏本了,只好收钱,有时赢了就收几个,有时输了就只好记账,讫今顶少也欠十多辆纹银,今天不知怎的竟在他碗里有蝇子,小老儿真是愧不堪言。”晓冬听后便知分晓,转身对金凤说:“师兄,快夺下凳子。”复对那后生说:“看你年岁在我之上,尊声小哥,你若心平气和与我理论,我便收了法术,若要强打好斗,我便定你三天六夜九后晌。”说着用手一指,喝声“开!”只见那苏保缓缓始能得动,方跪下叩头道:“法师饶命,恕我年幼无知,冲撞法师,苏保往后再也不敢闹事了。”
“那么请起,有话从实说来,常言道,‘有未见面的朋友,没有未见面的仇人’我是怕你伤人闯祸受牢狱之苦,迫不得已才用了定身术,还望鉴谅。”晓冬诚恳地说。
“谢过大法师。”苏保叩了一头后站起身说:“都怪我,今天赌输了看看肚子饥,吃饭无钱,又怕要欠下的饭钱,只好逮了个蝇子,吃饱肚子后丢在碗中赖人家,好把旧账一笔勾销。”
晓冬听后和气地问:“那么这一碗三鲜多少钱?”
“五个铜板。”苏保和铺掌柜异口同声地回答,
“五个铜板?”晓冬和金凤吃惊地说:“这不等于白吃白喝吗?”晓冬接着说:“苏保兄,人家是为了积德求子,亏本卖饭,你却白吃不算还栽赃诬陷,你还是人吗?”
“苏保知错了。”苏保无地自容地说。
“知错就好,苏保兄,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理当埋头苦干,创千秋伟业,年纪尚轻前途无量。浪子回头金不换,男儿膝下有黄金。”晓冬说着转身取过包袱对金凤说:“取出二十两纹银。”金凤随手取出小元宝两个递给晓冬,晓冬接过两个元宝递给苏保一个说:“这十两纹银你拿着买点地,好好务庄农。”又把一个给了铺主说:“虽不够还苏保的饭钱,但念你亏本积德求子或许还能补一部分空缺。”
“大法师恩人,我不要,我要跟你学艺。”苏保执意不要。
“我怎能要你的钱呢,你救我一难尚未答报,还说什么钱?”铺主与晓冬争执不定。
唉,可叹:苦人诬苦人,苦人不觉苦人苦,
难者助难者,难者哪知难者难。
晓冬看看马掌柜和苏保都执意不肯收银两,苏保还要拜师学艺,只好说:“二位不必谦让,先把银两收起来,听我分说,否则就是二位看不起我出门人。”苏马二人听了只好收起了银两。晓冬对苏保说:“苏兄,你看我兄弟二人长途跋涉,浪迹天涯,白天乞讨为生还罢了,到了夜里东西南北四堵墙,天是老子地是娘,清风扫院,明月点灯,这等罪你怎能受得起?听我一句话,好好务庄农。”苏保只得认可。晓冬复转身对马掌柜说:“你是行善积德人,可知晓冬我帮苏保还账也是行善积德,你收苏保的饭钱当之无愧,也了却了我弟兄的心愿,这也是好事一桩。”马掌柜听后无言可答,只好说:“恩人以后但过此地还请来老朽处吃住。”
闲话少叙,却说晓冬和金凤别过马掌柜和苏保后,酒足饭饱,扬长而去。不一日,将近日落,只见“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忽见当道狂风大作,一会儿凝起一股旋风,把路边的草“呼啦啦”卷在半空,飞沙走石,“嘎喳!”一声,可惜碗口粗的小树连根拔起,金凤一害怕后退了几步,晓冬不慌不忙咬破左手中指望旋风一指,喝声“住!”,只见旋风越来越小,最后钻进了一个大谷草垛。复抬头向东边一看,好个庄院:
楼门高耸,旗杆直竖。楼门高耸,龙脊兽头舞祥云,琉璃彩光耀红瑞;旗杆直竖,二龙戏珠腾空起,银光柱天撑日月。门前一堵九龙壁活灵活现。两株东北松上四只喜鹊频频乱叫。
“金凤姐,你看,好个富贵人家。天色将晚,咱们且到这户人家去借宿一宵如何?”晓冬看着金凤指指眼前的高大门楼说。金凤点点头,于是二人向着大门走了去,一过了影壁墙,只见大门两边贴着一副工工正正的旧对联:
朝思沙场少年梦,
暮想挥笔诛叛逆。
横额是:忠心报国。
“晓冬弟,你看,以对联所示,此人家必是当朝解甲老将,不比寻常人家,咱们还是另找地方吧。”
“凤姐,怕什么?你还装你的哑巴,不要太大意了,让我去敲门。”晓冬边说边走到大门前一只手拉起铁门栓摇了两下,一会儿听着有脚步声响,接着打开了一扇门,只见来者是个六十多岁仆人打扮的老爷爷,开口问道:“二位客人找谁?”晓冬打了一躬回道:“老爷爷,我们不找谁,只是天色将晚,指望在贵府借宿一晚。”老者听后从容地说:“二位壮士,若是往日还好说,偏今晚有事,恐怕我家老爷是不会答应的。”
“那么还请老爷爷禀报一声你家老爷,就当我二人求你了。”晓冬恳求地说:“在家靠爷娘,出门靠朋友,今晚能遇上这么家大户贵人也真是我兄弟二人三生有幸。”
“你这年轻人真不识好歹,我不是说过了吗,今晚当真不行,前边有的是人家你不去问老缠着我干啥?”老头有点生气了,扭头就关门,晓冬上前一把拉住后衣说:“常言说走十家不如守一家,见不到你家老爷晓冬绝不会走的。”
“那么你与我家老爷有亲?”老头转过身来又和气地问。
“无亲。”
“是故交?”
“非也。”
“非亲非故,也就休怪我无理了。”
二人对答了几句老头可真生气了,“嘎喳”一声关住了门嘴里还嘟囔着:“山西蛤蟆走宁夏,不看自己的蹄爪,布衣小子也还想见我家老爷……”
“什么事发这么大火?”晓冬在门外听着有人问话。老者答道:“门外两个外地人要在府上投宿,我因老爷今晚有事给他说明情况,他却非要见老爷您不成,我一生气就关了门。”
“你呀,就是这老謽脾气,快把门打开,让人家进来住一宿何妨?”
听着脚步声渐近,大门复开只见老者略平了平气说:“算你们走运,进来吧。”晓冬给金凤招了招手,二人相继而入,未走几步,只见面前站着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晓冬和金凤打量一番:
面色黑里透红,胡须苍白,身材魁梧,精神十足,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威风凛凛的武士风格。他二人躬身一礼,晓冬说:“前辈在上,我弟兄二人行路天色将晚,欲借贵府栖息一宿,万望老爷方便。”
“免礼,年轻人,谁出门还带房子?”胡须斑白的老者对开门的老者说:“顺心,先看看,是否有便易的茶饭端到客厅上来,让年轻人吃饱肚子再说。”
“哎。”只见那老者应了一声便去了。
“前辈,我弟兄二人初到贵地不知是何村庄,方才听的那位老者说贵府晚上有事要办,不便容纳,前辈却宽宏大量一口没推,还要备饭款待,真让小生不敢当。”说着到了客厅,晓冬有点尴尬。随后二人放下包袱和主人一齐就坐。
“实不相瞒,此庄名叫杨官庄,老朽姓黄字振江,先时朝中为官,御封安国左将军,朝廷因我平乱有功又年事高迈赐养老金十万两,修了这院‘颐养府’让我解甲休身颐养天年。初始我有点疑虑不决,后来见朝中众阿哥勾心斗角,官场险恶,就从命了。只是有一事令人十分揪心。”只见黄将军说着低下了头。
“何事令前辈烦心?能告诉晚生弟兄吗?”晓冬和气地问。
“不妨告诉你们。”黄将军接着说:“老朽膝下无子,迄今只有爱女慰心,芳龄一十八岁,唤名银凤。三年前春游,忽遇旋风缠身得一怪病,悲喜无常,时轻时重,用过百十良医万般诊治总不奏效,安人忽想起请什么神婆看一看,我是不相信,可是拗不过老婆,只得应允,说是今晚巫婆要来,为此老朽闷闷不乐。”
“噢,原来如此。”晓冬这才恍然大悟地说:“既如此前辈不必担忧,若信得过,晚生自有良方,可治令千金之病。”
“有良方?”黄将军面带喜色地说:“若能治好令爱之病,千金不惜。”正说时只见丫鬟秋红端上饭菜。黄老将军随手把晓冬二人的包袱放在角架上说:“二位壮士,因错过饭时,随茶便饭将就着用吧。”随即问秋红道:“小姐今日神情可好?”
“回老爷话,不知为何小姐方才一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说有笑,舞了几下剑,又嚷着要文房四宝书诗作画。”秋红一时高兴地不知说啥才好。
“真有此事?”黄将军半信半疑地说:“莫非是贵客登门,小姐的病不治自愈?秋红,你好生款待二位贵客,我去去就来。”黄将军转身出了客厅上了绣楼,一掀帘只见女儿正在作画,还笑着对他妈说:“妈呀,你不是说那些达官贵人嫌我有病,愁我嫁不出去吗?我呀偏不嫁他们,我喜欢的是这画上采花的蝴蝶,只要牠恋我,我就爱牠,哪怕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说着,只见爹爹进了门,银凤没敢怠慢,上前行过一礼道声:“万福。”黄将军高兴地问:“女儿病好了?”
“托爹娘的福,好了。”
黄将军笑着看了看陈设在书案上的画:只见芳草陪衬下的一株含苞半放的牡丹正直挺立地迎接着夜雨的侵袭,远处一只小白蝶傲凤舞来,左边一首小诗:
含苞未放夜雨袭,花蛾畏风皆远离
白蝶虽小斗猛雨,方知牡丹为谁美
丙子年孟秋上旬甲寅银凤书
“凤儿呀,二年病魔缠身,你的学业并无退减,这也是你爹娘三生有幸呀。”
“是呀,凤儿他爹,你说咱凤的病忽然好了,今晚巫婆来看病怎么办?”银凤娘说:“都是我不好,不该……”
“只要女儿病好,巫婆来了给十两银子打发了不就结了。”
“请巫婆给我看病?”银凤问。
“是呀,妈为你求遍良医无效,就出此下策。”
“爹,妈,孩儿我生来不信鬼神,不过既请了人家就让人家看吧,我倒要看个稀罕。”银凤执意要看。
“好了,既凤儿要看就看吧,你们娘俩聊,客厅还有两位客人等着我,我先下去了。”
“客人?”银凤娘俩异口同声吃惊地问。“
“是呀,方才来了南方口音的弟兄二人说是天晚投宿,我答应了,现在正在客厅用饭,还说有什么高招能治女儿的病呢。”
“怪不得顺心叔叔把秋红叫走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高人,能治好我的病,走,爹、妈咱们一齐到客厅看看。”这银凤一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要是没盘缠,女儿倒愿给些,若设法骗人休怪本姑娘无理。”银凤说着取下壁挂宝剑就要下楼。她爹娘苦苦相劝这才算“风平浪静”了。黄将军下了客厅,晓冬同金凤已吃过饭,秋红正在收拾餐具,他二人见主人进了客厅便忙忙站起来让座,黄将军忙伸出双手掌心向下压了压示意二人坐下,自己也落座并和气地说:“适才壮士说有良方能治好女儿的病,不知为什么却不治自愈,莫非二位是仙人驾临寒舍?”晓冬听后有点会意,笑着说:“非也,听前辈所言其疾已愈恐怕是暂时的,但只要舍起一物将永除祸根。”
“只要女儿不再犯病,休说一物,就是十物也舍得起。”黄将军恳切地说:“贵客请讲。”于是晓冬把进村之事讲了一遍最后说:“有前辈这句话就好,但此怪修身百年,甚有灵性,虽说我已点穴受伤,但两三个时辰过后复原如初。我看倒不如看看巫婆能否说出,如何处理再做定夺。”
“也罢,就依贵客所言。”黄将军正说时只见顺心领着早已约好的巫婆和神汉到了客厅,与黄将军寒暄了几句就要落座了。晓冬和金凤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
那巫婆,三十往来低矮个,满面油黑立吊脸,一头垢发从后折,一嘴烟熏牙露唇。银簪关了一对对,耳环戴了个大圈圈,两腕镯子花楞楞,一对金莲“咯噔噔”。那神汉:大高个子四旬外,肩上挎个大烟袋,一脸麻子光秃头,满腮胡须鼻高竖,黑布夹袄套褂褂,两手好像乌鸦爪,大档裤子张嘴鞋,手提褡裢进门来。
“顺心,你叫秋红准备点吃喝,让二位神官歇歇再开始。”黄将军说:“二位神官,是在女儿楼上看还是在厢房看?”
“饭就不备了,刚吃过肉,待病看完再说。地方嘛,我看还是放在客厅宽展点,神一来使三山刀地方小了可不成,我看先上香请神吧。”只见那神汉从褡裢中取出神牌供好,又取出三山刀,香、俵之类,点了香烧了纸,神婆跪在坛前双手合十,念了一阵请神咒语后便折了十几个黄纸角,用黑手帕把黄纸角包在头上,随后一只手取出了三山刀就摇摆起来。
你以为这三山刀是什么玩意?它是铁匠用铁打成一尺七寸长五寸宽的铁片,最上边凿了三个三角形尖子,中间打了七个小洞,下边是七寸多长的把子,鉄把子下边又分三个倒折环,每个环上又套三个大圆铁开孔饼,总共要七斤重呢。那神婆摇着摇着便打开了呵欠,一会儿就开口哼唱开了:“
静坐天宫观红尘,香烟缭绕入云层。
凡尘世上有灾星,我王母下凡进你门。
你有灾情说讲清,生辰八字报分明。”
那嘱神的神汉烧了一张裱纸后说:“报得病时间和本人生辰八字。”黄将军从未见过此等场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叫来了顺心说:
“快去叫银凤娘过来。”一会儿银凤娘便推门而入。
“老东西,你去哪了?给凤儿看病你快报个八字。”黄将军说:“什么时候得的病,快说。”
“老鬼,怎把娃娃的生日也忘记了?今年十八岁,十月二十八后晌生的,两年前春天得了怪病,嬉笑无常,时好时坏……”说着便跪倒坛前磕了三头。
“高叫凡人洗耳听,我为神把详情报分明:
事主当兵惹祸根,杀人如麻把将军封。
冤魂不散上你门,女儿三年病缠身。
如今若要病离身,七天法事度孤魂。
……”
“满口胡言!“那巫婆正哼唱到好处时,只听“吱呀”的一声门扇双开进来一位身着红衣,头挽红蝴蝶结、腰佩宝剑的女子杏眼圆睁、怒容满面大喊一声:“闭住你的乌鸦嘴!”
列位:来者何人?大概你也知道了吧,但后事如何,我不讲叙你就不知道了,还是看看下回吧。
堪笑那神婆:
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