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望取“金鸡”得金凤,还叹事业未遂心。
何时识得庐山真,才识“金鸡”是金凤。
诸位:人心换人心,恩怨分明,南蛮师徒二人救了蓝宝一命,这蓝家二老为王遁元办妥一切后事,帮晓冬谋划生路这也是为了报恩,当之无愧的好事。可是谁也没想到三年后,好心的蓝家二老险些儿遭到灭门之祸,这是后事暂且不表。
却说晓冬被留住在蓝宝家,蓝家二老苦劝住了三日,为了感恩便拜认二老为干父干母,认小蓝宝做弟弟。到第四日晓冬执意要走,蓝宝爹问:“孩子,你此去孤身一人爬山涉水不知所去何方?”等了一阵子不见晓冬言语,便说:“若执意要走,也要寒暖留心,风雨早避,饮食起居多加留意,见老尊声长,见小道声弟,天明早登程,日落先住店。”蓝宝娘也嘱咐道:“孩子,干粮起草,路费银两我和宝儿他大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走路要绕大道,当心响马贼寇。往后一定要回来看看干妈干大和你蓝宝弟弟……。”说着一边把包袱取来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
“干妈干大,孩儿记住了,只要晓冬活着三年后一定会来看你二老和宝儿弟弟的。只是孩儿年幼,不知路程,此去走‘银屯沟’从何而去,有多少路程?”晓冬说着便拿起自己的包袱一左一右挂好。
“孩子,此去‘银屯沟’约三百多里路呢。你先顺着川路走上十二里路再上山,这山总长八十里,下山后有一个周家坡,你住上一宿,第二天再向川前走四十里就住下,那村叫高家园子,天明早登程,那是一座一百二十里的大山,此山便叫金鸡岭,山上无人烟,只有临下山时有座龙王庙,下了山便是张家园,再走上四十里就到了王家砭村,到了那里就离银屯沟不远了。”
“谢过干大干妈指点,孩儿这就启程了。”晓冬说着便出了门,蓝家二老和小蓝宝也出门相送,直至村口,晓冬劝住了蓝老夫妇,深深鞠了一躬,顺着蓝老汉指的方向放开了脚步。
途中行路,无事不表。
却说晓冬走至第三天上了金鸡岭,说不尽的山路崎岖,道不完的林木蔽日,看看将近日落还不见龙王庙,眼前是林木稀少,谷穗摇头,高粱呈笑,糜穗翻浪,苜蓿荡波的仲秋季节。看看两脚起泡,浑身是汗,实在是走不动了。
“不如歇歇再走吧,一见庄稼肯定不远就有人家的。”他一边解下包袱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吃点干粮再走吧。几天有人烟的地方舍不得吃,而今前不巴村后不巴店,吃了,免得压人。”于是他慢慢地解开了两个包袱,想着不如干脆吃完干粮后合成一包好拿。于是先取出一个干粮——玉米面加白面蒸的馒头。他想:这地方十年九旱,百姓大都吃窝窝头,能吃上这样的干粮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天下好人多呀。”他不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晓冬何时才能再见上干大干妈?”他一边说着一边啃着两面馒头,谁知还没吃几口,只觉“咯噔”一下,好像咬住什么东西,他掰开馒头一看:“天哪!这馒头里怎么包了个小元宝怪不得沉甸甸的……”。他寻思了一阵方才醒悟过来:“干大干妈的良苦用心晓冬知道了,你二老只知道怕路遇贼寇,却不知干儿子随师父三年多学的本领。”他点了一下干粮,整整包了十个小元宝。他仔细地把干粮打包好,复又捡放在地下掰开的干粮准备吃时,却有一只白老鼠毫不客气地乱拉乱吃。晓冬叹了口气说:“吃吧!可怜的小东西,这高山上找点吃的可不容易。”他一边看着老鼠吃干粮,一边寻思着那天的话:二十日后大土埋,忠臣已把良心卖。求人不成文君去,椽头无木半丝飞。这不是说再过二十天我将有丧身入土之祸?平时很忠实的人也会见财起意的,或许当时我呼喊救命时有人看见也被吓跑了,椽头挑着半丝带就成了我的引魂幡了。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复想:这干大干妈的元宝不一定还是我的勾命鬼呢,不如我把干粮掰开把那些元宝取出扔了吧……。
“妈呀!”他正准备取出元宝扔掉,不防那只淘气的老鼠在右脚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随后又拉着那札记里的地图一直向上畔跑去,晓冬这一看可急了,他也不管干粮行李拔腿就追。他追呀追,上了一个圪塄只见地畔下有一座新坟,坟边有几只老鼠在挖洞,洞外边翻出那么大一堆土,这只白老鼠跑到洞口反首看了看晓冬竟一溜烟拉着那张地图跑进了洞里。晓冬见势叫苦不迭:“那么多的干粮你不要,偏要我的图,这不要了我的命吗?”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急得团团转。
“小白鼠呀小白鼠,你既无情就休怪晓冬不义了。”说着一急之下索性双手刨了起来。谁知那坟是新土,里边又被群鼠翻空,加上坟坑是接着地畔,只刨了一阵子就露出掩墓口的石板,鼠洞又从石板旁边挖进墓磘,晓冬只好用力拔起石板抱出墓道后复返回墓坑一看,里边黑乎乎的,天色将晚,看外不看内,他取出火柴划着一看:老天哪!一副白木棺,棺盖已掀开一半,棺里的死人正往起坐。晓冬“妈呀!”一声,跑出墓磘,浑身直冒冷汗,头发根紧挣挣的,瘫软在地。还未等反应过来,却发现坟里爬出个人来,“噗通”一声跪在晓冬面前,怕的他连连向后移退说道:“你是鬼?你是鬼!”
“这位小哥,别怕,我是人,不信你摸摸。”只见她慢慢地把手伸到晓冬面前,惊魂未定的晓冬不知是怎么才抓住了她的手。
“你是人呀!手还是热的。”晓冬这才借着月光放心地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银盘圆脸显泪痕似有纸屑土尘,头上金丝盘龙髻仰视猴儿拜观音,金簪银凤系连珠歪歪斜斜抚秀发,鬓上抓髻半弄虹似倒似立,眼似秋波两汪水,鼻梁细顺带秀气,*小口一点红,不点朱粉也动人,柳叶细眉藏怨气已被两耳银坠收起。上穿粉红缎丝衣小枝绽花点点梅,衣袖云头绿栏杆,鸳鸯纽扣四对盘,下穿青色暗花裤,双膝跪地小腿露,一双大脚登红鞋,鞋头似有绿花陪。
晓冬愈看愈觉得奇怪,只见那女子叩了一头说道:“小女子金凤谢过小哥救命之恩。”
“不敢当,这位小姐请起,这不折煞晓冬了吗?”说着双手去扶金凤,顿时觉得她玉腕如此冰洁,细腻且带丝柔,可又醒悟道:“授受不亲。”
“还讲什么授受不清,小女子我差点成了枉死城的鬼,你既救了我,你就是金凤的亲人。”那金凤边说便端详着晓冬,只见:
头戴黑缎瓜壳帽后垂一条短辫,圆脸大眼没见一颗黑痣,双眉紧皱似有愁云锁额头,上穿兰衫虽旧尤净,下穿黑裤短露小腿肚,双脚踏一双牛鼻旧鞋,个子不高约有五尺之下,年龄不大,不过十八。
“这位小哥,听口音是外地人吧!”
“是的,请问大姐你是怎么死的?又怎样还魂的?你家住哪里?我好送大姐回家。”
“说起来话长,要说家吧,我也不知从何而去……”金凤说时只见那只白老鼠嘴里衔着图纸从墓中跑出来放在晓冬面前,后足站起前足和在一起连拜三拜绕他二人一圈便一溜烟逃之夭夭。晓冬这才想起追白鼠之事,赶忙捡起那份图细看一番却一丝无损。
“好个懂事的小白鼠,细想这事还真有点蹊跷。”晓冬丈二高的金刚摸不着头,惊奇地问:“这只可爱的老鼠为什么引我到墓前?”
“事出有因,恩人就不必再问了,你看天色已晚,烦恩人把墓堆圆起,咱们一块去到前边的龙王庙中避一时之寒再听金凤细说缘由。”说着她站起身来准备双手刨土掩墓。
“小姐不必了,有晓冬自会处理。”于是他拿起那块封墓石把墓口一掩,四边找些杂草塞好,方动手掩土,直累的满头大汗才处理就绪,这才想起路上还丢着行李,到了路上一看包袱和干粮都在,他打点好包袱跨上肩,金凤见有两个包袱,便说:“恩人啊,你一个人上路这么重的行李怎么受得了?来,让小女子替你拿上一个吧。”
“不必了!小姐,两世之人能走就好了,我能拿得了。”晓冬很同情地说:“看来小姐必有冤情,连阎王爷都放你重回阳世,其间奥妙能否略告一二?”
“看恩人把话说哪里了,我是说天色将晚,一时也说不清楚,过了这个崾险一上坡向西一拐有个小圆峁,那里有座龙神庙可避夜凉,我再从头细说于恩人好吗?”
“好!”晓冬顺从地说:“要是小姐若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必说了。”
……
不说他俩拉话迤逦行往龙王庙,只道金凤缘何受此一劫的来龙去脉。却说张家园有个年轻小伙,赌博赢了二百钱后高兴地哼着酸曲‘跳粉墙’路过福蛋果园,福蛋说:“狗剩弟,什么事倒把你乐的连个人也不认得了?快过来吃几个果子吧,还有梨。”狗剩抬头一望,福蛋正向他招手呢,这狗剩正已肚饥,看看树上挂着红红的苹果,黄橙橙的梨早已馋涎水直流,但还强嘴说:“福蛋哥,你可别让搭,你要是让我吃果子又为什么要照果园呢?”
“老弟,你可别门缝里瞧人把我看扁,我的果子从来就是人来尽管吃,照,是怕有不懂事的孩子们瞎侵害,再防庄外有人偷去卖,吃几个算啥?”
“看来今天是非吃不可了,小弟从不敢小瞧你,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迈步走进果园,福蛋随手摘了几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双手递给狗剩说:“狗剩弟,快坐下来吃。”狗剩捉住了一个苹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了起来。
“看来今天是赢了。”
“嗯。”狗剩边吃边说:“今天走点灰运,赢了二百。”说着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
“狗剩弟,你赢是赢了,说不定今晚又被张二奴老婆哄去了。”
“福蛋哥,哪里不去了,那**没良心,我一有钱她要,一没钱跪下来祷告也不顶事。”
“再来一个新的。”
“新的?谁?”狗剩瞪大眼睛顾不得吃苹果。
“张安定的媳妇,招牛的老婆赵金凤。”
“不敢不敢。”狗剩赶忙还口:“我这个癞蛤蟆怎敢想吃天鹅肉,人家是赵家寨赵文定的千金,出阁一年的新媳妇,貌若天仙,尊大尊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是抱上一抱,就是看上一眼也是狗剩的眼福,我看正是哥你的象。”
“狗剩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招牛今年才八岁,赵金凤十九岁,你想,这金凤能开了包吗,守空房的滋味可不好受呀,你有这二百钱一去,干柴见烈火包着。”
“好到好,只是人家是财主,院墙又高,雇四个长工,招牛夜夜在家陪伴。况且前院又有张安定老婆老汉住着,这怎能近身?”
“这你就不知道了,今晚张财主父子都不在家,要是在家的话金凤天天晚上要教招牛半夜书,当然不行。”
“你怎么知道招牛父子不在家?”狗剩说:“怪不得这招牛自后来越来越有礼貌,原来是金凤调教的”
“是张财主透露的。”福蛋说:“昨天张财主叫我给他送几十斤上好的苹果,说是他老丈人八月十五是七十大寿,他要提前去,谁知招牛也要去,老俩口怕耽误学业不让去,招牛只好求金凤说‘姐姐让我去吧,’金凤只好答应,对公公说,‘大大让他去吧,一则让他紧张的学习情绪缓和缓和,二则酒席筵前学点仁义礼貌,长长见识。’老财主只好答应,他们是今天走的,今晚还真是时候。”
“这么好的事你怎不去?”狗剩说:“大概是你也进不去的,先叫我开道。”
“我哪能和你比,白天照看果树,下果子,晚上分类类,刁空儿还得上市出卖,够忙的,那还顾得上干那勾当,要是我有空儿,从后院翻进去管成”
……
不表他俩拉话,却说金凤把晓冬领到龙王庙后天色已晚,但凭借着月光清楚地看到:正北是大殿,殿前有两根大红柱子顶着檐子,两边边腿上是两根低于屋檐下的长条石立边,上刻一副对联,上联是:江河湖海沼泽流,下联是:潭池汪洋液淋润。左廊下吊一口八卦耳子生铁钟。东殿是日月二神,门樯两边贴着一副褪色的红纸对联:日光普照三千界,月夜通明十二洲。横批:日月二神。西殿是山神土地,同样贴着一副褪色的红底黑字对联,即:山神常养山中物,土地永保土上人。横批:山神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