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卡斯利班帝国,卡尔玛分区。
初生的太阳缓缓爬上天空,金色的光辉温柔地洒在大地上,像给大地涂上了一层淡金色染料。
卡尔玛,这座小城在旭日的光明下开始慢慢苏醒过来,万物开始在大大小小的街巷和环绕着小城的树林里苏醒过来;小孩子的嬉闹声,妇女们的吆喝声,各家各户开锅烧饭的咣当声,各小店开门后的叫卖声,充满生活气息的喧闹那么令人愉悦,令人心旷神怡,充满希望。
但也有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的阁楼上,一间扑满灰尘摆满破箱子的杂物间里,几乎快越过山头的太阳才将一点光明透过狭小的窗户洒了进去,在昏暗的隔间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光斑。
这间小阁楼中唯一的活物正因为这一点光明开始从熟睡中醒转过来。
少女推开盖在身上的脏破棉被,麻利地从一件似乎是全阁楼唯一完整的箱子上跳了下来。
这时可以看到,她身上穿的不是什么居家休闲的衣服,而是一件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了她那骨瘦如柴的身躯,似乎是从小营养不良的缘故,她比同龄人都显得要瘦小的多。
她将散乱地披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一张消瘦的甚至有点变形的凹陷脸颊,本来就显大的蓝色眼睛因为凹陷的眼眶而显得更大了,在一圈浓重的黑眼圈下,那双湛蓝的的大眼睛是那么的黯淡无光,但是却充满了杀气,她将齐肩的黑发简单地扎到了脑后,扎地很乱,并不好看,但很结实,看来并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方便罢了。
在她马马虎虎收拾妥当,正从一个破箱子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时,阁楼的活板门被轻轻地叩了两声,随即,一张不起眼的纸条从门缝里塞了进来。少女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拾了起来。
只见她嘴角微微一勾,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有活儿干了。”
……
……
侍者领着少女穿过走廊。
走廊的天花板墙壁地板都被粉饰的漂漂亮亮,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走廊两边伫立着精雕细刻的精美雕塑和石柱。少女并不像某些乡巴佬初来乍到时那样目瞪口呆,敬畏地四处张望,而是低着她的头,走着她的路。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镀金的铁门,侍者毕敬地推开了它,将她领了进去。
和铁门后的大厅相比,走廊的华丽程度就有些相形见拙了,大厅里更加的富丽堂皇,在大厅的中央,一把纯金锻造而成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肥胖臃肿的男人。
少女的接头人马沃罗早已候在一旁了,马沃罗是一个身材矮小,像貌略有些猥琐的男人,他的那张尖尖的马脸上的常常挂着讨好的笑容,只要是见到他想见的人,那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八字胡就会随着他的嘴角翘起来,马沃罗见她走进门来,脸上立马如同绽开了鲜花一般迎了上去。
“哎呀哎呀,这不是来了嘛。”马沃罗胁肩谄笑地来到少女身边,拉着她向着那个臃肿的男人走去。
马沃罗是少女以及许多雇佣兵的接头人,专门为他们介绍活干。今天,又能挣到多少钱呢?少女暗暗想道。
“领主大人,这就是零封,就是一直和您说的那个————”
马沃罗话还未说完,领主便摆摆手打断了他。
马沃罗愣住了,随即明白了领主的意思,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零封一直低着头,既不环看四周,也不看向高高在上的领主。
“我听说,你是干这行动手最利索,成功率最高,风口最紧的人。”领主缓缓开了口,厚重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对吗?”
零封没有回答,只是仍然保存着那样低埋着头的姿势。
领主皱了皱眉,对于眼前的这名少女的沉默有些不满,他审视着她,这本是一个正值青春花样年华的少女,却干起了这一行连男人都不一定敢干的刀尖生意。一定是巨大的生存压力所迫,这个少女全身干瘪瘪的,似乎皮下就只剩骨头了,以他对女人的审美,面前的这个人被称为干尸也不为过。
领主颇为嫌弃地看着少女,上一次马沃罗带了个颇有些姿色的女雇佣兵,他可是在那个女人办完委托之后,强迫着她好好享受了一番,而眼前这个瘦柴如骨的少女零封,可实在是让人提不起胃口。但…………除了那双眼睛,那双如同蓝宝石一般湛蓝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毫无生气可言,就是一双死鱼眼,但那双绝美的蓝色眼眸,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脸上都会让她们美色倍增。
这个少女真的能如同马沃罗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业界有名的黑手盗贼?
“既然你都来了,也就是说明你同意接这活儿了。”领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最近,我要开一次拍卖会,竞拍的主要物品是一枚火纹石,质地很好,我想价格不会低于五万枚金币,最近我们手头比较紧,有些周转不过来……但是…………”
他压低了声音,眼里闪着狡诈的光。
“我的儿子,主修火系元素法术,那枚火纹石对他的修炼很有帮助,所以你懂的吧?”
“在拍卖会上把火纹石偷梁换柱,对么?”零封突然开口了,阴沉地笑着问道。
“不愧是内行人,”领主爽朗地大笑起来。
“那么价钱问题————”领主立刻将话锋一转,“起拍价是五万金币,你拿一成,也有五千金币,佷可观吧?”
“成交!”零封邪魅般笑着,抬起了头,看向了领主。
在看清了领主的肥脸的一瞬间,零封愣住了————她记得那张脸。
……
国灭之初,她侥幸在河流中被一位打渔的老人捞起,老人收留了她,尽管老人家境贫寒,但他也是从未亏待过零封的,一直视她为己出,在那一年零封曾有过一段虽然艰苦,但倒也安稳快乐的日子。
但一年之后,这片土地新换来了个领主,将税收整整提高了三倍,老人实在是无力支付税债,拖欠了四个月的税债,后来,那名领主亲自带队下乡收税,尽管老人苦苦哀求,但还是被士兵活活打死在了家门口,她永远也忘不了坐在马车上从窗口探出头来的那张带着讥笑的肥脸。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收留一名女孩了,那里还能勉强存活下来的家庭也都是仅能维持生计,哪里还有口粮去养活一个小女孩?从那时起,零封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流浪儿。
……
零封保持住了脸上的笑,她的脑中已经快速构成了一个复仇的计划,她接过侍者递过来的伪火纹石,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脸上的笑容逐渐狰狞。
…………
…………
一个小点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随着小点的越来越近,对其的第一印象会是————那是一大匹破抹布在移动,但你仔细观察,其实就会发现,那是一个人,一名剑士,只不过他实在是太脏乱差了:杂乱的头发因污渍纠缠在一起,已经长过了下巴,随意地披散在头上,满脸的胡碴布满了消瘦的脸颊,一副沧桑的大叔模样;可以看见,一条细小伤疤穿过他的微眯着的右眼,如同一条蚯蚓一般爬过他的侧脸,蔓延向他的衣领深处。他穿着一件因为脏而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黑色风衣,背后的剑被一层厚厚的黑布包裹着,看不出形状,。当然,最为突兀的一点是,他的背后背着一大堆叮当作响的钱币,这让这个流浪汉一般模样的剑士看起来更奇怪了。
剑士在岔路口站住了,他站着沉思了许久,似乎有些踌躇,但最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选择了一条路,一条通往卡尔玛的路。
剑士迈开大步,向卡尔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