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哎呦!
唐乐从昏死中醒了过来,他痛的吸了口气,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此刻他背上有些发肿,轻按上去还十分疼痛。这是昨夜他被打的战果,尽管痛的厉害,但他不敢吱声,生怕吵到旁边的“老爹”。
虽然这位爹爹不是自己的亲生爹爹,但唐乐已经将他认做真正的父亲,穿越来后他便称呼他做阿爹,前世的他本来是个潦倒的艺术家,后来因为租住房子倒塌,不幸“离世”,好在阴差阳错之下在异世捡回了一条命,附身在一个书童身上。
说是书童,这位书童过的日子比最下等的仆役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这书童伺候的是云阳城第一富户赵维臣的儿子赵阿福。
这位赵阿福身材肥大,足有三百斤重,却最喜欢折磨手底下人,原本在赵家的短工走的七七八八,只有唐乐的前世和阿爹因为没有别的生机,走不脱,只能任由唐乐前世给赵阿福欺负。
想是这一次打的太惨,把唐乐前世打死了,所以才让唐乐有了穿越的机会。
至于唐乐的前世和阿爹叫什么,唐乐却不知道,问阿爹,阿爹也摇摇头,他在赵家很久了,久到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因为在赵家,不允许长工短工叫自己本来的名字,赵维臣给他们所有的工人都编了号,唐乐前世是三十四号,唐乐阿爹是二十二号。
昨晚赵阿福刚把唐乐这个三十四号揍了一顿,原因无他,因为赵阿福想要当街调戏一个女孩子,要唐乐帮忙拉住给他拒绝了。唐乐上一世虽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人物,但仁义礼智信还懂的,这一世书籍和文字他曾经看过些,介乎简体繁体两种字体之前,其实很好辨认。至于道德体系,也跟前世相差不多,只不过看日常生活习惯,这个世界相当不乏同态复仇的法则。
说了这么多,唐乐还是有点骨气的,果断拒绝了赵阿福的命令。于是赵阿福鬼哭狼嚎般声音下达的指令以最快的速度应在唐乐身上。
“给我打三十四号,狠狠的打,不过不要跟上次一样,要留几口气,他还得给我做书童呢。”
穿越来十天,这差不多是赵阿福还算有点人性的命令了,毕竟没当场要了他的命。
但还是打的不轻,阿爹攒了很久的钱买的药大半用在他身上了。
唐乐没事的时候喜欢打量阿爹,阿爹干瘦干瘦的,脸上总是挂满了灰的白的胡子,但你是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他骨子里的温暖的。
前世的时候,唐乐也享受过这段温暖,后来他父亲因为罹患癌症去世,他就没再享受过了,有时候在梦中,他会偷偷的哭。当然,他一个穷困潦倒的所谓艺术家,哭不哭的没人关心,毕竟,路人眼里哭和疯癫是他们的常态。
“阿爹...”唐乐抬起手来,轻轻拍拍阿爹的后背,给他驱散一些疲乏。
“儿子。”阿爹不叫他名字,也不叫他号码,反而以最朴素的称呼呼唤他。
“阿爹,咱们走吧,不在赵家了,我都十四岁了,可以出去做苦工了,干什么要受他们的白眼和欺负。”
“爹爹在这儿都几十年了,出去能做什么呢,何况,咱们签了死契的...”
生活在平等的天空下,唐乐不明白阿爹在这种生来要看别人眼色世界里活了几十年的感受。唐乐看着宽敞的大门,门外边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那里是新生活,可阿爹始终不愿意踏出那一步。他的一生,都被这四四方方的高墙禁锢了。
唐乐很想一走了之,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逃走,阿爹的下场肯定很惨,最后他决定,就算逃,也要带着阿爹逃。
“三十四,死了没有,待会儿先生到家里来了,少爷让咱们几个帮他应付先生的,若是忘了,你就死定了。”
唐乐有点懵,他虽然知道自己是书童,可这身体承载的记忆里并没有读多少书,更遑论有应付教书先生的本事了。而且他怀疑自己的前世给赵阿福打的记忆缺失了,对于这个教书先生,他没多少记忆。
“阿爹,我什么时候去陪少爷?”
“这你都不记得了,我出工的时候你去陪少爷读书,到了那里,老老实实的,别惹少爷和先生生气。”
等阿爹出工的时候,他也往少爷书房走去。书房曲径通幽,静谧怡然,给这个不同趣味的少爷住唐乐很觉得可惜。不过他也不敢宣之于口,只能闷在心里。
唐乐觉得很过分的一点是,别人穿越往往能成为富家公子哥儿,身边有许多美貌婢子,乖巧如双儿,美貌似阿珂。更有甚至还能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自己可倒好,成了低等奴仆不说,三天两头挨打骂那是常事。
想着想着,到了赵阿福书房前了,里面热热闹闹的,二十九号、三十一号已经谄媚的左捶腿有捶肩了。这两人很得赵阿福器重,因为坏水要么他们出,要么他们做。
“哟,三十四号,你这身子骨可以啊,昨晚那一顿好打今天还能出门。”
唐乐闷闷的也不应声,只是站在一旁赔笑。看的赵阿福好不生气,但他一想先生不久就回来,告假不久前才教他谦恭礼让,要是让先生看到他这么个谦恭礼让法,定然很生气,旁人也还罢了,这位先生跟父亲私交很好,不能得罪了他。
“阿福,功课温习的怎么样了?”
教书先生走路仿佛无声,说进便进,吓了唐乐一大跳。唐乐回身看那教书先生,只见其人又高又瘦,手里捧的那部寻常大小的书比他的脸还大。
“先生,我温习...温习的差不多了。”
听着赵阿福略有迟钝的声音,唐乐心中冷笑,你这家伙也有害怕的时候。
“好,那我来考考你?”
教书先生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又端详了一会儿,忽的灵机一动,道:“阿福,你书房斜对角那里有个亭子,旁边有个池子,对面有竹有石,这样吧,水亭竹石,你写四句诗,若是能尽数将这四物含在里面,又言之有理且合乎平仄,那就算你温习的很好,那么我就在你爹爹前面好好夸你,让他给你放几天假,怎么样?”当然,若是应情应景,佳句天成,那偶或不合平仄也不妨,你作作看?
赵阿福拍拍脑袋,之前还有点平平仄仄的印象,现下忽然间都还给了老师,这可怎么是好?
“风摆竹叶尾...雨打芭蕉亭...红石衬红鱼...”
“生搬硬套,狗屁不通!”教书先生瞪了他一眼,刚想破口大骂,忽的停顿住,道:“好吧,我回乡待了二十天,这时间隔得有点长,这样吧,四物你任选一样,做诗入情入境便可。”
赵阿福用手擦擦汗,心想这下还简单了点,那就选竹吧。
“竹生节节高,枝繁叶且茂...”
“行了行了,半点意境也无!伸出手来!”教书先生听他这等胡诌,再也忍耐不住,手里的戒尺当即招呼过去。
“别别...”
“先生,我们几个也听了,我们要是做的好少爷这顿手板就免了吧。”
教书先生瞪了他一眼,笑道:“好啊,你们平日倒也是陪伴他读书,我也考教考教你们,你做做看,做的不好先把手板招呼到你身上。”
这人念了一通,竟然比赵阿福所做还工整些,只是仍旧不合标准,但却没挨板子,反而给教书先生夸道有些意思。
另一个人也念了一篇,教书先生道也还可以,但是少了点风骨和气韵,也只是免了板子。这下只剩下唐乐这个三十四号呆立当地。
“听了将近一年的课,怎么还是呆呆傻傻的,能作出一篇来吗?”见他默默不语,教书先生有些生气。
唐乐有些文青范,也记得百多篇诗文,若是让他默背,也能大差不差背下来。只是他有些怀疑背下来的话后果会不会更惨一些?
“三十四,快点作诗!先生的话也不听了?”赵阿福面带威胁道。
这家伙显然是想让我作诗了,管他的,那就背一篇出来。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唐乐背了一篇也是本家姓氏诗人的名作,那教书先生听了,愣愣的话还没说,外面一道赞喝声道:“妙极,妙极,这诗文做的极好。三十四号,你很厉害啊。”
“爹爹...”赵阿福看见自己父亲走进来,讶然失色。
“以后这位小书童就是你的贴身伴读了,不可随口骂随手打,知道了吗?”
“可是爹爹...”
“好了,你们几个出去,我跟先生有事要谈,你将他和他的亲人朋友安置到一个好地方,吩咐厨房做些东西给他们吃,这是我下的命令,到时候我要见你没遵行...”
“好了爹爹,我这就去办。”胖子赵阿福吓了一哆嗦,他平日虽然跋扈,但在他爹面前还是温驯的如同小绵羊。
唐乐不知道什么缘故,但似乎自己处境好了一些,不禁有些高兴。
赵阿福书房,赵维臣道:“阿福要是有天枢一般的能力就好了,我也不用操这么多心。”
“天枢死后,你给他改名阿福,不就是想让他别掺和那么多是是非非吗,其实我有时候也生气他不努力,可他天分性情如此,后天很难改的。”
“所以,赵家的指望还是天枢。”
“可天枢...”教书先生忽然明白了什么,因为赵维臣若有所思的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天枢死时年纪比他大一些,身材相差不多,而且这人生的这般苦,作诗却这么好,天资定然不差,如今渡魂最要紧的东西都已经找到,只差这小子去后山鬼母玄阴洞待上几天受阴寒之气淬体了。”
“只是要在清醒状态下受阴寒之气淬体,对这小子实在折磨过大,若是另有法子。”
“凌元,现成的法子做什么不用,这小子的身体肯给我儿子用,那是便宜了他,何况他爹还在我手里攥着,敢不从...”
“仙阳芝真找到了?”
“嘿嘿,我到运州城里托从前的师兄慧觉尊者买到的,虽然花费极大,但为了天枢,做这些也值了,凌元兄,全靠你了。”
“阴寒之气淬体,需要那小子吞服养元丹,然而一点点将阴寒之气吸收,这过程痛苦异常,非得让这小子抵受的住,否则那是前功尽弃!”
“扣拿了他爹,这小子抵受的住得受着,抵受不住也得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