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姐听了果仙一阵感人之言,句句说在她的心窝里。难道我真的错了,千家万户这么多人都像我,还有啥和睦,还有啥和谐。果仙说的对,亲生爹娘又咋样,我又咋样。是的,我的母亲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像你这样,俺可不能和你过。哪像你这样的,你快走吧。”而今,我该咋办呢?赔不是吧,没有面子,不是小了自己了吗,今后有何脸面。不赔,怎好收场。说起来,的确怪自己,我朝天哪来那么多的事。动不动撩脸子,留不住嘴。既伤了自己,又伤了全家,不就是太苛刻了吗。果仙说的对,有时自己也埋怨自己,说话做事不中。唉……婆母的确不错,其他妇女的确赶不上她。说句心里话,谁家烧锅不冒烟,太阳不打谁门前过,婆母的确是我学习的典范,我真的不及她啊!
果仙看她沉闷不语,问道:“你想通了?”
“想通了。”
“想透了?”
“想透了。”
“心里舒服了?”
“心里舒服了。”
“没有疙瘩了?也没有这堵墙隔阂了?”
杨大姐不说却笑了。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这一年七八月间是桂花盛开的时期,果仙扶着白郎搀着赛花来到一片桂花林里。白郎瞅着赛花,对果仙道:“你知道吗,我和赛花小时候,最喜欢桂花的,为采桂花和她拌过不少嘴。那时,我时常‘受’她的气,只好让她所为,把我折腾的要死,赛花妹,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姐姐你不知,也在这个时候,俺二人在这个桂花园里摔跤,追逐,打闹,嬉戏,爬树,藏猫猫,提起这事,的确有趣。不是他受我气,是他让着我,关心我疼我,处处为我好。我把他摔倒在地,骑在他身上,任我收拾,他也不生气。可是啊,他不知道我对他的爱,错就错在没有及时透露我对他爱的心。”
“是啊,妹妹,因你一时之错,酿成了你几年之痛苦,受了几年的罪。”
“姐姐,要说受罪吃苦,在先前可以这么说。现在想起来,我倒觉得不是受罪和吃苦。”
“哦,为啥啊,难道是个福不成。”
“真让姐姐说对了,不光是个福,还是特大的福呢。那个时候,我与白郎结合了,还有你这个好姐姐吗?这不是特大的福又是啥呢?这是命中注定的,老天才有这样的安排。要说错,现在看来,算不上错了。要说当时,就是我在当先没及时流露我的心给白郎,他也不知我对他的爱啊。而今,我能和姐姐同守一夫,共度春秋,不是我最大的幸福吗?有你这样的好姐姐,是我一生的荣幸。”
“妹妹,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是不可能与白郎携手到老的,今天有你陪伴白郎,我放心了。我也希望一生平安,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是,事有愿为,不成啊。”
“唉……姐姐,我的心好难受啊。从小和白郎在一起,他的情况,非我莫熟。别人对他有何看法,我是不理会的。只要我心里有他,是谁也无法抹煞的。姐姐胸怀坦荡,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爱分给我,是世上少见的。虽说世上有,与我们不同,都是男的所为,对于女人来讲,哪有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爱白白送给别的女人呢?只有姐姐你,才有这样豁达开朗的心。”
“妹妹,你看你把我夸的,我哪有象你说的那么好,这是天意,顺其自然,也是你心好修来的福。那天酒席上,我就看出来了,你对白郎比我对他爱的深,爱的重,以致不再出嫁,出家当尼姑,我能看不出来吗?你的行为,是世上少见的。”
“谢谢姐姐对我的夸奖,我和白郎反正是这样了,咱不提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和白郎的事吧。”
“好,不说你们俩的事了。”
“不说了。”
白郎见姐妹俩聊得投缘,突然想起一事来,“果仙,我记得,在洞房花烛夜的夜里,你曾告诉过我,你也是个桂花迷,是不是?”
果仙、赛花温情地依恋在白郎的身上,白郎一问,勾起了果仙少年那段有趣的回忆。“是啊,我是说过。妹妹,提起小时候的情景,太有趣了。回想此事,还历历在目呢。记得那年,我才八岁,师傅送我回家,也是这个时候,桂花开得正旺。那天,我自个儿跑出去眷恋着桂花。当时,根本不懂‘赏’这个字的含义,只知好奇地看,好奇地玩。后来才知,桂花树不像梅花那么有姿态,笨笨拙拙的。不开花时只是满树茂密的叶子,开花的季节,也得仔细地从绿叶丛里找细花。桂花不与繁花斗艳,可是啊,它的香气味儿真是迷人。桂花开得最茂盛时,不说香飘十里,至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几十家邻居没有不浸在桂花香里的。桂花成熟时,就应当‘摇’,摇下来的桂花朵朵完整,新鲜。如任它开过谢落在泥土里,尤其是被风吹,雨点打下来,那就湿漉漉地,香味差多了。”
“你摇过吗?”白郎问。
“我当然摇过了,还是母亲和姐姐带着我摇的呢。哎,你别打岔呀,我正说啥来着。”
“姐姐,你说到香味差多了。”赛花道。
“对,香味差多了。‘摇桂花’对我来说是件大事,所以呀,老是缠着母亲问:娘,咋不摇桂花啊。母亲说:‘你这个小丫头,可够急的,难道在你师傅那里性子也是这样吗?’母亲责怪我。‘我们不是俗人,咋这么急摇桂花呢。’当时,我撒娇说,我来家一趟实在不容易呀,不是你昨天晚上对我说的嘛,桂花香,可泡茶嘛,还能酿酒,咱家的桂花酒不就是你酿的嘛。一有大仙到来,你拿出来招待他们。吃桂花茶,饮桂花酒,长生不老,你倒忘了,我咋不想摇呢?等你把我嫁出去,长大了,再摇,还有啥意思。
“母亲说,‘还早呢,没开足,摇不下来的。’说着,用手指了指我的额头,‘你这个黄毛丫头片子,真够缠人的。自从你出生,我就没好好看看你,没想到,你满叼蛮的’。我向母亲作了个鬼脸,心想,是啊,还太早呢,没开足。母亲一看,天空阴云密布,云脚长毛,赶紧吩咐人提前‘摇桂花’。这下,我可乐了。帮着在桂花树下铺竹席,帮着抱桂花树使劲地摇。桂花纷纷落下来,落得我们满头满身都是。我边摇边喊:啊,好美啊。像下雨,好香的桂花雨啊!”
白郎打断果仙的话,“你觉得你美吗?你和桂花比了吗?”
赛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呀,你这个嘴,咋扯到我姐姐身上来了。”
“说她也等于说你,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你说,‘白郎哥,你看桂花美还是我美。’我说,当然是你美喽,你忘了,你还捶我几下呢。”
“谁捶你了。噢,我就捶你了,你能咋的了。”
“我哪敢啊,孤单一个,哪象你,有帮手。”
果仙看看白郎,又瞅瞅赛花,“你孤单咋了,活该。妹妹说的对,我是说,摇桂花,桂花落下来像下雨一样,又香,那个样好美,你咋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不扯你,扯谁呀,你们不就是‘桂花’嘛,我的好桂花。”说着,白郎一把把果仙、赛花抱住,深深地亲了她们俩一口。
果仙说:“当然俺美啦,俺不美,你能这样疼俺爱俺吗。你再打岔,我就不讲给你听了。”
“好,好,好,我再也不打岔了,你接着往下讲吧。”
“我是看在妹妹的份上,不然,我是不会讲给你听的。”
果仙又看了他一眼,笑着,“母亲洗净双手,撮一点桂花放在晶盘中,父亲点上擅香,炉烟袅袅,两种香混和在一起,于是父亲诗兴大发,即时口占一绝:细细香风淡淡烟,竟收桂子庆丰年。儿童解得摇花乐,花雨缤纷入梦甜。”
“我听你说,岳父不是很凶嘛。今日听说,岳父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他是个有情,有诗,有意的呀!”
“爹爹就是很凶嘛,那次也不知怎的,一下改常了,变得那么有情,还作了首诗,使我不得其解。我娘也觉得奇怪,谁也不敢问他一声。正处高兴之际,谁去招惹他,或许弄得不欢而散,好也不好了。他的性子如同烈火,一点就燃。因而,顺其自然,跟着乐起来。”
白郎插一句,“看来,真不能多此一举,节外生枝呀。本来是件乐事,弄不好,乐而生悲,还是不说为妙,还有吗?”
果仙有点责备白郎的口气,“咋没有呢,你一打岔,我还能说下去吗。”
白郎辩解,“不是我在打岔,不明白,才问你的嘛,我要不问,赛花也要问的。赛花,你说,是不是”
“你不要扯我,我才不象你呢。”
“好了,都怪我好多嘴。”
果仙改变了说法,“好了,往下你不明白,只管问好了。桂花摇落后,全家动员,拣去小枝小叶,铺开在竹席上晒上好几天太阳。桂花晒干了,收在铁罐子里,和在茶叶中泡茶,做桂花卤,过年时做糕饼,做桂花酒。全年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桂花香中。”
白郎又问:“你又说错了,当时你带我进你家,的确是个富丽堂煌的宅院,村子也不小,我自个去,咋找也找不到呢。我翻了几座山,也不见踪影。”
“你是个明白人,咋变得糊涂了。神仙的生活也和人间差不多,只是生活境界、生活环境差别。一般来说,俗人是看不见的。不过,你现在和我生活这么多年,你身上已注入仙家气质,这次再去,可以找到了,妹妹也是如此。那几次都是我领着你去的,你才看得真切。”
“你说的当真?”
“我骗你做甚,你有啥好骗的,你不是早想看望我母亲了嘛。平时我没告诉你,怕分了你的心,现在你想啥时去,就啥时去。”
“我自己咋好去,要去,还是和你一块儿去才好。噢,这回不同了,还有赛花呢。不要忘了,还要带上咱们的孩子。”
一提到孩子,赛花的脸一下子红了。几年过去了,赛花没有怀孕。果仙看透了她妹妹的心,“妹妹,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这是老天安排的,赐给你,你就生,不赐,咱就安心等待,过好自己的日子。服侍好白郎,是咱义不容辞的责任。老天啥时赐,你就啥时生,我看也快了。”说完,果仙捅了一下赛花,又瞅了白郎一眼,三口子哈哈哈地笑了。
白郎知道自己说错了嘴,忙向赛花赔礼道歉。赛花抱住白郎,摇着道:“你……你……你……咱得快一点儿。”
“好,咱应当快一点,要不,咱不去了。”
“谁说不去了,你不去我还想去呢?我也想到姐姐的娘家看看。”
“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果仙道。
“后来又咋样啦?”
“你还想听吗?”
“我啥时说不想听了,你讲得满有意思的。”
“都是你的事,没再讲下去。你想听,你就认真地往下听好了。以后,我和姐姐悄悄溜出去,每每从外面回来,总要捧一堆或一大袋桂花给母亲,母亲总是说:外地的桂花再香,也比不上咱家宅院里的那些‘金桂’。每到这时,我会想起童年时代的‘摇花乐’和那阵‘桂花雨’”
白郎又问:“你咋每每从外面回来,你到底回家几次了?”
“我到十岁又来一次,也是这个时候,我不说每每说啥啊。”
“噢,原来如此。你不是说酿桂花糕和桂花卤吗,这个工艺又是咋酿造的呢?”
“你急啥啊,等我一样样讲给你听。”
“我没急,不就心里想听吗。”
“你这个嘴,真拿你没办法,急跟猴子样,还说不急。”
“猴子就猴子,你就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