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高中的男生大都喜欢篮球,不仅仅喜欢打,还喜欢看。
或许是因为可供选择的娱乐方式比较少,又或许是年轻的荷尔蒙需要通过这种相对激烈的运动来得到宣泄,总之,篮球成为了当时大家共同的爱好,说起篮球每个人都能说出些所以然来。
零五年,大家几乎每天都在讨论科比和詹姆斯究竟谁才是联盟第一人,而23和24这两个数字对于真正的球迷来说也近乎神圣。
尽管当时科比穿的还是8号球衣,尽管当时统治联盟的其实是马刺的GDP。
郝普通还记得那会但凡当天有湖人的比赛,男生一下课便会冲向食堂,不为抢饭,只为赶上老大精彩的第四节。
手机只有诺基亚,信号用的是2G,山沟沟里还经常时有时无,条件是如此艰难,碰上食堂不放的比赛,大家伙就会围在拥有手机的同学那里看文字直播。
用很多年后NBA的一条宣传语来说,“This is why we play”。
“走,打球去。”吴戈系好了鞋带,冲郝普通和另外一位室友说道。
该室友名叫苍苍,因为身高只有165的缘故,大家都加他小苍。
他偏科偏的非常厉害,偏且仅偏数学一门,他经常很光棍的跟别人炫耀自己交了十几年白卷。
可就算他入学考交了白卷也还是进了海滨,蛮气人的。
郝普通常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同样是同一间寝室住三年,老吴跟小苍的关系就比较好,跟自己却没什么交集。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三人都是好朋友,正准备一块去打球。说起来自从大学毕业以后,郝普通已经十年没有摸过球了,他一直很怀念高中时大家在一起玩的那种感觉。
五分钟后,红黄蓝,分别穿着3号,8号,41号球衣的三个人出现在了球场上。
这会球场已经有不少人了,男生正在组队,而球场旁边的跑道上有女生正在散步,洛柏也在其中。
正是少年慕少艾的年纪,男生们很容易产生一种她在看我的错觉,大家都跃跃欲试,场面上激素浓度一时飙升。
很久没碰球,郝普通想自己先练一会,于是老吴和小仓就先去组队了。
以自己对他们的了解,这俩货只要在一队,赢面还是很高的。
小苍虽然矮,却是非常优秀的双能卫,球风聪明且无私。而老吴此时还打着中锋的位置,凭借自己185的身高和170的体重称霸篮下。可以说这俩人就是全海滨最无敌的组合。
和他们相比,郝普通真的显得毫无特色,虽然身高有175,但除了中距离投篮还有点准头以外几乎一无是处。平时打球小苍负责进攻,老吴负责防守,自己则扮演一只吉祥物并负责躺赢。
找了片空场地,郝普通决定先从最基础的爬格子开始,结果刚拍了一下球,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弹起来的球竟然被“吸”在了自己的手上,过了一会才落下。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非常好的球性和核心力量,这显然不是一个十年没摸过球的人所能具备的。下意识的又运了一下球,结果依然如此。
不单单是球感,其他方面似乎也发生了变化,这让郝普通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开始尝试投篮,先从简单的开始。
罚球线前一步投篮,进。罚球线投篮,进。三分线前一步投篮,依然进。三分线投篮,还是进。后撤步三分投篮,进进进,总而言之自己怎么投怎么进。
“唰唰唰”一次又一次的空心入网声让郝普通觉得如同梦幻一般,这真的是自己吗?
不敢再尝试了,虽然他觉得即使自己踩着中场的logo投篮也能进,但他是真的有些怕了,他无法解释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的事。
这毕竟是现实世界,不是篮球火或者黑子的篮球,如果让人发现他其实拥有百分百的投篮命中率,郝普通怀疑自己立刻就会被捉去当场解剖研究,以此来看看自己的运动神经究竟有何不同。
心下有些烦躁,便想着上几个篮,跑动几步来释放一下,结果一上篮更郁闷了,单手进,反手进,去他二舅姥爷三外甥的同手同脚都能进。
我不想进啦,放过我吧!这是郝普通最后一次“上篮时”的内心想法,本想把球往地上一砸,结果直接把球扣进了篮筐。
“Duang...”篮筐还在颤抖,这一记势大力沉的战斧式劈扣所制造出的声响方圆五十米内都能听的到。
另一边,老吴和小仓听到这么大的声响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带郝普通玩所以他不高兴了,于是赶紧跟一名队友商量让他暂时当一下替补,让郝普通也加进来玩。
直到老吴找上来的时候郝普通都还是懵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
这,是个问题。
也就是在这一天,海滨高中二班一号寝三巨头正式宣告成立。
话虽如此,自己的生涯首秀依旧没有什么参与感,三分钟五个球,小苍和老吴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速战速决。
接下来上场的是三号寝外加一个一班同学临时组成的队伍,而三号寝正是老班长成阳所在的寝室。
成阳是系统的学过篮球的,父母给他聘请了国家队二队的队员做教练,一身基本功非常扎实,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就是校队的成员,司职小前锋。
180的身高,160的体重,速度却不下于一般的控卫,这让他打球的时候极具观赏性,他一上场,连操场上散步的女生都停下了脚步。
郝普通非常讨厌跟他在一起打球,即使是在俩人还没发生不愉快之前,不论是作为他的队友还是对手。
这是个胜负欲极强的人。
就比如他刚刚拿下的第一球,防守他的对位球员身体素质明显远不如他,原本有很多方式可以得分,但他偏偏选择了最粗暴的一种,当场就造成了同学受伤。
观看的女生眼中异彩连连,可能真的很帅吧,但他原本是可以下手轻一些的。
郝普通一直认为,篮球固然是一项恃强凌弱的运动,但在面对自己的同学和朋友的时候,它不应该仅仅以赢作为唯一目的,更不应该变成强者用来耀武扬威的工具,它应该具备一些更温和更美好的东西。
从前的郝普通无法改变什么,毕竟实力的差距就在那摆着。
但至少现在,他希望自己的篮球理念不要再那么苍白。
第二个回合,依然是进攻方的球权,依然是成阳持球进攻。
摆了摆左手,示意拉开空间,很快成阳的队友就沉到了底线,让他形成一对一单打。
这次负责对位他的是老吴,虽然成阳的速度更快,但是老吴体格宽厚高大,能覆盖到的防守面积非常广,成阳连续做了几次体前变向和试探性进攻都没能找到突破的机会。
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呼叫队友上前帮忙挡拆。
一挡一拆之后,对位成阳的人员就变成了并不擅长防守小苍,老吴因为需要补防此时正切入篮下的球员,暂时照顾不到这边,场面一下就陷入了危急。
一个比你高十五公分的人站在面前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大概就是天都黑了。
一步过掉小苍,这次再也没人能够阻拦他完成这次进攻。
“啪”的一声轻响,球被断了,在他刚启三步准备得分的时候,球被断了。
没人注意到郝普通是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的,也没人注意到郝普通是怎么完成这次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抢断的,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静,场面出奇的静,观球的女生们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似乎连林鸟也停止了鸣叫,能清晰的听到球场上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瞬。
“啪,啪,啪”直到连续的运球声响起,才把一切从惊讶中拽回。
“又是你。”成阳明显有些恼羞成怒了,任谁一天内被人落了三次面子都会恼怒,球场上尤其如此。
将球传给小苍,郝普通并不想跟阳城对位,按照球场上的一般规律,每当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就该打架了。
郝普通并不想打架。
老吴两球,小苍两球,成阳独得四球,在激烈的对抗后,比分战平,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这就是传说中的赛点局,比赛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队员早已大汗淋漓,球衣完全湿透了,呼吸也开始变得不顺畅,脚步和头脑都变得沉重起来,这是体能不济的表现。
这一刻,双方都来到了自己的极限。
可以确定的是,赢得这场比赛的一方一定会很爽,而输掉的一方则多少都会有些沮丧。
球权,再次回到了成阳的手上,又一次示意拉开单打,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体能确实要好上许多,这次,老吴没能拦住成阳。
眼看胜利在望,成阳紧紧的护住了球,他不允许自己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
一步,两步,近了,离胜利更近了,只要把球放进篮筐,自己就赢了。
随着成阳出手,随着篮球慢慢上升,结局似乎已经盖棺定论。
突然,“啪”的一声,成阳发誓这绝对是自己这辈子听过最难听的声音。
球被郝普通一个火锅大帽给扇飞了,又一次,这个家伙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为比赛增加了悬念。
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个钉板大帽,球被按在篮板上然后弹飞了。
“他怎么能跳的那么高”这是当时所有人共同的的想法。
盖帽篮板一条龙,郝普通终究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没办法,队友实在太累了。
他都能看到老吴腿上的筋脉在跳动,那是抽筋的征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尽管已经竭力避免,结果最后还是由自己对上了成阳,郝普通只能无奈的一声苦笑。
面对成阳的全场紧逼式防守,郝普通终于启动了,将球从右手运到左手,他做了一个重心非常低,非常夸张,近乎贴近地面的体前变向,同时整个左肩向前探出。
球看上去一副马上就要被运丢的样子,太低了,幅度太大了,也太难了。
面对如此明显的破绽,成阳自然果断选择出手断球。
眼看着手就要触碰到球的瞬间,郝普通居然做了一次连续的背后运球。
成阳的重心原本被调动到了右侧,刚准备回防左侧,结果又被对方拉了回来。
于是,“啪,啪。”连续两声球击地声后,成阳在大家面前摔倒了。
或者说,众目睽睽之下,他在郝普通面前摔倒了。
并没有选择完成最后的得分,郝普通将球滚向了场边。
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把老吴弄回去把脚筋给扳直了。
这种行为在街球场上是常有的,但落在成阳这样好胜心过强的人眼里却成了赤裸裸的羞辱。
一抬头,洛柏正看向这边。
他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就这样任凭球从身边滚过,任凭它越滚越远...